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许以为今天的圣诞节,按照他所想的那样拍摄,终于还是没有实现。因为天还没有亮时,他就接到了赵胜的电话。
他听见赵胜在冰天雪地的韩国首尔,声音却带着炙热的温度,“Helaku,Helaku,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今天晚上不用从中国飞回韩国了!”
还没睡醒,何许仅仅靠非常有限的反应能力,是无法听明白赵胜的话是什么意思的。于是他咕哝着问,“哥,怎么了啊?大清早的,我都还没睡醒。”
伸手拉被子全部盖住脸,何许闻到被子上带有若有似无的馨香。他也说不出是什么香味,晕乎乎地又想睡过去。
赵胜的分贝提高八度,啊呀喊了一声,激得何许把手机拿出去好远,最后只能拥着被子坐起来靠着枕头问,“哥,那到底是怎么了啊?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鸿鹄卫视都帮我把飞机票订好了,我的行李恐怕碧落都帮我收拾好了,等着晚上拍摄结束就飞回去呢。”
何许的抱怨没有减少赵胜的激动,兴奋地用他不自知的高分贝继续说话,“Helaku啊,我们PR受邀参加鸿鹄卫视的跨年晚会呢!这是昨天鸿鹄卫视的台长吴凡前辈,在ST本部对我们苏志晖老师说的。邀请我们今天飞往中国参加最后一次彩排,确定节目的出演顺序呢!怎么样?开不开心啊,高不高兴啊!那群臭小子都已经乐疯了!昨天晚上一直在抱头痛哭呢,前面一个小时才躺下的,等下可怎么去参加彩排啊!”
也许是他睡得太死了,所以被吵醒后整个人都是迷糊状态,何许不相信赵胜说的话是可信的。
何许觉得赵胜肯定对这段话做了艺术加工,不然以那群小子的性格,抱头痛哭这样的情形他没见到,实在是太可惜了呢。
要知道每年鸿鹄卫视的跨年晚会都是备受全球瞩目,那些得到邀请的演出嘉宾,可从来都没有新人!再说出演人员的名单,在很久之前就确定好了的,加上表演的节目都是精确到秒。没道理他们PR还能平白无故地捡那么大个便宜,最后彩排的时候,还能得到演出机会。
大半天没听到何许说话回应他,赵胜知道他是不相信,还是兴头上地好脾气解释,“啊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呢,Helaku。吴董事长说因为有一个节目彩排时一直表现得不好,所以被裁了,要不然怎么可能轮到我们PR啊。你要知道,多少人想要登上鸿鹄卫视跨年晚会的舞台啊!哥我带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艺人,呜呜,从来没有人像你们这么争气,一出道把我努力那么久拼了老命想要把他们推上的舞台,都登上了。呜呜……”
说着说着赵胜居然发出呜呜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哭了,何许终于全都清醒了。他伸手很大力地拍拍脑袋,没道理啊!
就算是他们是ST主推的中韩组合,就算是他们和鸿鹄卫视有合作,就算是他们出道一周就接受了《似是故人来》的访谈,但是都不足以构成他们可以登上鸿鹄卫视跨年晚会舞台的垫脚石啊!
何许一把掀开被子,也不觉得冷地赤脚走在木地板上,来来回回地转了很多圈,“哥,今天不是愚人节啊,你不会骗我的吧?我们PR,真的要参加鸿鹄卫视的跨年晚会吗?你确定真的是吴董事长亲口说的吗?”
