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夜幕降临,群星争相闪耀之时,青枫镇北边的一条狭长山脉中,也会上演相似的景色。唯一的差别是,那些璀璨夺目、闪烁不息的光亮,并非来自天际星辰,而是那些浮于地表的奇石异矿。
这条山脉原本的名字叫做安澜山脉,但无数岁月以来,人们却早已将之淡忘。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美丽而贴切的称呼,大地星河。
无数个宁静的夜晚在这片土地上降临又离去,直到一缕鲜红迸裂,打破了这片山脉沉寂已久的时光。那是血的颜色,新鲜的、赤红的、还沾染着它们各自主人的余温。
“快!快拦住他!那是魔鬼,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啊!”
喊出了这句话的男人还没来得及退到足够远,他的脑袋就已经伴随着喷洒而出的血浆飞滚在地,烂软的泥巴沾满了他棕褐色的头发,显得无比肮脏。
“不,不仅仅是魔鬼,你们……看见他手里的武器了吗!他,他是死神……是握着黑色镰刀的死神!”
同样,嘶喊出这句话的人也很快成为了“死神”手下无数亡魂中的一位,他甚至都没有能够亲眼一看这个身高还不到他肩膀的“死神”的真面目。
没有人能逃过这个从黑暗深处走出的身影的屠杀,他挥舞着手中的巨镰,在骨骼的断裂声与鲜血的迸溅声中沉静地收割着生命,周身冰寒如没有生气的幽灵。
那些拥堵在废弃矿井井口的监工们终于从最初的惊愕与战栗中回过神来,同伴的鲜血浇灭了他们心中仅剩的理智,此时此刻,他们脑海中仅剩只有“死亡”与“逃命”二词。
然而他们遭遇的并非是凶残的猛兽,也不是苛刻的统治者,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死神”,死神高举巨镰,再嚯地斩下,任何生命都避不开一死。
“你们这群废物,统统都给我回去!”
胖子挺着装满了美食与肥油的肚子,从远处装修精致的看守屋中走了过来。他穿着质地考究、花纹精美的锦袍,十根手指上戴满了各色宝石镶成的戒指。
这一带是大地星河西部矿区的边缘,有将近二十数量的矿井都是他的产业,包括那口走出了“死神”的被废弃了将近五年的矿井。
“呵呵,死神?如果像那种发育不良的家伙都能称得上是死神,那我就是天神!你们这群废物都给我听着,这家伙是个人类!给我杀了他!”
胖子啐了口口水,心里暗骂晦气,他可是年年都给那废井做拜祭。就算死过人又如何,采矿这种行当哪有不出事故不死人的。每年都给他们烧点纸钱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待遇,要知道,那些活着的奴隶可是一分钱都别想从他身上得到。
想到此,胖子嘿嘿笑了两声,摸了摸口中揣着的几块质地极好的宝石,盘算着要如何去贿赂西矿区的负责人,好让他能低价拿到最近新看上的一块地。
不远处从废井中走出的削瘦身影,突然停住了逼向前方抱头鼠窜的监工们的步子,幽暗冷冽的目光缓缓转向那略微有些尖细的声音的源头。
正在思考事情的胖子感受到了黑影的看向自己的目光,猛不丁一个寒颤。那刺骨而又诡异的感觉,就像是一把薄如刀片的匕首在皮肤上划过一样,一种难以言说的焦躁和恐惧陡然升起。
“还在磨蹭什么,快杀了他!”
胖子后退几步,声调已不复方才的镇定。踏上了武魄修炼一途的人,有着比寻常人稍敏锐一些的感知力,他隐约能察觉到,那个瘦小的身影可能要远比强壮粗犷的工头们要来得可怕得多。
“是人类?这家伙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吗?”
“谁知道,真是见鬼,大半夜居然冒出这么个煞星来!管他是人是鬼,提刀子干了他再说!”
有几个工头听了胖子的话,知道那个黑影并非是什么魔鬼、死神后,心中也有了些底气,之前只是因为事出突然才被那家伙占了上风,真要打起来可不见得会输。要知道,那家伙不过是个又瘦又小的干瘪虫罢了,这里有是有好几队的成年壮汉,难道还会怕不成!
