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不慌不忙,顺手牵羊,将神周的掌力引向前方,一下击在窗子上,将两扇硬木窗户击得粉碎。神周也被自己和子玉的掌力带得一个踉跄,身不由己地冲到子玉身旁,被子玉一下子拿住了左腕。
神周右掌正待击出,忽听耳边道:“神周和尚,那位算命先生可是温大人的弟兄!”
神周见是拿住自己手腕的人在说话,怒道:“你是谁?”
子玉松开了手,道:“哪有请客人饮酒反而打客人的道理?”
“你是?”
“嘘——”子玉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手势,朝门口指了指。
神周转脸一看,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一个肚子又宽又厚,脖子又粗又长,四肢却是很短,活象一只大老鳖,正是久违了的旋风鼋闵罟。后边一个,一身乡农打扮,面目阴沉,腰间悬着一柄宝剑。
这两人神周都不认识。那位乡农子玉却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二人好象也互不相识,因为他们走过去之后,各自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但走过子玉和神周身边时,都向神周瞟了一眼。似乎是随意的一眼,却充满了杀机。令神周身子不禁一颤。
子玉觉察到了,断定这二人不是神周的帮手,却是对神周充满了敌意。
神周望了一眼子玉,微微点点头,转身向楼上走去。旋风鼋见神周上了楼,也随即跟上。那名乡农却呆坐不动。
子玉见状,朝独孤行微一摆头,二人便一前一后上了楼。
旋风鼋上到楼上,见神周进了一个房间,也立即掀帘进入。原来神周已在楼上订下房间,摆好了酒肴。旋风鼋二话不说,伸手抓起一只鸡腿就啃。
神周怒道:“你是何人?给我滚出去!”
旋风鼋“嘿嘿”两声,道:“你小子不是要请客吗?客人来了,你却要赶我出去,你这不是混帐吗?”
旋风鼋这么一说,神周倒犹豫起来。来的几个,他都不认识,但听拿他手腕的那个书生的口气,不是温大人,也是温大人的朋友,眼前这人难道是温公子带来的吗?
神周正踌躇着,只见旋风鼋拿起桌上的酒壶,“咕嘟咕嘟”罐了一气,然后骂道:“奶奶的熊!王八羔子,吃里爬外的狗东西!”说着,将酒壶摔到楼板上,酒壶被摔得粉碎,溅了神周一身酒水。
神周怒道:“阁下今天不讲明身份和来意,休想走出这个酒楼!”
“呸呸呸呸呸!凭你也配!噢——你是主,我是客,我吃你看,甚不公平,好吧,给你一只鸡腿吃!”说着,便将手中啃了两口的鸡腿朝神周的嘴边送去。
神周见状,心想,不管他是谁了,眼前之辱却是不能受,两掌抬起,正要击出,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旋风鼋,你不在鄱阳湖上打鱼,跑到边塞来干什么?噢——倪天民那狗官是你给劫走了!”
旋风鼋一惊,伸出去的鸡腿又缩了回来。神周微一愣神,只见旋风鼋的身子旋风般地一转,竟冲破窗棂窜了出去。
神周正待跃起去追,那穷酸书生和算命先生已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只听穷酸书生道:“和尚,让他去吧,咱们还是饮酒是正事。”
神周疑惑地望着二人,正要开口询问,只见穷酸书生摆了摆手,道:“坐下饮酒,坐下饮酒!”书生说着,当先坐了下来,那算命先生也跟着就座。
神周惊疑不定,只是打量着二人。只听算命先生小声道:“臭和尚,看什么看!再不坐下,淋你一头酒水,点了你的筋缩穴!”
神周一听,知道眼前这二人正是正主,也小声道:“你们果真是……”
书生道:“喝酒喝酒!”
神周虽然仍是一脸疑惑,不知道二人为何会作此打扮,但从刚才说话的声音中听出,这算命先生是位女子,那该就是公主了,作势便要行礼。
这二人自然便是子玉和独孤行了。只见独孤行将手一摆,道:“免了,免了!你竟还有闲心搞这些繁文缛节!”
子玉拉着神周坐了下来,低声道:“外面还有一位要算计你的,咱们姑且饮酒,有话待会儿再叙。”
神周会意,道:“久闻先生酒量甚宏,今日特请先生畅饮一回。”
子玉一看,墙边还真摆了两个大酒坛,笑道:“和尚想灌醉老夫啊!噢,酒壶摔碎了,小二,拿三个大碗来!”
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神周,你听好了,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让你知道背叛主子的下场!”
