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亚尔买买提和帕丽达为乡民们举办了婚宴。他们请了布拉克萨依男女老少所有人,除了买苏木·塔兰和谢尔瓦娜以外几乎都来了。很多人是想借机看看亚尔买买提的新家。看过新房以后,有些人瞠目结舌,十分惊奇。村里的长老们是按照当地的规矩一大早就被请来的。他们参加完婚宴后没有立即走散,而是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今天,他们的话题就是新房。他们围住了伊斯拉皮勒和铁依普。
“你们真的不往老村拉电灯了吗?”夏姆西来到伊斯拉皮勒面前说,“难道我们就住在黑屋里吗?”
“哎,夏姆西大哥。”铁依普对他开起了玩笑,“你要电灯干什么?把帽子摘掉不就亮堂了吗?”
“我倒没事。”夏姆西立即回应道,“我是怕像你这样的人看不清路而乱‘撞’别人的家……”
众人大笑。
“夏姆西大哥,”笑声未落,伊斯拉皮勒接着说,“还好,县上看我们太穷了,分文未收,就给我们把电灯拉到了这里。因此,我们就该知足了,应该好好感谢政府才对。要知道,这可是县上定的计划。我们不是一直都在说吗?这次县上将布拉克萨依确定为旅游开发的景区,所以,我们不得不搬出戈壁滩。搬得越早,就越有好处。”
“建设旅游景点对我们有啥好处?”夏姆西丧气地说。
“挣钱呗!到时候你们都有事情可干了。”
“嗨,那我们都成拿工资的了?”
“如果住房也由政府给我们盖就好了。”
“还不够吗?砖和水泥可都是政府白给的啊!”铁依普插了一句。
“那么,五保户的家全部由你们负责修建吗?”
“哎呀!”夏姆西摇头,说,“你也想当五保户吗?”
“当就当了呗。依来克不也是由政府在救济吗?按劳力,他家有两个儿子,又有老婆。而我呢?”
“难道老婆也由政府给你娶才行吗?”
“你是想要房子还是想娶老婆?”
这就是布拉克萨依人。他们往往以玩笑结束任何谈话。今天也是如此。但无论如何,参加今天婚宴的大部分人参观了亚尔买买提的新屋以后,对英买里新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看来今年我们是不行了。”他们议论道,“冬季我们得凑够钱,明年想方设法盖新房。我们也应该看看电视啊……”
今天的婚宴举行得很大方,客人们也很满意。帕丽达期盼着父母也能奇迹般地出现,几乎望眼欲穿。然而,到最后也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帕丽达将妹妹拉到一边:“怎么妈妈也没有来啊?你对她说过吗?”
“妈妈很想来,但因为害怕爸爸,没敢张口。”胡尔西达看着热泪盈眶的姐姐说,“好了,姐,不要难过。你瞧,来了那么多人,布拉克萨依至今还没有谁举办过这么隆重的婚宴呢。真让人家大饱眼福了!”
无论胡尔西达怎么安慰姐姐,帕丽达还是闷闷不乐。
送走了长辈们,傍晚,年轻人的坐宴便开始了。亚尔买买提还为这场坐宴专门请来了几位琴师和说笑人。两间新屋摆满了各种食品和水果,男女分开各坐一屋,两屋都坐满了人。坐宴即将开始的时候,贾拉勒却突然进来了。看上去,他好像喝了酒。他对迎上来的亚尔买买提说:“即使你没有请我,我也来了,欢迎吗?”
“来,坐吧!”亚尔买买提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然而看到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儿,心里还是产生了一丝不安。
吃过了主食,接着开始上菜、喝酒,然后开始弹奏、歌唱。琴师们弹唱了一系列的歌曲以后,轮到了说笑人说笑话。从县上来的一位精瘦的小伙子讲了两则笑话,被称为“布拉克萨依笑话家”的赛米“乞丐”开始向他进攻:“竟然将这个也当成幽默带到布拉克萨依吗?这个笑话早就老掉牙了……”
“正是为了你,我才把最老的笑话带到了这里。”瘦小伙儿毫不示弱,“因为你付不起新笑话的钱啊!”
“何况你那货太瘦了,看来放进箱子里的时间太长了吧?”
“无论有多么老,也比你的馕要好……”
笑声四起,气氛达到了高潮。县上来的说笑人的反应实在迅速,还没有等赛米张口,他的笑话就像冰雹一样砸在了他的嘴上: “好像你的生意不太景气吧?还住在那破旧的老房子吗?实在不行,你就去城里吧,你的竞争对手可少多了!现在城里人给乞丐的不是馕,而是钞票。”
“我用自己的钱就可以为你娶媳妇……”
接连不断的笑话使赛米无法抵挡,败下阵来。见此情景,一旁的贾拉勒却咬牙切齿起来。因为昨天贾拉勒花了一百元请赛米等几个人,吩咐他们想方设法将亚尔买买提请来的那几个城里的客人搞臭。看到赛米刚张口就败下阵来沉默不语的样子,贾拉勒顿时恼火起来。他连续喝过两杯酒以后站了起来。
“唉!”他用手指着说笑话的小伙子,“你怎么叨叨个没完?莫非你是寡妇的孤儿?”
