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的供词他十分气愤,十分惊恐,十分害怕,十分焦虑。他左思右想不除掉眼前这个敌人就会留下无穷的隐患……
杨增新的侦探局长刘振山夹着机密文件向端坐在文案后边椅子上的杨增新报告最近破获的一个特务团伙, 为首的特务头子逃跑了,不知去向,被抓到的三个人都是一般的干将,他们以贩卖黄金为名从阿尔泰来到迪化从事特务活动。
刘振山说完后把文件打开,取出一份审讯记录递给杨增新。
杨增新看完之后,皱了皱眉头,思索了片刻,说:“根据他们交待的材料看,他们各有具体的分工,有的收集军事机密,有的收集防守机密,有的收集关于我的机密,他们相互之间又不通气,各干各的,然后又分头报告给那逃跑的头目,说不定头目的背后还有头目,为了掌握详细的情况,必须抓住那头目,方可掌握全面的情况。依我看,他们现在还不死心,还必须拿到我们的机密才会罢休。依我看,先放了这三个人,秘密跟踪,让他们引出那头目,再动手一网打尽,你看怎么样? ”
刘振山点头称是,他说:
“如果他们逃离迪化呢? ”
杨增新想了想,说:
“依我看,只要我们放了他们,他们以为我们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也就放心了,等我们松懈了注意力,他们肯定又会活动的。他们不会离开迪化的,因为他们还没有拿到真正需要的情报,就这样走了,他们没法向上面交差,只能是继续收集情报,直到达到目的,才会离开的。”
刘振山信服地点点头,说:
“都督高见! 我立即回去放了他们,派人暗中跟踪。”
说完后,刘振山向杨增新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军礼,然后一转身精神百倍地开门出去了。
杨增新看着刘振山开门走了, 才又拿起记录重新仔细看了一遍,心中暗骂刘振山是个笨蛋,不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白白抓了几个只有目的而没有实据的人, 落了个打草惊蛇的下场。
原来刘振山的手下人在一个赌场看见一个军人和一个赌徒正在争吵,便上前询问出了什么事,那赌徒说那个军人输了钱不肯还账,两人吵起来。
那军人恶狠狠地痛斥刘振山的手下人多管闲事, 说完领着那赌徒走出了赌场。
刘振山的手下人穿着便衣,那两个争吵的人没看出他的“庐山真面目”,朝一个饭馆走去。
刘振山的这个手下人受了那军人的喝斥,窝了一肚子的火,准备发泄,他很快又找来几个侦探,说那军人和一个可疑分子有不可告人的勾当,要他们去抢他们的钱,提审这两个家伙,也好借机出出气。
那几个侦探在他的指引下来到饭馆, 借口以抓赌博的人为名,来了个突然袭击,将那军人和赌徒抓走了。
他们将两人押入侦探局的审讯室,分开审讯。名为审讯实为敲诈钱财。那赌徒开始说没有钱,结果被一顿毒打后,又从内衣里搜出了不少的黄金。问他哪里来的黄金, 他一会儿说是赢来的,一会儿又说家里的,结果引起侦探们的怀疑,追问他的家在哪里? 准备去搜查,以为是他偷来的,结果他又说家在阿尔泰,引起侦探们的更大怀疑和气愤,一顿更凶的毒打后,把他吊起来又打又审,那赌徒忍受不了摧残,只好说是受人指使从阿尔泰来迪化以贩卖黄金为名拉拢那军人提供情报。
他原来就认识那军人,他们是一个地方长大的,随后一起来到迪化,他参军打仗,而自己去了阿尔泰挖金子,结果什么也没挖上,不久也就当了兵。
这次他奉一个头目的命令,来迪化拉拢这个他认识的军人,军人答应提供给他城防部队的人数与装备情况, 他事先给了他十两黄金,结果这军人一去不复返,直到他这次来赌场恰好又遇上这军人,问这军人情报如何,这军人说还没搞到手,两人就争吵起来。
侦探们本想敲诈钱,不想意外又获得重大消息,立即振奋起来,让这赌徒画了供,转身又去拷打那军人。
那军人是城防部队的一个班长,喜欢赌博,他成天混在赌场中忘了收集情报,也不敢冒险搞情报,便有意躲避给他黄金的那位同乡,不料又相逢在赌场,于是发生了这件意外的变故。
侦探们立即报告了刘振山, 刘振山命令他们继续追查那头目,结果那赌徒在严刑拷打****出了另外两个人,却不知那头目的下落,任他逃脱了。
把另外两个人抓来审问的结果和那赌徒一样, 他们只执行任务,其他情况一概不知。何况这两个人刚刚来到,还未来得及寻找提供情报的人。
刘振山依杨增新的指示把这三个收集情报的人放了。
杨增新命令城防部队把那个班长关押起来,严加审讯,看他到底还有什么出卖情报的情况,结果也一无所获。
那班长只好又被关押起来。
刘振山采取了杨增新放长线钓大鱼的策略, 准备查出这三个特务的背景来。
侦探们依刘振山的指令, 故意放松了戒备, 不再追查这件事。
但在暗中,刘振山又派出另外几个穿便衣的侦探,跟踪那三个人。过了几天,却不见了首先被捕的那个赌徒特务,只剩下另外两个什么也没做的特务。那头目仍然不知去向。
原来那另外的两个特务出去后把那赌徒出卖他们的情况报告了那头目,那头目命令另外两个特务,把那赌徒引入山里杀害后深埋了。
