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常说“戏子无义,婊子无情”。以前我接受了这一句话儿,其对错我不敢妄加评判。可自从我在店里亲眼目睹了一件事情之后,我对这一句儿的真实性就产生了怀疑,打心眼里再也不愿意苟同这个观点。
让我“洗脑”的人是董爱玲。
以前我一直以为她既然已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且找她的男人又很多,她不应该再像小女孩子那样天真、浪漫、富有幻想。可事实上,在她与那个在上海做理发师的男朋友恋爱过程中,她哪方面与小女孩子相比一点儿也不逊色。她的这种表现就使我产生了这样的观念:对于中老年人来说,他们的爱情欲望就是矿物质中的铀——它既包含在深处,又无比珍贵;既亮晶晶,又富有巨大的能量。爱情是不死鸟,它始终在人类的灵魂的穹苍中盘旋。只不过有的人视年轻人的爱情为美丽的凤凰,而有的人则视中老年人的爱情为丑陋的恶魔。
听她的姐妹淘刘青春说,董爱玲为她的那个“小朋友”小祁已自杀过三次。第一次是跳河,第二次是开煤气,第三次是割腕。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当我听到了董爱玲的自杀历史之后便皱着眉头苦着脸问道。
“一定是她前世对他作了什么孽,今世跑来还债了!还的是命债!唉!”刘青春的观念新奇、独特,令人耳目一新。“男女相识、恋爱、结合当真是月老作的筏?呸!我才不相信呢!男女之情缘纯粹是因果报应的产物!比如,你前世杀了他,你今世就要来偿命;你前世坑了他,你今世就要来还债。你前世对他有滴水之恩,你今世就会有涌泉相报;你前世资助过他,你今世就会得到应有的回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尽都全报’,佛是这样说的嘛,我深信不疑呢!”
“她前世会对他作了什么孽呢?”我很好奇,便不假思索,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反正她前世一定对他作了什么孽!”刘青春没有具体回答我。“唉!为了小祁,小董不仅自杀三次,而且还要赔光血汗钱!”
“此话怎讲?”我不明白,便问道。
“她总是嫌自已的‘波’小,要攒钱隆胸。还嫌自已的两颗门牙不整齐,要拔掉种植德国进口牙齿。好不容易挣的一点儿血汗钱,她不赔光不甘心啊!”
“隆胸、拔牙不疼么?”我微蹙眉头问道。
“她中了邪了,还怕疼么?!”刘青春头一扬,说道。
“这就是爱情么?”我一半问自已一半问他。
“这就是爱情——欠债还钱,欠命抵命,天经地义!”刘青春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和刘青春的这一席对话发生于九月初的一天深夜。这时外面的世界已经灯火阑珊,而店里的客人也稀少得可怜。我们两个就躺在足疗沙发上闲扯着。扯着扯着,刘青春便打起了呼噜。
店里有这么一个舍得付出、不计后果、以命相搏、视死如归奇人,第二天,我便开始关注她,并且想方设法找机会与她搭讪。
很快我便找到了搭讪的由头。
当我在这一日黄昏时发现她在小楼前的细绳索前收晒干的红色纹胸时,我便以带着羡慕的口吻对她说道:“哇,玲姐,好大的‘波‘啊!”
“惠琳,我的‘波’变小了!没生孩子前比现在大!”董爱玲兴致勃勃地说道。
“怎么会呢?”我不以为然。“人家说生了孩子后‘波’更大,不像做姑娘时那么小!”
“那我们比一比!”董爱玲饶有兴趣地提议。
出于对她的好奇、迷恋和崇拜,我便接受了她的提议。
我们两个心照不宣地走进位于楼梯口旁狭小的卫生间。关上小门之后,她一把挪起了上衣。这时,我看到了一个大号的红色纹胸。当她揭开纹胸之后,我不禁愕然。原来一切都是假象,我发现她的只有核桃那么大,好像没有充分发育似的。
当我揭开我的粉红色的纹胸时,董爱玲不由自主地惊叫起来:“啊呀!惠琳,你人小‘波’大,而我呢人大‘波’小,多么不公平哟!”
“其实你的‘波’也不小!”为了安慰她,我说了一句违心话儿。
“狗屁!”董爱玲不以为然。“你是大‘波’我是小‘波’!”
我是一个内向而木讷的人,此时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消除她内心的隐痛。
“其实男人不一定在乎‘波’大‘波’小!”沉默了一会儿,我忽然有了灵感便说道。
“你以为男人都是神?其实他们都是凡夫俗子,只知道一味贪婪,得陇望蜀,哪有适可而止之人哟!”董爱玲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就因为我这核桃‘波’,吓走了一个又一个男人!还是你好啊,‘波’又大又白又圆又柔,能吸引男人、拴住男人啊!”
闻言,我急忙双臂交叉,紧紧地捂住,生怕那个抢走它们似的。
本来,我以为董爱玲的问题只是自身条件不尽如意,只要稍加修改,予以完善,一切便不再成为问题。我是挺看好她与那个上海理发师的感情的。
当我沉浸于这个幻想时,无情的现实残忍地粉碎了我的一厢情愿的意愿——董爱玲第四次自杀,准备结束自已的年轻的生命。
她这一次选择自杀的方式与以前三次截然不同。她这一次的自杀很隐蔽,不像以前三次那么明显。
“厌食”是她第四次自杀选择的方式。表面上看,她的行为与自已主动地结束生命意念毫不搭界,实际上,她一再不思“茶饭”所导致的日渐消瘦、形销骨立正好昭示了这个意念。
看到了她那一副瘦骨如柴、摇晃欲倒的模样,我不禁大动恻隐之心。于是我就苦苦地劝她:“玲姐,你就别做了吧?”
“惠琳,我不做不行啊!家中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我不做他们喝西北风啊?”董爱玲显出了一脸的痛苦的神情。
“可你的身体行么?”我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不做更难受!一想到我那个负心郎会这样对我我就觉得活着没多大的意思!”董爱玲眼神中充斥了哀愁、凄苦和幽怨。
“可你这样下去能行么?”我不无担忧地问道。
“我就是要死!谁叫我前生欠他的呢?!”董爱玲平淡地说。看来她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玲姐,你可别想不开啊!笑比哭好,生比死了,有什么事会想不开呢?”我苦苦地劝道。
“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既然他不想让我好过,我又何必跟他客气呢?!我要让他后悔一辈子!”董爱玲眼神中露出了坚毅的色彩。
“你又何必自讨呢?俗话说‘百步之内,必有芳草’,为他这样一个人牺牲自已值得吗?”我瞪大杏眼问她。
“值得!我觉得值得就值得!我就这样的人,这样的命!”瘦得皮包骨头的董爱玲说罢一把搂着了我。
闻言,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最终在我的支撑之下她走出了狭小的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