呜呜地抖着声音,赵胜抽噎一声,“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对吧?哥也觉得,是天上掉馅饼了。鸿鹄卫视为什么会这么厚待我们,最好的三大王牌节目,我们都有幸参加了排在前面的两个。”
没说出来的另外一个,自然就是艾文的《听,是谁在唱歌》了。赵胜也不知道是不是高兴过了头,竟然连自己的情绪都不会控制了。
不停地转悠了很多圈后,何许反而冷静了下来。呆头呆脑地望了望没有拉开的窗帘,窗外的天肯定只是蒙蒙亮。
何许就那么大喇喇地对赵胜说,“哥,我去和碧落说。”他也没说,他是想要去问问碧落,确认清楚是不是真的。
赵胜在电话那头大吼一声,“Helaku,那么早,你们碧落努那肯定还没起来呢,不要去打扰她!她今天要彩排一整天很累的,想必吴董事长已经提前和她说过了。我马上就把孩子们叫起来去赶飞机了,你等着我们啊。你和碧落前辈好好等着我们啊,我们马上打飞的来了。”
说了那么一大通的话,赵胜也不觉得累,返老还童似的蹦蹦跳跳,去把刚睡下的大男孩们一个一个拉起来,“孩子们,起床了,起床了,我们要去彩排了。”
易兴压根就没睡着,昨夜他是和衣躺下的,这下赵胜来叫他们,自知自觉地帮忙一起把其他人拉起来。“哥,我都不敢睡觉。我怕是在做梦,等我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赵胜听易兴这么说,宠溺地笑着过去捏他的脸,“疼不疼?”
条件反射地捂脸,易兴呆头呆脑地点头,“疼。”
“那不就对了,所以这是千真万确的。”赵胜来到陆涵的床边,毫不怜惜地把他扯起来。
他们进来时陆涵就知道了,很快坐起来,打了一个很长的哈欠,又伸伸懒腰,“哥,你就不怕你这铁砂掌把易兴的小俊脸给弄残了,等下彩排上妆不好看了,怎么办啊?”
陆涵说这话的下场,就是招来赵胜的伸手推他的额头。他顺势又躺下,“臭小子,易兴的脸又不是整的,怕什么。”
易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沦为赵胜和陆涵大清早地成为他们讨论的谈资。易兴呀一声,又过去拉陆涵起来。“陆涵,你怎么一大清早的,那么欠揍啊?”
不再拖沓,陆涵爬起来迅速地穿衣服,“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你的脸和黑子们说的一样,真的整过?我可不承认我打过美白针啊,我天生丽质难自弃的,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
陆涵的吐槽气得易兴牙痒痒,他转身去拉晨涛起床,还不忘说,“陆涵,你历史学的那么好,肯定知道一百年前,清王朝惹了孙中山,结果……一千多年前的三国时代,曹操惹了孙权,结果……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代,庞涓惹了孙膑,结果……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时代,吴王的爱姬惹了孙武,结果……很久很久以前,玉皇大帝惹了孙悟空,结果……”
站在镜子前拗了一个造型,陆涵很满意地回头,“结果他们都死了,所以你是不是想要我总结:姓孙的,你惹不起。”
晨涛很听话地爬起来,弯腰穿鞋子。易兴也就去往另外一间房间,留下一句话,“所以我想告诉你,陆涵,我本姓孙。”
陆涵皱眉往易兴离去的背影望了又望,晨涛身轻如燕地飘过去,往洗手间去洗漱,“陆涵哥,你这张迷倒万千少女的倾国倾城的脸上,长出胡渣,真的很不搭。”
连续遭到连珠弹发的言语刺激,陆涵抓狂地摸摸下巴,“晨涛,你想干嘛?学你易兴哥造反啊?”
到了金在灿的宿舍,他早就穿戴整齐地等在那里,见赵胜和易兴一起进来,亮出明晃晃的大白牙,“哥,易兴哥,早上好啊。”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金在灿完全看不出疲惫的样子。
赵胜啧啧地夸他,过去拉朴贤的被子,“朴贤啊,你在灿哥都人模狗样地准备好了,你还不起来啊?我们赶不上飞机了!”
一听赶不上飞机,朴贤眼睛一下睁开,一骨碌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梳妆打扮。
钟铉万分高兴地奔跑过来,抱住易兴,“易兴,我们又可以去中国了,哈哈又可以见到碧落努那了呢。”
从来都承认自己是脑残粉的钟铉,从不掩饰自己对碧落的喜爱,只要一有机会去中国,总是不忘念叨可不可以见到碧落。
有一次赵胜实在受不了了,沉着脸对他说,“钟铉啊,你说你好歹也是个大明星了,能不能长点心啊?学你易兴哥那样,稍微掩饰掩饰那么狂热的脑残粉的内心,OK吗?不然你的粉丝把怒气转移到碧落前辈身上,可怎么是好啊?”
