透过出租车车窗,简晓雯呆呆地望着外面。此时大概是六点多钟,天色开始有些发暗。再远方些就看不清了,因为有灰霾,所以天幕是暗红色的一片。偶尔看到有几条彩光束将大地与天空连起,却打不破灰霾的夜幕。
对于这个城市,简晓雯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但是她知道,有很多人喜欢,喜欢它经济发达,遍地黄金。于是抛下家乡的父母孩子来此找工的人,数不胜数。希望能够出人头地,或者能够赚足够的钱,回家乡炫耀一番。
因为堵车,车子停在了路上,前前后后都被夹了个严实。简晓雯面前,正好是一个正在施工的大厦。大厦里的工人还在工作,敲敲打打,爬上爬下的。
这些工人们,他们也是有过梦想的吧。但是在残酷的现实下,也只能屈服。为了生存,去做着一份与自己梦想也许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工作。而刘梦涵她,也是向现实屈服了吧。
简晓雯对她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她的父母都是省里面的高官。也许是因为来自父母的压力,才使她放弃了吧,简晓雯猜测到。
虽然对她的做法不能苟同,但是现在,简晓雯冷静下来仔细想过,才发现自己今天的那些话,颇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味道。
她不是刘梦涵,她没有承受那种家庭来的压力,她有什么资格去对别人的人生指手划脚,去责备去质问。果然自己还是太激动了,想问题不想清楚、没脑筋、不成熟……简晓雯把所有她能想到的词语都用来嘲笑自己,到最后又开始自责了起来。
今天这样,该是惹她不高兴了。要是有人这么对自己说,自己肯定早就板脸赶人了,哪有刘梦涵那么好涵养,还能保持笑颜无暇。所以,还是去道个歉吧。
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出刘梦涵的电话,但在刚要按下通话键时,简晓雯犹豫了下。
直接说的话好别扭,感觉好奇怪,还是发短信好了。手指上下移动,在短信编辑框输入了几个字,觉得不好又全部删掉。再写还是觉得不对劲,继续删。
就这样反反复复了几次,一分钟过去了,连车子都向前挪动了一米,短信编辑框里还是一个字也没有。
不行,这样子别扭下去不行。简晓雯心一横,大拇指飞快按出“对不起”三个字,确认,发送。
把这些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做完后,简晓雯像终于攀上山顶的登山运动员,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摊在了座位上。
红灯终于转成了绿灯,车龙像是终于得以发泄一样,汹涌地冲了出去。在立交桥下掉了个头,再开那么一千多米就能到家了。
从立交桥下驶出来时,一直沉默的林桐突然问了句:“刚才那个女的是谁?”
女的?刚才?简晓雯想了好一会,才明白林桐说的人,是刘梦涵。“是我学姐,叫刘梦涵,怎么了?”
林桐没回答,只是“哦”了一声,再没有说话了。
他沉默了不代表简晓雯的八卦之心沉默了。林桐少时不爱多话,现在就更加是沉默寡言。能让他多说一句的,在简晓雯的印象里,好像只有亲人吧。或者再加上他的那些兄弟?
总而言之,现在林桐问起刘梦涵就是一件很不正常,很不寻常的事。简晓雯心中闪过无数猜测,越猜测她就越想要知道。没办法,我们的口号是:不满足,不停息。
于是在八卦心的怂恿下,简晓雯决定一问为快。
“呐哥,你是不是看上她了吖?”简晓雯两手扒拉上座椅后的栏杆,凑上前嬉笑着问。
见林桐还是无表情无话语,简晓雯不甘失败,再接再厉,“这也不是什么不好承认的啦,你看学姐她,人是性格又好,相貌仪态又佳。要成绩有成绩,要才艺有才艺。对吧?还有啊,学姐她……”
冷哼一声,林桐脸上终于有了些情绪波动,名为不以为然。真有这么好,那天晚上怎么会在那种地方出现。脑中出现灯红酒绿下,刘梦涵绻腿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身影。他最记得的是,她抬起头,哭得眼泪鼻涕纵横的脸。
切,这还叫相貌仪态佳?林桐冷冷地向后扫了一眼,“再吵把你当蚊子拍死。”
得令,简蚊子马上闭嘴,靠回了座位上,闷闷地想,自己今天怎么老是惹别人生气呢,还专惹那些平时看着很宽厚,生起气来很可怕的人。
这种人最不能惹的了,俗话说不叫的狗会咬人。呃不,他们不是狗,他们是……哎呀无所谓啦,反正就是生气了很可怕。简晓雯扁起嘴,脑中开始飞快运转,想找个办法逗林桐开心。