“兄弟们,跟老子一起上,宰了这个小畜生!”
其中一个小头目抽出腰间的白铁弯刀,大手一挥,冲着单薄的黑影杀了过去,身后几个壮汉纷纷跟随。一时间,喊杀声在这片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悲壮。
然而这些声音仿佛在半个瞬间便消失殆尽,紧接着撞击耳膜的,是一道道骨骼与肌肉别切割的唰唰声,那些前一秒还扬刀要砍的壮汉们,下一秒已经变成了身首异处的尸体,刀法非常利落,切口平整而干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至于那些因为想观察事态而留在原地的人,此刻他们的脸上、身上,以及因惊恐而张大的嘴里,都被溅射上了赤红的鲜血,从滚烫渐渐冰冷下来的温度,让他们几乎丧失了拔脚逃离的力气。
这是一场屠杀,不,是虐杀!这群看似强壮的男人在这个死神的镰刀下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甚至连正面看清那张脸的机会都没有,完完全全地被压制着!
恐惧从灵魂的最深处蔓延开来,他们开始相信,对那个身影而言,他们不是人,甚至不算是生命体,仅仅是一堆没有价值的破烂石块而已!
远处的胖子已经意识到了情况远超出自己所能控制,一面下着命令让手下的监工继续去送死,一面开始寻找合适的逃跑路线。
可惜的是胖子的逃跑计划并没有成功,因为就在他完成转身的那一刻,前一秒还在百米开外的黑色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不到三米的地方。
看守屋附近挂着几盏油灯,黑色身影被黄色的灯光照出了朦胧的轮廓线,胖子停住脚步,僵硬地扭动他肥得碍事的脖子,看向在灯光下映出一身杀意的恶魔。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浑身染满了鲜红的身影只是一个看上去格外年轻的少年,他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但像是多年没有好好打理过一样,乱而零碎,遮住了他的眼睛,只有冷到刺骨的眼神隐约从黑发下透射出来。
少年身形十分削瘦,包裹在体外的……呃,只能说是布片,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裸露在外的肌肤呈现一种诱人的蜜色,就像是常年浸泡在血浆中染成的一样。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身材非常匀称,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漂亮,每一根骨骼、每一丝肌肉,都恰到好处地生长拼接在这个他的身上,与那些臃肿而累赘的大块头不同,这是一副最具战斗效率的身体!
如果这个时候还在对少年手中的镰刀抱有侥幸的话,那么胖子真的太愚不可及了。所以他立刻打住了自己逃跑的念头,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掏出那几枚质地绝佳的宝石,鸽血红的色泽在星火下闪烁不定,妖异非常。
“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你看这些……”
胖子犹豫着将手掌摊开伸平,试图贿赂这个从黑暗的地底下走出来的杀神,可他却没有搞清楚,这个杀神从满是矿藏的地底而来,又怎会对他的财富有兴趣。
“那这……还有这些,”胖子迅速把十根手指上的戒指全部摘了下来,拥挤着丑陋五官的脸上流露出极度丰富的表情,“全部、全部都给你!怎么样?!”
自出现始终保持低头不语、沉默杀伐的少年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举起手中那柄漆黑的巨镰,将并不锋利的刀口对向那双盛满宝石的双手的主人,刀刃映着月光,上泛起一丝冰寒苍白的光泽,一闪即逝。
他的声音还带有变声初期时的沙哑,但眼神却犹如漠视一切生命的死神,似审判一般宣告:“不需要,我只要你的命。”
话音落下,几道寒光飞舞而逝,快得没有人能够看清那少年到底是如何出手的。
胖子圆滚滚的头颅终于脱离了脊椎的连接,啪嗒落地,迟钝地转了两圈后缓缓停下。而他那具笨重的躯壳忽然从内部扭曲挣动起来,随后砰的一声猛然炸裂,喷薄而出的血水、残肢和染得鲜红的碎布,裹着十几枚晶莹璀璨的宝石分崩离析,一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