易兴听这段话的重点,不是别的,而是掩饰内心。于是一本正经地和赵胜辩解,“哥,我喜欢碧落努那的心,天地可鉴,绝无半点虚假。绝对不像市场上的猪肉那样,掺有水分的!”
逗得陆涵又在旁边抱着肚子狂笑不止,路过的金在灿不明所以地看看赵胜一脸被打败的表情,又看看钟铉无辜的大眼睛,默默地从易兴身边走过了。
下了飞机,赵胜领着PR坐上鸿鹄卫视派来接他们的超级豪华保姆车,那叫一个惬意。赵胜不忘礼貌地和司机打招呼,担心地以为司机不会说韩语,他会感到尴尬。
没想到司机却操着一口纯正的韩文,对他仔细说话,“赵胜xi,我是负责接送你们的司机,房间已经都帮你们排好了,是在我们历届跨年晚会的御用酒店城湖酒店。现在我先接你们去吃点东西,再去我们电视台彩排,您看可以吗?”
司机这么说,也就是让他们不要担心住宿的问题,也不能擅自去别的酒店住宿的暗示。不过赵胜没想到他们照顾的那么周到,还安排他们先吃吃东西稍作休息,再去彩排。
这么说的话,赵胜也就不用担心,他们用餐的地点会被粉丝围堵。按照鸿鹄卫视的做事风格,肯定是只有表演节目的嘉宾才可以进出的场地。
陆涵在心里忍不住惊叹一下,城湖酒店可是中国南方鼎鼎有名的五星级大酒店,平常接待的人非富即贵。
一想到跨年晚会的演出嘉宾全部住在城湖酒店,曹海的第一反应就是:鸿鹄卫视真是斥巨资啊!斥巨资啊!
陆涵凑过去和金在灿偷偷说,“在灿啊,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见到很多世界顶尖级的名人了,好激动啊好激动。”
金在灿的点和陆涵有些不一样,用易兴刚刚交给他中文,蹩脚地看着眼前的豪华轿车,“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乐得陆涵再次忘记旅途疲惫,捧腹带笑,被赵胜瞪了一眼才消停。
昨晚和何许结束所有拍摄,碧落正要回卧室睡下时,就接到了吴凡的电话。很快地滑动接听,她第一念头就是他应该是在机场了,“吴台,你今晚就要回来了吗?”
吴凡勾嘴望着不远处的服务台,机场那么嘈杂,他好不容易才找了一个安静些的角落,给碧落打电话。没想到她还是很快就知道他是在候机,马上就要回去了。“对,阿落,明天的《之子于归》就和跨年晚会的彩排一起拍摄吧。PR他们会取代英国的杂技团,表演一首歌。”
“什么?”碧落听完吴凡说的话,精神一下被提上来。
那个英国杂技团一直是欧洲各大皇室的御用表演团队,吴凡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把他们的节目取消,换成与他们的分量差之千里的PR?
想到何许就住在西边的房间里,碧落下意识地把声音压低了些,“吴台,我想不出是什么契机让你舍弃皇家杂技团。”
广播在提示他,所乘坐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之类的信息,吴凡一身轻松地往安检口走去,“阿落,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让你对于他们的半路出现,那么惊讶。你不是,都挺喜欢PR他们的吗?”
碧落嘟囔了句,“喜欢是喜欢啊。”又赶忙说其他的话,“可是这和他们上跨年晚会,有什么必然关联吗?”
