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跟什么!笙儿未曾想到,自己刺杀董卓不成被徐荣救下之事竟然会被传成这样,不由哭笑不得。
高渠念完那首八卦词,又摇摇头道:“果然传言都有夸大之语……以夫人的容貌,倾倒那董相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徐荣将军,我看——难!”
越来越不像话了,笙儿不由气结,不怒反笑,问道:“何难之有啊?你看看这辆马车,你家将军自己用的恐怕也及不上呢。”
高渠嘿嘿一笑,低头看看盖在自己身上的雪白狐裘,叹道:“正是如此,才让在下百思不得其解啊……”
笙儿正欲再问,忽见车外陶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边跑边喊:“夫……夫人……高大哥……找……找到了!”
这么快?笙儿心中大喜,腾地跳下车去,只见陶方伸出手比划:“那么大的一块……一块石板……上面有刻的花纹”
石板?笙儿皱皱眉头,看陶方那手势,得有三尺见方,这宝贝也太大了点吧。陶方见笙儿皱眉,忙接到:
“那石板有些古怪,看起来不过三寸厚,可像是黏在地上了,兄弟们怎么也撬不开……平日像这么大的石头,我一只手就能抬起来呢……”
果然有古怪,笙儿不等他说完,打断道:“走,瞧瞧去!”
此刻众人正聚在一处盯着那石板指指点点,见笙儿来了忙让开,笙儿凑近一瞧,果真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石板,色泽白中泛青,只是那上面所刻的,并非陶方所说的雕花,却是一行咒语,看字形似乎是上古时期的鸟迹文。鸟迹文乃仓颉所创,距今已逾三千年,早已无人能识,也难怪会被误认为花纹。
这是仓颉的鸟迹文碑啊……笙儿心中暗惊,当年她的元形白玉笙被摆放在太一殿的青玉案上,黄帝和天女魃曾在殿中会见这位长着奇异重瞳的仓颉大人。当仓颉将刻满鸟迹文的十二块石碑献予黄帝时,顷刻间天上降下粟米如雨,山鬼在夜里齐声哭泣。
黄帝曾问仓颉这是何征兆,仓颉答曰,“此乃上天为造化所感,赐予丰谷,鬼魅再无所遁形,故而悲泣。”
黄帝当时大喜,欣然接下鸟迹文碑,谁知第二年便遭逢大旱,禾枯而绝收,民饥无所食,又有精怪魑魅横行噬人,天下行将大乱。黄帝苦无他法,只得将旱神天女魃并众鬼怪流放至山海界,以保其轩辕子民。
但这已是三千年前的事了,鸟迹文碑怎会出现在此地?而且,那股奇怪的灵力似乎也并非此石碑所发出。笙儿满心疑惑,蹲下身去细瞧那块石碑,凭着记忆将那行咒文轻声念出。
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谁知最后一字语声刚落,那鸟迹文碑突然凭空消失了,露出一排向下的石阶,其内隐有火光,却深不见底。笙儿惊讶之下抬头看周围的陶方一干人,却未见惊悸之色,似乎无人发觉这眼皮底下的变故。
陶方见笙儿抬头看他,一脸愁容道:“夫人要找的是这块石板么?只是怎么也撬不起来,可如何搬回去……”
果然古怪呢,笙儿思索片刻道:“这石板上的花纹我要静下心来好好研究研究,你们也辛苦了,先去马车处休息吧,不要来打扰我。”
遣散众人,笙儿再也忍不住好奇心思,沿着那石阶便往下行去。她边下边数,倒也不十分深,刚好六十四阶便到了平地,石阶的尽头是一间三丈见宽的石室,石室的四角摆着青铜制的灯奴,双膝跪倒头顶托着灯盏,幽蓝的灯光因外人的闯入引得轻微颤动。
笙儿看着这四盏长明灯,有点傻眼,这里原来真是个冥宫,自己果然还是盗墓了么……能有灵器殉葬,这冥宫的主人想必不凡呢。
石室的四壁看起来皆无出口,然而那一股奇怪的灵力更盛,看来又是障眼法了。还得动用法术啊,笙儿暗叹一声,无奈摊开右手,片刻后手心腾起一簇小小的火焰,那火焰是奇异的银红色,如同有生命一般,以一种灵动的节奏明暗闪烁。
“能破除一切幻像的无妄之火……唉……最近总是用到一些生僻的法术呢……幸好以前修炼时没有像磬儿那般偷懒。”
笙儿将手心的无妄之火轻轻抛出,那火焰便如烟花一般突然耀出明亮的光,顷刻间四散开来,火光熄灭之前,笙儿看见正中的石壁上果然出现了一道石门,门后仍是往下的石阶,却黑漆漆不见火光。
过了石门,笙儿索性又燃起无妄之火充作照明,沿着石阶继续往前走,这处通道很是狭窄,双手平伸便可触到两边的石壁,石壁上绘着五彩的图案,笙儿边走边看那些彩绘,画的却是上古时期的故事:起初是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伏羲称帝……后又有涿鹿战蚩尤,阪泉败榆冈,黄龙献河图,巡泰山封禅等……直至荆山铸鼎,得道飞升,却都是黄帝生平。
笙儿边走边看,只觉时间过去许久,可那石阶却无穷无尽,壁画亦是循环往复,不由心生疑惑,回想起途中,脚下石阶的落差似乎越来越小,又有些许左右倾斜,方明白是着了悬魂梯的道儿,当下将无妄之火散去,双手一拍,清喝一声:
“破——”
霎时间只听阵阵巨响如滚雷,两边石壁哗啦啦碎裂倾倒,直往无尽深渊中落去。笙儿未曾料整出如此大的动静,惊慌之下不及应对,一时脚下石阶支离四散,没了支撑,连带着笙儿一起往下迅速坠落。
下落之势愈速,笙儿却回过神来,料想这墓中机关并不能伤了自己,便索性随他往下,且看能到何处。只听着耳边风声呼呼,黑漆漆看不清周遭近况,而先前那石壁崩裂的巨响却引出绵延不尽的回声,想这石壁外应是极空旷的。
又过去许久,下落的速度渐渐放缓,至最后竟稳稳当当地落在一处冰凉光滑的地面上,笙儿原担心一同落下的碎石会陆续砸下来,谁知周围静悄悄一点声响也无,那些碎石倒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笙儿站起身来,点亮手中火光,四周一看,不由哀嚎出声——不待这么捉弄人的!
