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麦说,你们把李山放了吧,把我关进去。
马场长,这个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白麦又坐到了吉普车里。吉普车里还坐了一个人,是个小伙子。不过,这小伙子看上去很严肃。他不能不严肃。因为,他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枪。
白麦不知道这个人坐在车上干什么,吉普车送她回家,不是头一次,但还没有一次派过武装人员护送。
白麦对马场长说,用不着这样。
马场长说,首长说为了你的安全,一定要这样。
白麦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完全是首长夫人了。想到了首长夫人这个身份,白麦好像有些高兴,大声说,快点开车,送我回去。
她的样子,好像很着急,急着回到家,回到首长身边。
不是装样子,是真的,这会儿,不知为什么,白麦很想见到老罗,不过,和思念无关。
外边的太阳一好,屋子里的杨来顺就爬了出来,坐在门口的墙根晒太阳。翠莲从远处走过来,翠莲走到门口看了杨来顺一眼,说,好好晒吧,咋不把你晒死。翠莲回过头看了看,看到老关正走过来。老关看到了杨来顺,有点心虚,脚步放慢了些。翠莲说,快一点,还要下地干活呢。翠莲不明白,这个事上,男人咋显得比女人的胆子还小。到了门口,老关把脸转到一边,不去看杨来顺,好像这样一来,杨来顺就不知道他是谁似的。
完了事,翠莲让老关先走,白豆正好从房子前边过,看到老关从翠莲房子里出来,想不明白,也没有多想。老关有点不好意思,朝白豆笑了一下,白豆也笑了一下,顺口说了句忙吗?老关说忙着呢。说完了,就各走各的了。
吃过晚饭没有事,翠莲到白豆屋子串门。两个人好了后,翠莲差不多天天都会过来一趟。来了后,帮白豆抱抱孩子做点别的事,没有事做,就说会话。说着话,白豆就想起白天看到老关的事,顺口问了一句老关去你家做啥呢?
翠莲说,你都看到了?白豆说,我没看到啥,正好从门口过,遇到了老关。翠莲说,你看到了就看到了,我给你说吧。不过,我给你说了,你可给谁都不能说。白豆说,你爱说不说,我可没有让你说。
女人就是这样,一好,什么话都说,白豆还没有听完,就喊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干啊。
翠莲说,那我怎么办?他成这个样子了,又不死,离也不能离,我咋办?就让我活受罪啊,凭啥?凭啥要为他这么个坏东西活守寡。
白豆说,那你也不能这样啊。
翠莲说,我不这样,你说我该咋样。
白豆说不出。翠莲说,白豆,你比我小一点,是我妹子。我说妹子,咋样活都是一辈子,有些事不要太认真了。你说,咱们这样的女人,谁会心疼?自己得疼自己啊。
白豆说,咋样不咋样,反正不能这样。
翠莲说,话说到这个份上,姐也给你说一句话,你也不要委屈了自己。
白豆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翠莲说,这胡铁又跑了,天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了。说起来,你和胡铁好成那个样子,可算一算,你俩在一起没过几天。
白豆说,没几天有啥?我愿意。
翠莲说,和老关,没想这样,可一这样,自己也没有办法了。别看老关个子不高,老牛和老杨都不如他。
白豆说,行了,别说了,你脸皮可真厚。
翠莲就笑了起来,那笑,有点坏坏的。
再一天的晚上,翠莲又来了,看孩子在白豆怀里,小脸通红,就一把把孩子抱了过去,说屋子里闷闷热,要抱着胡豆到外边转转。
屋子外面凉爽如水。
翠莲出去了,白豆想着正好趁这个空闲,给胡豆缝个小围兜,要不吃奶喂饭,搞得满身都是。针线拿到了手里,还没有缝,门又推开了,一看,不是翠莲是老关,想到翠莲说到的事,想着老关是来找翠莲了。白豆说,翠莲抱孩子出去了。
老关说,我知道。说了我知道还站在那里。
白豆说,你有事找她?
老关说,我没事找她,我找你。
白豆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老关说,是翠莲让我来找你的,她说你找我有事。
白豆说,我没有事找你,你走吧。
老关还是不走,不但不走,还往白豆跟前走。
白豆坐在床边上,老关走过来,一把抱住了白豆。老关说,你的那些事,我知道,我不嫌你,你比翠莲好。你放心吧,我对你会比对翠莲还要好。翠莲说了,我对你咋样好,她都不生气。
白豆用针在老关胳膊上狠狠地扎了一下,疼得老关嗷的一声松开了手,说白豆,你这是干啥呢?