神周一个箭步冲出房门,楼上走廊不见人影,楼下大厅已不见了乡农的身影,但见店门口,一角灰衣已经闪了出去。神周飞身下楼,冲出店门,也没看见乡农的影子。
神周满脸怒气地走了进来。子玉道:“发现什么啦?”
神周摇摇头,神情变得甚是沮丧。
子玉道:“好了,大师,要算计你的人都走了,说说吧,为何要请我们喝酒?”
神周先向独孤行行了礼,道:“小人见过公主!”
独孤行道:“罢了,我们没叫你在路上害死,算我们命大!”
神周一脸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子玉见状,道:“算了,说说为何要请我们喝酒?”
神周道:“今日请二位来……”
独孤行道:“你可没请我!”
神周道:“那是因为小人身份低微,实在不配请公主殿下。小人想,请了温大人,公主自然……自然会赏光。”
独孤行不禁脸一红,好在是化了妆的,谁也没看出来,何况独孤行爱听这种话,也就没有怪罪神周。
“今日请二位来,一来是向二位请罪,还要谢过二位的不杀之恩。二是向二位禀报,小人已弃暗投明。”
独孤行道:“弃暗投明?什么弃暗投明?”
“唉,此事说来话长。小人本是驻防得胜堡的一名守备,五年前的一天,多饮了酒,竟至一醉不醒,恰好皇上来巡边,待皇上走后,我也醒了酒,一听皇上来过,心想,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便弃了官,逃到五台山当了和尚。每日晨钟暮鼓,上课念经,倒也过了几年平静的日子。唉,都怪我贼心不死,静极生动,听说边境上乱兵闹得红火,杀人放火,喝酒吃肉,分金抢银,便动了心。碰巧王林派人来请,这便上了贼船,入了乱兵之伙。”
独孤行冷冷地道:“这么好的日子,你为何要弃暗投明啊?”
神周道:“那日在熊耳山下的小店里,小人被公主殿下和温大人教训了一番,仍未思悔改,后来回到熊耳寨,寨主马昂已不见了踪影,小人就没想到这是朝廷和公主殿下、温大人对自己的警告,反而对众人说道:‘鸟不可无头,寨子不可一日无主,马寨主不在,为了弟兄们,洒家可就当仁不让了!’当时有几个不服的,被小人收拾了,小人便当上了寨主。真是罪该万死!
“没过两天,许泰许大人派了人来,劝我弃暗投明,说是皇上已经答应既往不咎了。小人一想,在乱兵中混下去,总也不是个出路,这便烧了寨子,率弟兄们归顺了朝廷。”
独孤行道:“原来你所谓的弃暗投明,竟是投了许泰的门子!真是蛇鼠一窝!”
神周尴尬地道:“公主教训的是。许大人请我转告公主殿下和温大人,他说自己以前做事也多有不妥,皇上也训斥了他,请公主殿下和温大人不要耿耿于怀了,共同报效朝廷吧。”
独孤行怒道:“要不是温大人宽大为怀,非打死这个残民害民的狗官不可!”
子玉捋了一下颏下的胡子,道:“大师当年犯下的可是大不敬之罪,什么待皇上走后,恐怕当时就把你绑了起来,竟然能够顺利逃走,恐怕也是许大人安排的吧?”
神周脸色微变道:“温大人果然洞察秋毫,事实的确如此。”
“那神武进士与大师是是什么关系?”
神周道:“这也是小人的卑鄙之处。只因听说那神武进士的武功登峰造极,便想靠着他的名头来抬高自己。小人的名字中有个‘神’字,便自吹是神武进士的师弟招摇撞骗,不过,确实也令乱兵对小人高看了一眼。”
子玉道:“大师身在乱兵,烧杀淫掠之事也干了不少吧?”
神周脸红了一下,道:“温大人说的是,那是小人犯下的罪行,烧杀掠之事确实干了不少,但这‘淫’字却与小人不沾边。小人只是嗜酒,却不贪恋女色。”
独孤行道:“哼,就凭你烧杀掠,搞得百姓家破人亡,民不聊生,就罪不可赦!”
“是,是,小人知罪,所以要弃暗投明,愿意立功赎罪。”
子玉道:“好了,大师,有过能改,善莫大焉!今后能够约束自己,多做些保境安民的善事,也不枉活了一回。好了,我们知道你归顺了朝廷,只要不再做坏事,我们自然不会找你和许大人的麻烦。”
“是,是,小人记下了,小人一定洗心革面,不辜负公主殿下和温大人的教诲!”
二人回到客栈歇了一会儿,傍晚时分便去见了正德。
正德正斜卧在榻上,一见二人便笑呵呵地道:“二位辛苦,草原风光不错吧?”
子玉和独孤行互相望了一眼,子玉道:“朱大哥消息真是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