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的原因是: 信中称铁木耳是英雄豪杰而不是土匪或乱寇,不像沙亲王那样诬蔑他。信中又说铁木耳为了广大贫苦农民的生存利益而起来反抗沙亲王的残酷压迫与剥削是正确的,是被逼无奈而举行起义的。说沙亲王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应当遭到农民们的反抗。还说铁木耳起义的目的是推翻沙亲王的封建统治,摆脱奴隶地位,而不是有意反对现在的政府,不是反对杨增新都督,杨增新十分同情铁木耳,敬佩铁木耳的为人。信中夸奖铁木耳是罕见的、有勇有谋的军事人才,都督十分仰慕,恳请铁木耳到迪化担任省政府的重要职务, 为政府出力, 为国家效劳,充分发挥出自己的才智。杨增新再三强调他决不追究过去的任何事,绝不为难铁木耳,请铁木耳放心。
杨增新的这封信为谈判的顺利进行铺好了路。
这封措词恳切的信解除了铁木耳的疑心病。
这封信誓旦旦的信胜过千军万马打开了对峙的僵局。
铁木耳接受了杨增新提出的谈判意见, 与官方代表张福寿举行了正式的谈判。
张福寿开门见山地说现在是民国了,人人平等,应该废除沙亲王的农奴制,哈密的农民应该有人身自由,王府管辖的农民要求摆脱亲王府的统治,提出由县政府管辖,缴租纳税向县政府直接缴纳也是对的,杨将军已经同意并向大总统呈报上去了,一经中央批准就立即执行。
他又打开《古兰经》发誓,说如果有欺骗的任何言行的话,死后下地狱。
那些同去的阿訇和绅士们纷纷表示愿意作证, 担保谈判协议永远有效。
他们把许多贵重的礼品呈献给铁木耳作为对他的起义军的慰劳。
铁木耳收下后分发给所有的士兵。
铁木耳和他的战友们研究后, 认为这次谈判是都督杨增新派代表来的,是代表省政府的,而不是亲王府参与谈判,所以,他们认为可以达成关于谈判的最后协议。
协议的主要内容是: 亲王府所管辖的十五个管区的维吾尔族农民和其他少数民族农民不再归王府管辖, 王府无权向这些农民派劳役、收租税;亲王府的无偿劳役一律取消,雇用农工应当发给工资;王府应当拨出农田租给农民耕种,地租按县政府的规定和标准征收,不得任意乱收高租,乱摊附加费用;在起义中不幸被关押的所有农民和其他人士全部予以释放, 对死亡者给予命价,对病残者负责生活费用;对于永福及其官兵被杀事件一律不予追究;铁木耳率军进入迪化,接受杨将军委任的官职,所率部队不得改编成为正式官军……
这些协议分别用维吾尔文和汉文写好, 由双方代表签字生效并由官方盖印分发双方作为凭据。
铁木耳等人完全相信了杨增新的承诺。
他们认为作为都督的杨增新是不会变卦的。
他们相信杨增新会废除沙亲王的特权的。
他们决定率领起义军开赴迪化担任城防任务。
铁木耳一行到达迪化后受到杨增新的热情接待, 称赞他们是勇敢善战的部队,正好可以担任守护省城的重任。
杨增新特意设宴款待了铁木耳和他的亲密战友们。
他在宴席上夸奖铁木耳等人是杰出的军事领导人, 应该重视他们的才干,委以重任。
他任命铁木耳为定边马队第二营的营长。
他亲自又给铁木耳起了一个正规军所有的意味着庄重的名字,叫铁正元。
他以此做法表示对铁木耳的关心与宠爱。
他以此做法取得铁木耳对他的信赖。
他亲自观看铁木耳在训练部队时所表现出的精湛的枪法和刀法。
他对这支部队的操练大加赞赏,称他们是铁打的部队,所向无敌。
他的一系列高帽子使这支部队更加操练认真,技艺超群。
他从此被这支部队认定为至高无上的权威的化身, 他们决心以死效忠于他。
然而,杨增新很快就起了黑心,他以加强训练为名,以关心为名,派自己的密探做铁木耳兵营的哨官和翻译官,秘密监视铁木耳和他的同伙们的言行,看铁木耳有什么不轨之图。
他又以加强别的马队为名, 把铁木耳的得力干将调到别的马队,提为副职或教官,看似提升了官职,其实意在分化铁木耳的核心骨干力量。
如此一来,铁木耳看穿了杨增新的诡计。
铁木耳认为杨增新别有用心,不可不防。
与此同时, 从哈密来到迪化装作做生意的哥老会在哈密的首领刘太杰密报铁木耳,说张福寿把留在哈密的那些人遣散,把为首的几个起义军的头领捕押入牢, 把他们密藏的武器搜缴入库。
沙亲王仍然耀武扬威, 配合张福寿捕押原来参加过起义军的农民。
所签订的协议根本就没有执行。
亲王府比以前更加残酷地对待农民。
铁木耳得到这些消息后,气得咬牙切齿,暗中大骂杨增新口蜜腹剑。
铁木耳要他的这位汉族朋友刘太杰去哈密给留守的起义人员传消息: 铁木耳很快就会回到哈密, 准备掀起更大的战斗风暴,要他的战友们不要灰心,保存好武器,准备迎战。
刘太杰表示一定照办。
刘太杰表示一定配合。
刘太杰提醒铁木耳不可大意, 时刻防备杨增新暗中加害于他,他表示牢记朋友的忠告,尽快脱离险境。
当时的阿山边境不安宁, 外敌不时窜扰, 铁木耳借口去平息,要求率军前往,趁机离开虎穴之地。