白豆说,你要是再碰我,我就用剪子扎你。
白豆的身边正好放了一把剪子。
老关说,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又没有逼你,我说不行,翠莲非要我来,说我要是不来,就再不和我好了。我说不行,你不是那样的人。看看,我说对了吧?这事,你不能怨我,都是翠莲。
边说边往后退,退到了门口,差一点让门坎绊倒。
翠莲抱着胡豆回来了,白豆上去把胡豆抱了过来。
白豆的脸像刚落了霜。白豆用手指了一下门,让翠莲出去。翠莲不走,翠莲说,我是为你好,不想让你委屈。
白豆说,啊,女人就这么贱,随便找个男人睡了,就不委屈了?
翠莲说,你要是看不上老关,可以再找别的嘛。
白豆说,真没有想到你会这么不要脸!
翠莲说,我就不信,你就不想?
白豆说,我想,我想男人,咋不想,我有血有肉,我天天都想。
翠莲说,那你咋不?
白豆说,我想男人,可我只想一个男人,除了这个男人,别的男人我一个都不想。
翠莲说,男人还不都一样?
白豆说,你看着一样,我看着可不一样。算了,不给你说了,说你也不明白,你知道你为啥不明白吗?
翠莲摇摇头。
白豆说,因为你心里就没真正喜欢过一个男人。
白麦把事情的经过全向老罗说了。
白麦说的时候,很平静,很详细,同时,还有些生动。自己做过的事,用心做的事,每一个细节,在心里都很鲜活。
白麦像讲一个故事一样。老罗听着,也真的像听一个故事。他端着一杯茶,打算是边喝边听白麦说。可白麦一开口,老罗就忘记了手中的茶水,直到了白麦讲完了,老罗的嘴也没有碰手中的茶杯一下。
老罗不再想喝茶。但老罗并没有把茶杯放到茶几上,他把茶杯举了起来,从高处摔下来,摔到了地板上。啪的一声,茶杯成了碎片,茶水四处飞溅,有几滴落到了白麦脸上。
老罗问白麦,你没有疯吧。
白麦说,没有。
老罗又问白麦,没有傻吧。
白麦说,没有。
老罗说,你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后果吗?
白麦说,不知道,你说,会怎么处理我?
老罗说,轻一点,开除干部队伍,下放基层劳动改造。
白麦说,重一点会怎么样?
老罗说,判刑劳改。
白麦说,那我不就成了人民的敌人了?
老罗说,你以为呢?
知道了会怎么样,白麦并没有去多想。早就想过了,还没有做那件事时,就想好了。做了这件事,不管是什么结果,白麦都不会后悔,都会高兴地接受。不后悔就不会怕,就不会去想那么多。
坐了一天车,车子颠得厉害,身子骨有些累,想早点就睡。白麦说,我去睡了。说完,白麦进了卫生间,洗了洗,就穿着睡衣,进了卧室。
路过客厅时,看到老罗还坐在沙发上,还在抽烟,白麦说,不早了,快睡吧。
白麦说话的口气,和平时没两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罗进来了。老罗进来时,白麦早睡着了。可老罗上床时,把白麦弄醒了。白麦眼睛没有睁开,只把身子动了动,给老罗让了一点地方。眼睛没有睁开,心却有点醒了,知道老罗接下来会做什么。没有办法,不管是白麦出差,还是老罗出差,只要隔了一些日子,老罗到了床上,一定要和白麦那样,不管白麦想不想,只要老罗做,白麦从来不说不字,这次白麦也打算不说不字。
不过,这回,老罗没有像白麦想的那样做,他躺了下来,还和白麦躺在一张床上,可他没有动白麦。白麦当然不会不高兴,只是觉得有点怪。可想了一下,也觉得不怪了,因为,白麦做了一件事,让老罗生气了,很生气。
两口子,只要有一个很生气了,一般来说,就不会那样了。
第二天,白麦要去单位上班,要出门了,老罗说,你不用去了。白麦说,不去上班怎么行?老罗说,你就在家待着吧,等着把事搞清楚了再说。白麦说,这个事,有什么可搞的?我全给你说了,就是那么个事呀。
老罗说,你以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不会光听你的,我要听组织的。
白麦说,我可以去对组织说。
老罗说,你不用急,组织会来找你的。
老罗不让白麦去上班,白麦就在家待着。老罗说得很对,组织上很快就来了人,来找白麦了解事情的经过。
白麦把给老罗说的话,对来人说了一遍。
来的人,白麦不认识,全很严肃。在听白麦说话时,脸上几乎一点表情也没有,好像白麦说的事,是件枯燥无味的事。
说完了,来的人站了起来,转身要走。白麦有点急了,喊住了来人。白麦问来人,要不要她跟他们一块走。来人说,不用。白麦又问到底要怎么处理她。来人说,不知道。
说完了,来的人,不再理白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