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王似乎是喜静之人,半晌也未瞧见他与谁答言,只是独自笑着饮下杯杯好酒,倒是很享受的样子。加上他英气勃勃恒然淡定的气质,使人想到了醉仙!
右边第一席坐着因祸得福今晚才下旨晋封的贵人含惜,与近来也未少得好处的余贵人。今日的宴席不仅是中秋家宴,也算是含惜多次受难母子平安的贺席。余贵人也是靠父亲,近来弹劾蒙翰的大臣愈发多了,皇上有意借此机会削弱蒙翰一些兵权,也提拔余长泰,所以她们两个今晚也是光环满照,连位分远在她们之上的蓉妃和淑妃都只能屈于后排席坐。失了宠的绮妃与黎妃则是同座弟三席坐,这无疑是给绮妃一个难堪。她间接因黎采撷落得如此地步,她却因祸得福,与自己同座,如此高傲的她,此刻脸色堪比死人难堪。
再后面的便是我的位子,一旁与我同座的正是媣贵人,冤家路窄,她看我恨之入骨,我看她眉眼带笑,稍后些的容常在更是恨不得今晚能用她心中的恨刃杀死我。
含惜身着吉服,喜子以花式绣身,象征吉祥如意,是太后专程命人定制的,可见太后对皇上的每位子伺的重视,含惜此刻也是光彩照人的不得了,只是她却有些微的惊慌。
绮妃自从被罚闭门思过后,再未招摇过。今日也只是淡淡妆扮了默默而坐。
家宴算是正式开始了,殿内所有人均起身做礼,齐齐说道:“儿臣∕臣妾∕微臣,恭祝太后娘娘福寿延年,青松不老。”
太后笑的合不拢嘴,挥着手连忙说道:“好好好,快都坐下吧!今日家宴,大家不必拘谨了。”
“谢太后娘娘……”
案上名酒佳肴摆着,鲜蔬野味齐全,微风拂帘,歌声曲声荡漾,令人心旷神怡,心底那份殇也就渐渐消浅了些。
“忱儿,怎的那么安静?也不与朕说话,独自喝酒有什么滋味!”我是独醉其中,享受其中,蓦地听闻皇上一语,赶忙抬眸看去,太后也正瞧着我呢!
“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都在您身侧,哪有臣妾放肆多言,臣妾也是高兴着这圆月夜,便多饮了几杯,让皇上笑话了!”
皇上闻声朗朗大笑:“哈哈……朕看你是看戏听曲看的乏味了,也是,这曲子再如何变,还是那些个东西,难怪会乏味。”
太后似乎瞧着我的眼中透着我读不清的东西,好似是喜欢,又好似很避讳,却听太后说道:“你便是乌雅忱佳?”话出口,太后便摇摇头自我更正道:“不对,你是俪贵人的胞妹?对吧!”
此话实属令我惶恐,被人又翻旧账,此人还是太后,殊不知待会可会又引来非议。
“回太后娘娘,臣妾正是,只是,臣妾曾坠崖失忆,过往的事全然不在脑中,也只是听说罢了。”
太后慈眉善目的笑了笑,轻挑了下眼帘,便不再做声的看向前面歌舞,我也暗下松了口气。
皇后一直端坐不语,此刻也忽然开口说道:“今日算是个大好的日子,臣妾也觉着这眼前歌舞看到不够新鲜了,臣妾倒是有个提议,皇上可愿听一听?”
皇上闻声挑了下眉,笑愈发深,似乎也是有些兴致,便说道:“皇后有什么好点子?不妨说来听听,朕看能不能行!”
皇后莞尔一笑,继而说道:“皇上后宫佳丽无数,各个独有善技,不如今日就在这家宴上添些热闹,皇上觉得可好?”
皇上迎声道:“嗯!呵呵……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那谁先来呢?”
这会儿子我算明白了皇后的用心,她精心打扮卉玉,目的便是要她在这才艺上露个脸,一举博得皇上青睐,倒是不知卉玉有何过人之技?我倒也想瞧瞧呢!
皇后还未说话,太后却先开了口道:“哀家看就先由如今最得宠的忱贵人来吧!”
太后话一出口,皇后表情稍稍怔了一下,显然不想让我在这出风头,虽然我也并不想,可如今太后点名,怕是也由不得我了。
“忱贵人,太后娘娘说由你先来,你可想好要表演些什么了?”
皇后问着,我起身看向前方,娇柔腼腆的笑笑,轻声说道:“臣妾愚笨,愿献上一舞,还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皇上与皇后娘娘也莫要笑话臣妾。”
太后没有表情,皇后微笑着点点头,皇上兴致似乎最高,已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我的舞。
“那忱贵人要舞的是哪段?”
皇后问着,我腼腆答道:“惊鸿舞!”
众人闻声皆是异样眼光看向我,我却不在意,大抵是这些人觉得俪贵人曾给皇上舞过的惊鸿舞没人再能舞的那么活,亦是无人敢再舞,而我却不知避讳。
皇后也再次微微的怔了一下,这次我倒不明所以了,却也不去多想无益,微微欠身行礼,说道:“臣妾先行去更衣换装。”
“嗯!”
皇上应允,我便回身出殿,舒儿在一旁随着,黎采撷别有意味的朝我笑了笑,含惜却是崇拜的眼神看了看我。
“今晚既是避不过,小主,您可想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卉玉今日尤其不对。”
我斜睨她一眼,并不说话。舒儿继续说道:“伺机行意外之举,才能出奇制胜,小主走险选了惊鸿舞,但若是把这惊鸿舞舞活了,便是一鸣惊人,但小主要如何避开俪贵人的舞姿却不失风貌?”
我微微一笑,看向舒儿说道:“宫中呆了些日子,你倒是愈发聪明了,话在点子上。”
舒儿低眉一笑:“小主夸奖了。”
换好舞衣,我却走在长廊中愈发缓慢,直至最终停步在一盏莲花灯前,深深的看着,久久不能回神。
“小主,您还不打算快些回去么?”
我默了会,笑道:“回去!其实我更喜欢一个人沉溺,多享受一分的清净,回去太快怕会好一阵子不能享受到这样的时候了。”
外面的空气果然比殿里要好些,御花园里许多的古木藤萝,流水飞花,假山泉水,让人感到惬意,却独独少了时节最美的秋海棠。
这时节已不再是随处翠色,只剩些长青留驻,花也不多,渐渐有颓唐之势,烟紫的花坛卷了浓黑的一点,像是一颗灰了的心,在点点走向另一个天堂。
舒儿陪着我慢慢看了一圈,我才淡漠一笑,重新往乾清宫走去,“舒儿,过几****去寻些秋海棠的种子,我要种在承乾宫。”
“是,小主。”
正说着话,忽闻一缕清越的笛声昂扬而起,婉转如碧波、柔阳,流音如轻沙浮过、河畔涟漪,悦耳动听,迷人心醉。
我寻着声音去望,暗想着能吹奏出此曲之人定也是个温润尔雅的性情中人,且身份不可低视,否则岂敢在御花园乱吹奏《惊鸿曲》?
我暗下摇摇头,无益之人,无益是事,逗留片刻,别耽搁了献舞才好。而曲声却愈发近了,眼前陡然出现一人,自空而落,正拦住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