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的混沌被瞬间定住,交融而成的星河被迅速封入杯盏之中,崇皇和姬乘云悬浮在空中,摇空一指,许映泓额上的黄符被直接震成粉碎,一旁的陆雍将她扶起,半响才缓过神来。“老祖……弟子丢了崇家的颜面。”许映泓满脸通红,羞赧难当。
崇皇看也不看她,仿佛已经不认识面前这修士曾被自己指点过一二。“欧阳圣呢?怎么不见他?”
“欧阳掌教率领教中大部去积石山参加东亭教的门内切磋,一时赶不回来,所以才弄得这副田地。”原先仿佛死尸般的欧阳圣早就被陆雍收入了空间符之中,许映泓看了一眼陆雍,继而缓缓低下头:“是,欧阳掌教还没有回来……”
毛方仗剑看着面前这两位自己纵然用上生死两境天人化一大法都不可能伤其分毫的人物,一时之间心中灵台清净,手中的剑也缓缓放下,只是看着倒在星缘怀中的离寰默不作声。
“毛掌门,久违了。”姬乘云身后悬浮着绝仙剑,金色的姬家掌尊令牌悬在腰间,两手背在身后,剑目流转间无人敢直视他的目光,天地之间也就只有这几个人有如此强大的气场。
毛方惨笑一声:“曾在黄泉神国的宴席之上遥遥望过姬家主一样,那时我茅山还是道门领袖,还是仅次于传承世家的存在,想不到现在,我茅山变成了一个二流门派,变成了万夫嗤笑的冤大头。”
“毛掌门何必如此?不是茅山苦苦逼迫离寰,他怎么会做下如此杀孽?”姬乘云摆明了是要站在离寰这边,指着天目峰上一片狼藉:“这就是茅山的杀孽,和当年张道陵所说的道义很是般配啊。”
“佛家罗汉以杀戮成就佛法,我道家为斩妖除魔不得已做下杀孽,那又如何?”毛方一听这话脸色苍白,果然,正西方向数十位修士赶来,为首的正是茅山辈分最高之人,当年不死族的圣女,而今茅山的太上长老——天罗妇。放眼望去,除了天罗妇,还有的都是茅山赫赫有名的修士,当日的罗晋也在,还有一双人长得一模一样,身材矮小,像是一对矮冬瓜,他们之间用锁链困住彼此的臂膀更有一对铁环将他们的脖颈相连在一起。
“双子老祖……怎么你……”毛方惊愕地看着那双老者。
那一对老者发出相同的恐怖笑声,锁链随着身体的颤动而发出脆响,一人突然脸色一僵:“怎么?以为我死了?”
“弟子不敢……”面前尽数都是茅山隐居不出的太上长老,甚至有些连毛方都不认得,双子道人也是一样,毛方本以为他早已兵解,当年他强行修炼道门禁术,中途出差错,肉身瓦解,三魂与七魄分开,后来却强行以夺舍的方法将一双资质上佳的双生弟子被活活逼死,自己变成眼下这副模样,三魂与七魄不能分离,所以才用炼魂铁将两个身体牢牢拴在一起。双子道人本名早已无人知道,只是这等恐怖凶残之事却是出于一个茅山仙师之手,让整个茅山为其不耻,所以此人之名甚少有人提起,现在连他这样的太上长老都出来了,只怕茅山这场恩怨不可能消除了。
“姬家主?那想必旁边这一位便是崇家家主了吧。”天罗妇鬓发斑白,双目犀利,手中扣着一串白骨念珠,头上的紫色发钗在雪白的长发间显得分外耀眼。
姬乘云轻哼一声并不言语,而崇皇则点点头:“久闻茅山宿老天罗妇之名。”
“我老婆子有什么名声,只不过当年与崇家家主崇霸天在湘水相遇,切磋了一番,至今仍难忘记崇家仙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盛状。”天罗妇手中的念珠缓缓转动,像是叙旧般提及旧事,星缘眼里看得真切,那串念珠正是不死族神器:众念,不死族曾遍寻人间,寻得九九八十一位阴年阴月阴时出身的怨煞女子,尝尽人间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之后被剜下头骨,祭炼数千年而形成的后天至宝,自从天罗妇叛教之后,神器众念便随之进入茅山,再也没有回到不死族手中。
“家父弥留之际仍对前辈不死族咒法盛赞有加,说未曾与前辈分出高下,实属人生一大憾事……”崇皇不动声色地说道。
天罗妇听到此言,仰天长啸,当年她被崇霸天三招锁喉,只是那手指落在自己的颈项之上却没有任何灵力,只是留下了一道红印便收手,她还记得崇霸天离开时的眼神,那种让人落到无尽深渊中的冰冷眼神。“既然是憾事,那就由你继续你父的罪孽!”说话间手中念珠向着崇皇射来,滚滚红尘,红颜落泪的悲怆煞气如同巨兽整个吞没天地。
“前辈若是还想看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那晚辈就献丑了!”崇皇当然知道当年天罗妇不过是四大天劫大圆满修士,如何能与度过天人三衰的父亲相提并论,而现在的自己修道数百年也已是天人二衰的修为,纵然天罗妇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拥有仙术和神器流光的自己手中讨得什么好处。
“崇家真的要插手管茅山和离寰的私事吗?你不要忘了纵然北原中的茅山不如崇家,但不代表悬空山中的茅山不如你崇家,数万年间茅山在悬空山中早已建立新的茅山大教,到时闹大了,自有悬空山来人与你分辨!”天罗妇心中无底,一生争强好胜,却总在崇家人手中吃亏,当年崇霸天三招将自己打得毫无招架之力,那种屈辱感现在再度从内心最深处滋长出来,天罗妇显得有些外强中干,但是身后尽是茅山闭关多年的太上长老,自己绝对不能在他们面前丢脸。
天罗妇的心思崇皇尽收眼底,淡淡一笑:“不是崇家要与茅山作对,而是茅山硬要与崇家作对,如今带着这三十二位太上长老出世,不就是为了找崇家的麻烦吗?”