杨增新识破了铁木耳的计谋,不仅不同意他的要求,反而加强了对他的监视。
铁木耳感到身陷牢笼,他后悔不该轻信杨增新的鬼话。
他决意冲出牢笼大展鸿图。
他并不甘心做俯首贴耳的鹰犬。
他在心中提醒自己:胜败乃兵家常事。千万不可就此一蹶不振,应当鼓起勇气,重新战斗,让起义的战火燃遍全疆。
铁木耳接受教训后的决心更大了。
他千方百计秘密联系曾在暗中支持他反对沙亲王的大商人艾克拜尔为他秘密购买了一百支钢枪。
这是一批不少的武器。
艾克拜尔为何敢给他偷买这么多的武器呢? 这是因为沙亲王曾独吞了他在哈密与之合营的大批珠宝,反目之下,将他的老父暗杀了,为此他仇视沙亲王,支持铁木耳反对沙亲王,并为他提供军火,攻打沙亲王,好替他死去的老父亲报仇。
这种复仇的心理十分强烈,但他却无能为力。
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铁木耳的身上, 盼望着铁木耳打破王府的森严无比的大铁门,活捉沙亲王,然后他要亲眼看着让这个可恶的沙亲王以痛苦的死亡来还清他父亲的血债和命债。
他还要从沙亲王的死亡中夺回失去的珠宝和应有的一切。
所以,他不顾一切地替铁木耳暗中购置军火,敦促他逃出迪化,回到哈密,专门对付沙亲王。
杨增新看出铁木耳有重返哈密的意图, 不仅不同意他远去阿山的请求, 而且有意削弱他的兵权, 对他的军队有意拖欠粮草,想拖垮他的部队。
铁木耳几次向杨增新提出拨运粮草的事情, 说马队中的战马没有草料,一个个都瘦得不像样子,万一有征战的话,将如何出征呢?
杨增新心想: 我原本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的马队成为不堪一击的绵羊队, 让你们的战马死不了也活不旺, 哪来的草料供你呢?
话虽如此,但杨增新做事还是留有一定的分寸,他怕做得太过分,会激化矛盾而产生意想不到的恶果。当铁木耳心怀不满地向他追索粮草时, 他还是命令掌管后勤的手下给他拨了一点粮草,并对铁木耳说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去南郊的乌拉泊一带去自己割草。
当地乌拉泊一带水草相当茂盛。
这里有山有水又有通往吐鲁番的路。
铁木耳心想:你杨增新难不倒我,我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运走我的武器。
艾克拜尔在迪化是一家洋行的经理, 他通过俄国商人买来的一百支钢枪就放在他的货仓里,无法运出迪化城。
他的洋行就在当时迪化南梁一带, 正好是去乌拉泊的必经之地。
铁木耳领着几个手下人,骑马走在前面,而他的割草的士兵们赶着拉草的大马车跟在后面。
大马车上堆放着成捆的装草用的大麻袋, 不少人就坐在大马车上。
铁木耳事先派人跟艾克拜尔联系好, 让他把装有钢枪的麻袋按规定时间放在货仓的大门口。
铁木耳以买割草的镰刀和捆草的绳子为名, 到艾克拜尔的洋行货仓门口,迅速地把装有钢枪的麻袋捆放上大车,上面盖上装草用的麻袋,坐上人,放上镰刀和大绳,大摇大摆地走向乌拉泊。
当马车停在乌拉泊草场时, 有一辆同样以借口打草为名的马车也停在那里,车旁堆满了已割好的杂草。
这也是铁木耳事先安排好的拉草的马车。
事实上,这是艾克拜尔的货车。
货车冒充马车事前赶到了会集的地点。
货车旁堆放的杂草也是事先割好的。
铁木耳立即命令手下人把成捆的钢枪放在货车上, 然后再把车旁堆放的杂草拨开,把藏在草中的货物:即皮张、马肠、羊毛等东西统统放在装有钢枪的麻袋捆上,再用大绳子绑结实,然后让货车走了。
赶车的是铁木耳的手下, 两个押送货物的也是铁木耳的手下人。所不同的是这辆货车却是洋行的,而且出关卡的所有手续也都是洋行的,不仅手续齐全,而且盖有当地政府准予通行的大印。
这辆货车一出乌拉泊,就朝吐鲁番的方向沿大路走去了。
铁木耳不敢把枪运往他原来的大本营哈密库勒依。因为那里有张福寿和沙亲王以及白知事正在清查他的遗留人员和武器。
他在哈密已是树大招风。
他在哈密活动容易暴露。
所以,他把武器运往吐鲁番。吐鲁番距离哈密近,而且那里有人响应他的号召也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武装起义,所以,把枪运到那里比较保险。
吐鲁番有铁木耳的战友, 按事先约好的时间地点很快把这批钢枪接收过去,藏在秘密地点,准备到时候取出来用。
钢枪运入吐鲁番时,货车在一家货栈停放着,准备入夜运往山区去埋藏。
突然有一个人朝货车走来,东瞧西瞅着,并跟押货的人攀谈起来。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名叫买买提·库里瓦尔。
他认识押货的铁木耳的手下人。
他从押货人的谈话中怀疑到这批货里有问题。
他怀疑铁木耳的人怎么会变成押货人?