没想到的是,自己刚才的那番举动,反倒把一旁专心开车的的士司机给逗乐了。
中年大叔样的的士司机,呵呵地笑了声,然后晃着他那地中海的脑袋,用恍然大悟的声音感慨道:“原来你们是兄妹啊,我还在猜测,这男娃子送女娃子回家,会不会被女娃的父母抓到。”
囧,简晓雯对着望后镜,给地中海司机送上了这个表情。
地中海司机看到了,讪笑了下。
“也不能怪我嘛。大叔我一天下来,见过不知道多少对像你们这么大的情侣娃子了。有对娃子最夸张,上车就直接在后面玩起亲亲来。大叔我一把年纪看了,也觉得面红耳赤,羞得都不知道怎么开车了。真不知道现在这些年轻娃子是怎么想的。想当年我和我家里那口,连面都没见过就直接洞房躺炕头了。果然是时代不一样了啊……”
直到下车,那位地中海司机还在念叨时代的问题。虽然林桐对此是一脸不耐,但是有些话还是被简晓雯听进了心里。
比如那句“你们这些娃子老在喊说真正的爱情,但真正的爱情哪会在这个年纪出现”,就激起了简晓雯的胡思乱想。真正的爱情么?如果真的不会在这个年纪出现,那么自己对阮安阳的算什么呢。单纯的对学长的仰慕,无关爱情?她不知道。这是第一次,她对这份暗恋起了疑问。
只是没有人,能够给予这些疑问,一个准确的,能让她安心的答案。
想到阮安阳和刘梦涵的亲密关系,想到自己和刘梦涵相比,是如此的不堪。如果自己是个丑陋的虫子,那刘梦涵就是那翩舞的蝴蝶。阮安阳看自己的时候,带着的就是那种对弱者的同情吧。既然这样,自己一人坚持下去,还有意思吗?
得不到回报的坚持,没有希望的坚持,有意义吗?
也许是因为在电梯里面,空间太过封闭,简晓雯忽然有种像被什么紧紧缠绕,无法呼吸的感觉。
电梯门清晰地映出简晓雯的脸,林桐不经意地转眼,看到简晓雯秀气的眉毛纠结在了一起,似是内心痛苦得不知如何发泄。他心有不忍,尽量把声音放柔,问:“怎么了?”
“哥……”
听着这声如被遗弃的小狗般可怜的低呜,林桐心里知道这丫头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从小到大,简晓雯只有在无助的时候,才会用这种声音叫他“哥”。他记得上一次她这么叫自己,是和那个什么魏茹有关。而这一次,难道又是因为姓魏的?
“和魏茹有关?”
简晓雯摇摇头,“哥,如果有样东西,你想要,但却几乎没希望能得到,你会怎么做?”
原来是因为这点小事,需要这么痛苦纠结吗。林桐在心里不屑地想,这种问题根本不需要问,只要是自己想得到的,就会不择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不管是什么。
“努力过了吗?”
“……没。”
“那就去努力,”林桐冷漠地盯着门上映出的那个瑟瑟的人儿,“几乎没有不代表一点都没有。”
虽然自己这么鼓励,但林桐知道,以简晓雯的懦弱性格,要真正理解这句话,并付诸实践,还需要琢磨很久。
门打开,林桐扶简晓雯出电梯的时候,望着她那还带着稚气天真的脸,轻不可闻地溢出一声叹息。如果可以,他不想让简晓雯认识到太多世界的无奈,懦弱的时候,就躲在自己的羽翼下好了。但现实世界就是这样,你想得到什么,就要不择手段地去抢。
而这,就是成长中,简晓雯必须懂的道理。
第二天的简晓雯有些无精打采,头脑晕晕的。回到学校后,她屁股一碰到座位,就趴在桌上闭眼睡觉。
好困……她打了个哈欠,砸砸嘴继续睡。
昨天发完短信后,简晓雯一直没有收到回信。她心有不安,所以等到十二点多才爬上床去睡觉。但就算睡觉了,心里也还是放不下,迷迷糊糊间有爬起来几次,结果手机里还是没有回信。
于是在惴惴不安和缺乏睡眠的情况下,今天的简晓雯彻底地,蔫了。
感觉到有人用手指敲自己的头,简晓雯不情愿地睁眼抬头,看清是甘紫后,迅速趴下,继续睡。
甘紫恼了,丫的敢忽视我。只见她快速地出手,抓住简晓雯的校服领子,像提小猫一样提起了某只。
可惜某只现在已经完全被瞌睡虫主宰了,被提起后,就直接歪头靠在甘紫的手臂上,睡去。还顺便蹭了蹭。
心中定下一计,甘紫快速把手臂收了回来。简晓雯失去支撑,整个人向旁边一歪,差点头点地。
“你干嘛啊不让人睡觉。”坐直身子,简晓雯嚷嚷着抗议道。
“靠!我好心过来告诉你个消息,你居然这样对我。”甘紫挑眉,瞪眼嚷回去。
简晓雯嘟着嘴,用眼神说:有什么消息快说,人家要睡觉好困!
甘紫本想不说。但看在这家伙前几天听自己抱怨林佐龙的份上,而且自己又是如此厚道一人,她弯腰在跟简晓雯咬耳朵道:
“我打听到阮安阳4月24号生日,你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