原来这下坠的终点竟是先前进来的那间石屋,四座青铜灯奴安安静静地呆在角落,嘴角微微上翘,原本虔诚恭顺的表情竟似带了一抹冷笑嘲讽。
作甚么故弄玄虚!笙儿一边抱怨一边举起火光照看,走了一圈忽发觉一事不对!这与先前的石室并非同一间!尽管大小布置都完全相同,无妄之火却并没有照出隐蔽之门,此外,这间石室的长明灯都是熄灭的!
这真是再明显不过的破绽啊,笙儿暗骂自己一句,继续查验,走到一座青铜灯奴前,忽闻到一缕似曾相识的香味,却是灯油散发出来的。
笙儿凑近看了看那碧绿色泽的灯油,方想起这是南海鲮蛟油脂的独特味道。从前天女大人寝宫的灯台用的就是这种油脂,光芒柔和持久,香味靡丽缠绵。只是鲮蛟早在千年前就已绝迹,看来这座冥宫已经有千年历史了……
灯芯触到笙儿手中的无妄之火,即刻明亮了起来,绿如翡翠的火光轻轻摇曳,香味愈加浓厚……看着这一点艳丽的光芒,笙儿忽忆起天女大人曾对黄帝说过的话:
“亏你费尽心思从南海寻了这点灯油来,倒害得我每每要自己起来点灯……”
唯有天女大人的无妄之火,才能点燃鲮蛟油脂所制成的明灯!笙儿想到这里,愈觉心惊,难道这一处冥宫是……
四盏鲮蛟灯被一一点亮,最后一道火光腾起的瞬间,石室四面的墙壁皆隆隆向下陷去,没入青色琉璃砖铺成的地面中。四周豁然开朗,空旷雄浑的大殿看不到尽头,日月星辰同时悬挂在深紫色的穹顶,乳白色的银河分开牵牛织女星……
笙儿被眼前的景色深深震慑住了,这一切绝不是人力所能构筑的,连普通的神都不能……
美轮美奂的雕花廊柱,白玉石的栏杆,光洁如镜面的琉璃地砖,嵌满青金石的横梁……精美华丽得如同一场梦境,一场三千年前的梦境……
华丽走廊的尽头是一棵巨大无比的树,仿佛这座宫殿的支撑,却只见树干,不见枝叶,那树竟是倒着生长的,树干埋入地面,树根消失在高不可及的穹顶中。
这是——建木!
当看清树干的纹理时,笙儿不由惊呼出声,她居然在这里看到了建木!
三千年前,黄帝——姬轩辕曾攀上这棵通天之树的顶端,见到了天帝的女儿!那时的天女大人还只是一名稚龄少女,而黄帝已是身经百战的英雄,天女大人很快被黄帝的翩翩风度所吸引,她见黄帝因蚩尤作乱而愁眉不展,于是盗取天界神剑下凡相助……涿鹿之战,蚩尤被神剑斩下头颅……剑断而重铸,天女感于同黄帝的情意,将神剑命名为轩辕。
不及思索消失了三千年的建木为何会根叶颠倒,笙儿的目光又被树干后方的壮丽景色吸引——那是一排数十丈宽,百丈高的阶梯,阶梯的材质非金非石,带着莹莹的光芒,踩踏之下,竟如水波一般荡开层层光圈来……
登上光之阶梯,尽头是一座金灿耀目的殿堂,仿佛都是黄金铸成,竟无一丝杂色。高不见顶的大殿前立着七尊神兽金像,依次是赤熊、炎罴、火狼、银豹、玄雕、青龙、丹鸮。
笙儿已被建木刺激过了神经,见到这座黄金宫殿倒也不十分吃惊了,只稍稍驻足,便径直走过去,双手推开高大厚重的黄金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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