于是,他便住在这家货栈不走了。
他本来就是住在这里的密探。
是奉沙亲王之命在这里侦察铁木耳的人是否来吐鲁番活动。
正好无意中巧遇了铁木耳的押货人。
他暗喜自己有了邀功领赏的好机会。
他怎么会认出铁木耳的押货人呢?
因为此人原先也参加了铁木耳的起义军, 后来铁木耳赴迪化时,他留在了哈密。
不久,他就被沙亲王的人缉捕归案了。
他在沙亲王的酷刑逼迫下,招认了他的所谓暴乱的罪行,提供了有关铁木耳的不少机密, 供出了留在哈密继续暗中活动的几个人的藏身之处,致使这几个人被逮捕。但他们在严刑拷打下宁死不屈,最后终于壮烈牺牲了。
库里瓦尔活下来成为沙亲王的走狗。
他叛变了铁木耳为沙亲王继续卖命。
沙亲王把他派到吐鲁番追查铁木耳的死党。
他终于看到了这辆货车和铁木耳的人。
铁木耳的押货人不吐露一丝一毫有关货车的事, 也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说是为当地的大商人押送货车挣口饭吃。
库里瓦尔自然不会相信他们的话, 他认为他们都是铁木耳的心腹,不会告诉他心里话。他认定这货车里肯定有鬼,便派另外一个密探立即拿上他的密信去报告沙亲王, 而他自己则待在货栈监视这辆货车和这些押货与赶车的人。
他没有想到货车当夜会离开, 他在等沙亲王派人来查封货车。
入夜时,他看到这三个铁木耳的人在房间里喝酒吃饭,便悄悄溜到货车旁,用手中的一根铁棒子往货物底下捅。他费尽力气终于捅到装有钢枪的麻袋,并感到是很硬的东西,断定里面不是枪支就是大刀等一类的武器,于是暗喜自己发现了重大机密,又有了立功领赏的好机会。
当他一出现在货车旁, 那三个铁木耳的押货人就手持匕首随即悄悄溜出房间藏在院子里的散放在各处的货箱后边, 观察库里瓦尔的动静。
他们看清了库里瓦尔的举动。
他们断定他有不轨之心。
他们怀疑他会出卖了货车的机密。
他们三人立即碰头小声研究作出决定: 立即干掉这个很可能是叛徒的家伙!
他们三个人各拿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在夜幕的遮掩之下,在凌乱的货箱与货包的遮挡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流星飞闪之速度,猛然扑向正要抬起头来扭身欲走的库里瓦尔。三柄匕首悄无声息地捅入他的后背和左右腰部,他当即倒在地上。
他们立即用麻袋把他装好,又用绳子捆好,把货车上的上层货物取下来,把装有他的尸体的麻袋放在中间,再用货物压得严严实实,再把他用来捅货物的那支铁棒塞进货包夹缝里,然后到栈房里结清了住店的手续,赶着货车出了栈门,向预定的地方走去了。
在阿克里亚山口的岔道上, 他们被前来接迎的战友接往通向深山的弯弯曲曲的山野小路, 把钢枪埋藏在有着茂密树林的山脚下。
他们把那具已经死了的叛徒的尸体埋在另外一座大山的山沟里。
沙亲王接到密探的报告后, 连夜派出马队飞奔吐鲁番去抓铁木耳的人。
当沙亲王的马队在密探的带领下来到那家货栈时, 铁木耳的人和车早已不知去向。
马队队长只好到处查找, 然而查找了两天不见任何蛛丝马迹,只好空手返回。
他们回去后报告给沙亲王, 沙亲王立即向杨增新发去了有关此事的电文,说货车里可能有枪支弹药,现已去向不明。
沙亲王又派他的通晓汉文与汉话的心腹翻译肉孜·尼牙孜带上十块金砖和其他大量的贡品,在马队的护送下,飞奔迪化面见杨增新。
杨增新收到沙亲王的见面礼十分欢喜。他不仅款待了沙亲王的翻译,还招待了他们的马队人员。
沙亲王的亲笔信陈述了铁木耳在吐鲁番的诡秘行动后,要求杨将军不可养虎遗患,应当立即处决铁木耳,消弭再度暴乱哈密的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