所以,现在不见了那个赌徒。
刘振山从侦探们的汇报中得知了这个情况, 急忙报告给杨增新,杨增新想了想,摇着头,对刘振山说:“他们清理了动摇分子,这肯定是他们内部的人。我们装作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管,继续暗中跟踪另外的两个人就行了。”
刘振山接受了杨增新的命令继续派人在暗中跟踪, 张网以待,准备活捉那个在暗中指挥的头目。
过了一个多月,依然看不到那两个人有什么可疑的行为,也不见他们跟什么可疑的人来往,侦探们有些心急了,刘振山命令他们一定要忍耐下去,不得采取任何打草惊蛇的行动。
又过了一个多月,还不见他们有什么可疑的举动,也不见头目的线索,只见这两个人不是进入赌场赌钱,就是出现在妓院****,至于与人接头的事却不曾出现。侦探们暗骂这两个混蛋真狡猾,恨不得打他们一顿以解心中的闷气。
正当侦探们“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时候,突然出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景况,他们立即抖擞精神,投入到紧张的捕捉中。
一天夜里, 那两个特务中的一个悄悄走入北门转弯处的一家饭馆里吃夜餐时,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形貌穿戴像个做生意的人站在桌子旁往四处张望,并点燃了一支烟。这时候,那独坐的特务立即站起来招呼新来的人,喊叫着:
“啊! 陈老板! 多日不见了,您到哪里发财去了? 来! 来! 请坐! 请坐! ”
那被称作陈老板的人笑嘻嘻地迎上去坐在那特务的对面,两人寒暄一番,一边吃饭,一边喝起酒来。
酒过三巡,那新来的陈老板趁倒酒的空子,把一张纸条递给那特务,那特务也不看,捏在手心,装入口袋。
他们的举动被坐在不远的另一张桌旁的四个化了装的侦探看清了,他们四个人立即站起来扑向那两个可疑的人,打算一举擒获他们两人。
但那两个人并不准备坐以待毙,他们见势不妙,立即站起搏斗,准备逃走。于是,双方展开了拼死的争斗。
争斗的结果,那特务被侦探们枪杀了。
枪杀的原因是他要夺门而逃。
侦探们早就有一肚子的火,哪能容忍他白白逃走,其中一个侦探一怒之下举枪杀了他。
那被称作陈老板的人被打倒在地上,又被侦探们活捉了。
侦探们从已死的特务的口袋里搜出那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两行字:
命你二人天亮前到大树沟,有机密相商。——方老板手谕。
侦探们拿上纸条,押着陈老板返回侦探局。
他们以为这陈老板是特务们的头目, 立即对他进行严厉的审问。审问的结果却让他们大为扫兴。
原来这被称作陈老板的人也是一个一般的特务, 并不是头目。
而那个写下纸条的人才是头目, 也就是说方老板才是他们的头目。
这方老板现在什么地方?
这位被捕的陈老板也不知道, 只能到指定的地方去面见他并接受他的指令。
问他那纸条上的字是谁写的,他回答是方老板写的。问他写的是什么机密,他说他也不清楚。
侦探们报告给刘振山, 刘振山考虑后命令他们通过被捉的陈老板引出方老板,将他活捉后挖出内幕来。
根据陈老板的交待, 每隔两****便与方老板会面并接受指令。侦探们在暗中监视并埋伏好,让陈老板在南郊的一家车马店等方老板见面。
方老板化装成一个赶车人赶着马车进了车马店, 他把马套卸掉,刚一进房间就被埋伏好的侦探们生擒活捉了。
方老板被押往侦探局,经过严刑拷打,他承认了自己就是这几个特务的头目。
他所写的纸条是让那两个被抓过的特务到大树沟去送命,因为方老板接到上面的命令要他在大树沟杀了这两个活着的特务,怕他们暴露了陈老板和方老板,为的就是杀人灭口,但那两个特务没去,方老板很纳闷,心想今日面见陈老板追问,不想又被侦探们活捉了。
方老板就是阿尔泰办事长官张庆桐的侦探队长, 他不姓方也不是什么老板,更不是真正赶马车的人,他是张庆桐的心腹,名叫张胜。
张胜奉张庆桐的命令, 在阿尔泰的兵营中让陈老板选中了那三个人做特务,经过严格的训练,陈老板把那三个人派往迪化去收集情报,不料三个人均被捕捉尔后又放了,陈老板报告给张胜, 张胜下令让陈老板指使那两个特务把出卖他们的那个赌徒杀了,留下他二人继续活动。
但后来方老板,亦即张胜报告并请示了张庆桐,张庆桐认为一个也不能留,把三个被捕而又被释放了的人全都处死,于是便发生了陈老板面见其中一个特务并留给他纸条的事情。
陈老板是阿尔泰张庆桐的侦探队的一名侦探, 也即张胜的手下。
陈老板不姓陈,他叫宋立功,是那三个特务的暗中指挥者,他是单线跟张胜接头的。
刘振山根据张胜的交待, 终于弄清了这伙特务的内幕和来龙去脉, 也搞清了张胜是阿尔泰办事长官张庆桐派来指挥特务们收集迪化的情报的。
他把这些情况报告给杨增新,杨增新听后十分震惊。他大骂张庆桐阴险狡猾,敢把黑手伸进他的地盘,敢对他下毒手,于是,便对张庆桐恨之入骨。
张庆桐为何要收集杨增新的情报呢?