当然没有,吴凡冷哼一声。他怎么可能没听到,碧落小声的说出的前面一句话。“毛主席不是说过,他们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我想看看,鸿鹄卫视创建以来一直全球高收视率的跨年晚会,会不会因为那些太阳,变得更加大热。”
碧落想,既然你都决定了,还和我说有什么意义呢?想到是和《之子于归》重叠拍摄,也算是并成一项工作了,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了。只好最后和吴凡说一句,“一路平安。”
吴凡终于轻笑一声,他还以为碧落还是会说“一路顺风”这样的话。那是几年前,碧落接到他从遥远的国度打来的电话,交代了一些具体的工作给她。收线前,碧落顺口就对他说,“吴台,一路顺风。”
那时吴凡一样的不爱笑,却因为碧落的这句话,轻轻地笑了出来,“傻丫头,没人告诉你,飞机是逆风飞行的吗?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平安回去?”
吴凡从没有这么称呼过她,碧落以为吴凡生气了,因为她不假思索的话说她傻了,赶紧道歉。而吴凡那边,却早就把通话挂断了,只剩下她拿着手机在那头,傻瓜一样等着他从不说的“没关系。”
后来碧落询问万能的度娘,才知道给人送机时,千万不能说“一路顺风”。因为飞机真的就是逆风飞行的,碧落觉得自己真是没文化,幸亏后来上网查了。
天气很冷,何许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突然的机会,参加鸿鹄卫视的跨年晚会,他也就没有带打歌服,也不清楚表演的时候,要穿什么样的服装。最后何许就拿出碧落到韩国拍摄时,带给他的那件长款风衣,套在灰色西装外面。
穿戴好了,何许有些庆幸,他习惯于每次离开韩国都把碧落送的那件风衣带在身边了。
那会易兴得知是碧落送给他的,转达给钟铉,两人就结伴而来,死活纠缠他想让他把这件风衣送给他们。
何许怕他们把一副扯烂,紧紧护在怀里,一脸戒备,“想都别想,这是碧落送给我的,又不是送给你们的!有本事也让她送给你们啊。”
钟铉让何许说这话时的表情,弄得五脏六腑颤疼,靠在易兴的肩膀上哼哼唧唧,“易兴哥,Helaku哥真是有异性没人性了。啊啊,重色轻友啊!”
这话说得易兴满脸的羡慕嫉妒恨,松开要和何许抢衣服的手,“Helaku,你有本事也做一件让碧落努那觉得幸福的事情啊!不就是送了你一件风衣,至于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吗?”
碧落很早就起来熬了小米粥,等到粥都熬好了,何许正好来到客厅。碧落的身影还在厨房晃动,何许远远就闻见浓糯的粥香,摸摸肚子,好像真是饿极了。
在韩国何许没有吃早点的习惯,与其要早起吃早点,他宁愿选择多睡十几分钟,也不要按照易兴说的那样,爬起来吃早餐。
久而久之,他们都知道他不喜欢早起吃早点,就都懒得叫他了。每次起来赶行程的时候,他都随手拿一根法国面包,啃着出门了。
何许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想了想。对了,以前在家里,妈妈也是这样给爸爸准备早餐的。
每天妈妈会早早地起来,按照南方人的喜好,熬上一些清淡的早点。经常是妈妈把早点准备好了,爸爸刚好穿戴整齐进到客厅,问她,“今早我们吃什么?”
妈妈就会笑着从厨房端出熬好的米粥,努努嘴对爸爸说,“你帮我把小菜端出来。”爸爸就听话地穿着打领带的西装,也不嫌弃厨房的油烟,进到厨房端小菜和拿碗筷。
然后就是其乐融融地一起吃早点,吃完早点,爸爸和妈妈拥抱一下才会出门去工作。
何许记得,每次妈妈脸上,都有使他看了觉得暖暖的笑容。这样的情景,在他的生命里出现了那么多次,怎么可能忘记。
后来在中学课上,语文老师跟他们分析古诗词时,把类似的场景总结为依据古诗词——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多年后终于有一天,也有一人,愿意为他卸下光鲜亮丽的光环,为他洗手作羹汤。何许想,这应该就是很多人说的,细小的幸福吧。
何许缓缓走到厨房门口,也不走进去,对着碧落的背影问,“今早我们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