“反正我不像你不干不净……”
全场又掀起了笑声。受不了如此讥笑的贾拉勒拿起前面的小碗就扔了过去:“****婊子养的!给我出来!”他破口大骂起来。
坐宴的气氛被破坏了。村里的年轻人慌张地将贾拉勒拉到了院子里。此时他更加变本加厉。
“哎,亚尔!你把那城里来的鬼玩意儿给我叫出来。”他气势汹汹地说,“他凭什么给我摆老大?”
亚尔买买提心平气和地劝着他,而贾拉勒却更加嚣张:“你是为了欺负我们布拉克萨依人才把他们请来的吧?你把我们当什么了?快给我把那个鬼玩意儿叫出来!”
亚尔买买提实在忍无可忍了:“贾拉勒!你怎么这样无赖?我哪一点对不起你?”
“你还想要干什么?你以为挣了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
“贾拉勒!不要撒野!我可没有请你到这来!给我出去!”
“你让我出去吗?”贾拉勒冲着亚尔买买提直愣愣地说,“再说一遍!?”
“出去!给我滚!”
贾拉勒的脸突然变得可怕而凶残,他朝亚尔买买提挥了一拳,亚尔买买提机灵地躲过。贾拉勒没有站稳而踉跄了几步,站稳以后又朝亚尔买买提乱踢,但他没有踢上反而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他的眼睛冒着怒火,未能打成亚尔买买提,使他更加无地自容,更加恼羞成怒,他猛然站起来突然从身上抽出一把刀就朝亚尔捅去。亚尔踉跄了几步后倒在了地上。在场的一个人急忙喊叫着跑进屋里: “死人了!救人啊!”
坐在屋里的青年人都跑到了院子里,而贾拉勒提着带血的刀子朝劝他的人们吼叫:“别靠近我!谁敢靠近我,我就宰了谁!”听到哭喊声,帕丽达慌张地跑了出来,看到躺在地上的亚尔买买提满身是血,便扑向了他。
“亚尔,你怎么了?我的亚尔!啊!胡达啊……”
贾拉勒这时才回过了神,大吃一惊,提着血淋淋的刀仓皇而逃。
“凶手跑了!快抓住他!”
“快叫伊斯拉皮勒大哥!帕尔哈提,快去!”
帕丽达抱着丈夫一直在号啕大哭。很快,伊斯拉皮勒和铁依普气喘吁吁地来到了这里。
“伊斯拉皮勒大哥,亚尔……”帕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已经告诉了乡里,医生马上就来。”伊斯拉皮勒看了一下亚尔买买提的刀伤后说,“是不是失血过多啦?”
“伊斯拉皮勒大哥,快救亚尔啊!”帕丽达哭着、喊着……
“别哭了,妹子……现在……”
这时,外面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很快,乡卫生院的救护车进到了院子。医生们立即检查了亚尔买买提身上的刀伤。
“如果不立即送到县医院就很危险了。”有人对伊斯拉皮勒说,“失血太多了……”
“那就快走吧!”
医生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将亚尔买买提抬到了车里。帕丽达与胡尔西达跟车同去。车走后,伊斯拉皮勒向在场的年轻人询问了事件的经过。
“贾拉勒休想跑掉!”伊斯拉皮勒听到在场的人说贾拉勒逃跑了,肯定地说,“铁依普和民警们已经追他去了。”
很快,铁依普带着两位民警押着带了手铐的贾拉勒回到了这里。贾拉勒刚才的嚣张气焰早已不复存在了。
“你不是布拉克萨依一手遮天的好汉吗?”伊斯拉皮勒气愤地对他说,“这下你了却心愿了吧?”
“我的好大哥,我喝醉酒什么都不知道啊……”
“亚尔的状况现在还不清楚。”伊斯拉皮勒说,“如果他能痊愈,就算你幸运!带他走!”
民警们将他推着带走了。
“布拉克萨依总算摆脱了一个祸害。”铁依普背着他说。
“这家伙罪有应得!”有人说,“最终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只要亚尔能痊愈就好。”
“我是不是应该去一趟医院?”铁依普看着伊斯拉皮勒说。
“去吧。”伊斯拉皮勒说,“去后立即给我回个电话。”
铁依普骑上摩托车飞也似的走了。人们议论纷纷,各自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