他为什么要跟杨增新为敌呢?
因为阿尔泰在1905年就成为中央直接管辖的地区, 由中央拨来的协饷维持行政和当地驻军的开支。
阿尔泰的办事长官张庆桐是由北京政府直接派来的, 他听命于北京政府,与杨增新平起平坐,根本不把杨增新放在眼里。
杨增新是袁世凯的人, 他曾拥护袁世凯称帝并为其在新疆拉选票, 袁世凯死后北京政府另换新主, 将袁世凯的人逐渐撤换。北京政府委任张庆桐为阿尔泰的办事长官时,黎元洪曾对张庆桐暗示要他监视并制约杨增新,条件成熟后可以取而代之。
善于察言观色的张庆桐得到上面的暗示, 认为杨增新不受北京政府的欢迎,与其将来撤换他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暗中除掉他,也好及早上台取代他。
我有北京政府撑腰,还怕什么?
他是袁世凯的党羽除掉又有何妨?
他面临着各地起义军的沉重打击,处于内外交困的境地,迪化城防空虚,我趁机可以派人摸清他的底细,然后再派出得力的杀手干掉他,请求北京政府任命我为新疆的都督和政府的首脑,兼管阿尔泰,该有多好啊!
张庆桐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他年富力强而又非常自信。
在利禄的驱使下他不顾后果如何便派出了收集杨增新军事情报的人,为他派出暗杀杨增新的人准备有利的条件。
然而,张庆桐所派出的人不得力,缺乏应有的机敏和智谋,显得草率而又无能,终于被杨增新的侦探局所破获。
杨增新看完张庆桐的侦探队长张胜的供词并不满意, 觉得还应该深入挖出更隐秘的动机来。
他又授意刘振山加大攻势严刑拷打, 在极其残酷的摧残与折磨下,张胜不得不说出张庆桐密谋刺杀他的计划。
面对这样的供词,杨增新十分气愤,十分惊恐,十分害怕,十分焦虑,他左思右想不除掉张庆桐就会留下无穷的隐患,但他又怕北京政府追查起来不好办。
他坐在文案后面的椅子上, 看着放在文案上的阿尔泰的地图,浮想联翩——
我杨增新就任都督不久, 外蒙的活佛在帝俄的煽动与引诱下在库伦宣布独立并进攻我国的属地科布多。
此时,北京政府电令我派兵援助,我立即行动,不远千里跋涉,赶到离科布多不远时,科布多已经被攻占了。
我的援军只好驻扎在察汗通古和元湖, 等待北京政府与俄国政府进行交涉,尔后再作出行动计划。
因为我的援军开往科布多时, 帝俄驻新疆各地的领事先后向新疆当局提出抗议,并向北京政府发出警告,声言将会发生严重的恶果,为此,我只好等待北京政府的决定。
那时候外蒙活佛的军队两次攻打察汗通古, 均被我的驻军打败了。
当时的阿尔泰办事长官是蒙古人,旧土尔扈特亲王帕勒塔。
这个蒙古贵族向来跟沙俄的洋行关系密切, 为了贪财他投靠沙俄,并与沙俄签订了临时条约,规定我的军队与其他各地的援军就地驻扎,不能前进。此后帕亲王又与沙俄驻阿尔泰领事签订了中蒙军队停战条约,我的军队无法进攻科布多,而当时的沙俄又企图吞并阿尔泰, 我的军队不得不驻守在边境保卫阿尔泰不受沙俄侵略。
后来我又把那个企图把阿尔泰并入外蒙的帕勒塔逼出阿尔泰,让他牧居在吉木萨尔,保住阿尔泰不受沙俄的侵略。
我本打算要把科布多收回来, 但是由于北京政府与驻北京的沙俄总领事在1913年签订了《中俄声明文件》和《中俄声明另件》,科布多被并入外蒙,我只好作罢,没有攻取科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