“我要杀的是道门首恶离寰,关你屁事!”天罗妇长发乱作一团,声音不由自主地尖锐,引得所有人侧目。
“当初在茅山之上,前辈不是说贵教毛玉道长体内的帝婆罗花是我崇家指使吗?这离寰本就是崇家下辖筱月宫弟子,更是东亭教冰缘的内定掌门人,你说我是该管还是不该管?”崇皇似乎像是猫抓老鼠般,将天罗妇玩弄在掌间,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说辞都是苍白。
姬乘云嘴角浮出笑容,绕了一个大圈子又重新回到了原点,崇家还是要管离寰之事,而天罗妇便陪着崇皇兜兜转转一圈做了冤大头。
“你……当真以为我茅山无人吗?”天罗妇恼羞成怒,众念引动的凶煞之气如同倾盆大雨般泫然而下。
“时间是最好的解药,恩怨消弭。”身体表面浮出近乎苍白的光芒,掌心一把羽扇缓缓转动,天地法则为之凝滞,凶煞之气如同被凝固一般在空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最后直接消失在空中。“神器流光,掌控时间之力,纵然天长地久,不过刹那芳华,恩怨是世间最容易解开的结。”
天罗妇指尖传来一阵麻痹感,手指退之不及,整个右臂瞬间被苍白光芒笼罩,瞬间陷入无力,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右臂之上的骨骼经络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老化,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世间的力量,你如何能抵挡?”崇皇的话如同天外传音直接落在众人心中。
“呵呵呵,本座是不死族圣女,与天地同寿,不惧时间之力!”天罗妇右臂之上骨节脱落,密密麻麻皱起的褶子遍布她的手臂,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另一手撑在地上,神器流光的力量远比她想象中的要恐怖许多,纵然她体内流淌的是不死族的血脉,但是整个右臂却像是被封印了一般,血脉被粉碎,那剩余的断臂不再属于自己,只在慢慢颤抖。
姬乘云送入离寰口中的丹药发挥了作用,离寰只觉混沌的星空之中出现了一丝光斑,自己疯狂地奔向那点光亮,耀眼的光芒让自己脑海中一阵刺痛,睁开眼便是星缘目光,还有在她怀中不断扭动的小肥,小肥的不断咀嚼着纯阳丹,琐屑落在他的脖颈中一阵痒痒。“刘雨农那老东西呢?”
“死了,被你打死了!”星缘眼中噙着泪花摸摸离寰的面颊,将自己的额头贴在离寰的额头上,冰凉的感觉让离寰原本还有些糊涂的脑袋顿时明朗起来。“终于出了一口鸟气,被茅山追杀了这么久,也算是真的担了杀道士的罪名。”离寰只觉手脚无力躺在星缘怀中,但是周围环境中的水元素却在疯狂地涌入离寰的身体之中,命格一旦觉醒后,便是如此能力,纵然是在自己不经意间,命格都会潜移默化地影响。
“现在怎么个情况?苦主已经找上门来了?做得这么不干净!”离寰目光一扫,看到一旁面无表情像门神般的姬乘云挥挥手:“好久不见……”
“不是做的不干净,是你做的时候就被发现,我记得我们半月前刚见过……”姬乘云淡淡说道:“现在你惹到的,是一群臭牛鼻子,若是崇家摆不平,就由本座给你摆平,到时姬家和你从前仇怨一笔勾销。”
“你要怎么摆平?再说我们已经没有仇怨了,谢谢姬家赞助的诛天剑和蕴辉仙衣……”离寰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露出让人想打的冲动。
“杀光他们就是了,何必废话!”姬乘云扫向那三十三名茅山的太上长老,“纵然各个都是婆娑境修士,在我面前都是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