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雪晓琦依然早早来到单位,侧眼望去,玉子峰的办公室门敞开着,心想他一定在,就径直向他办公室走去。这是雪晓琦第一次非公事进入玉子峰的办公室。
玉子峰见到雪晓琦,满眼惊喜,赶忙起来给她让座,并殷勤地倒茶,说早上喝茶可以提神醒脑。
雪晓琦怀着复杂的心情接过茶杯,看看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出入,犹豫片刻,就直截了当地说:“子峰,我想了好久。我觉得我们俩之间差距太大,真的不适合在一起,如果勉强在一起了,以后的痛苦会更多。我们都是经历过经历的人,相信你会理解我的选择。”
怕玉子峰说出不容置疑的大道理来阻拦她,会让她改变主意,于是迅速从包里掏出玉子峰送给她的那条玉琏,放在桌上说:“这个还给你,以后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不等玉子峰说话,就逃也似的飞奔出办公室。
玉子峰大好的心情,被雪晓琦一番不明就里的话搞得云里雾里。他不明白雪晓琦为什么说变就变了,连解的机会都没给他。他怔怔地站在那里感到无法明言的心痛。可是现在也不是下班时间,他不好找她问为什么会这样。
狠心这样做的结果,雪晓琦很难过。可是她想她的做法是正确的,总有一天玉子峰会理解她的,也就不会怪她如此轻举了。此刻的雪晓琦无论遇到什么,都能够坦然面对。失去的总归要失去,属于自己的不用刻求也会来到。
雪晓琦打算写自传体长篇小说《风雨人生》。自从踏入社会的这十年来,她始终走不出一个怪圈,总在情感的大海里苦苦挣扎。当然,这些苦难也给了她很多可以写作的原始素材。
她感谢那些带给她苦难的人,让她的生命坚韧顽强,生活五彩缤纷。她更感谢那些给予她关怀的人,让她懂得了人与人之间需要互相支撑和慰藉。
晚上,雪晓琦照例是先登陆QQ,然后在QQ记事本里写文章。柳青云一上线就过来和她说话。他们现在俨然是一对相识多年的老友了,说话不需要客套,有什么事都是直奔主题。
文学网站今天文章不多,雪晓琦就对柳青云谈起了自己的想法:“青云,我想写自传体长篇小说,心里总有一棵小苗想要长出地面的冲动。不写总觉得不舒服。”
柳青云鼓励道:“写自己熟悉的东西,这是最好的。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完成。”
雪晓琦说:“我觉得写长篇就像窜项琏,不知道这个比喻贴切不贴切?我手里有好多珠子。可是现在珠子都有了,就是缺那根窜珠子的线,不知从那里入手才好。”
柳青云说:“写长篇最好先列题纲,按故事章节来写会比较顺。一开始可能会觉得有点零散,不像长篇。我觉得不管文笔好赖,先写完再说。写完了,修改过程中再认真窜起各章节之间的联系,也就是一部完整的长篇小说了了。一定要多读别人写得,这样会给自己一定的启示。”
雪晓琦说:“我想按时间和事件的发生和发展来列提纲,又怕写成直接的叙述,显得拖沓冗长,毫无色彩,无法吸引读者。”
柳青云说:“一个好的故事不能光按时间先后就那样顺下来,要学会设置悬念,让读者跟着去想。比如写作过程中可以运用倒叙、插叙等方式,让故事具有悬念性。”
“再就是语言一定要精炼,不能像平时说话那样随意。写好小说语言很关键。你看有些都市言情小说,故事情节算不上跌宕起伏,就是平常人很平常的生活琐事,但语言优美精炼,让人有阅读的欲望。”
雪晓琦说:“这个我懂。虽然我一时半回达不到那种文笔的境界,但我会努力去做。只是我心里还有一个顾虑:我不知道这个故事该不该写出来?因为长篇小说里脱不了我生活过的影子,甚至说是半自传体小说也不为过。会不会让别人觉得我是自揭伤疤引人关注?”
柳青云说:“现在确实有太多的人想出名或者别的什么目的,不惜炒作自己。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目的。因为,你一不想出名,二不是为钱。写作是想给自己生活过的经历一个交代,再就是清理心灵上积满的尘埃。”
雪晓琦感到知音难遇的欣慰:这世界上总算有人明白自己、懂得自己、理解自己。她情不自禁对柳青云讲起了自参加工作至今经历过的诸多故事。
从前她害怕提起往事,痛恨往事留在心上的阴影,千方百计想和过去划清界线,总想着如何把它们一笔抹去就好了。现在她明白了,无论伤痛或欢乐,无论成功或失败,都是生命中无法改变的历史。只有正视历史,才能超越自己,活好当下。
雪晓琦沉浸在回忆中诉说着往事,突然柳青云打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晓琦,我给你说一件事,希望你不要怪我。”
雪晓琦说:“什么事,青云?怎么今天婆婆妈妈的了?有话直说,咱俩之间还需要客气么?我早已把你当成志趣相投的好友啦。”
柳青云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我就是玉子峰。柳青云是我的网络笔名。一开始没和你说说,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论坛的雪琦就是你的笔名。后来我才慢慢感觉到……”
“很多次我也想给你说,可是总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阻挡,也就没有机会讲给你听。我的挂职煅炼时间就要到了,我也快离开漠北了,就想应该告诉你这一切……”
看着屏幕上这一窜奇怪的字符,雪晓琦惊愕不已!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一直盯着那些字发愣。她觉得柳青云一直在欺骗自己,为什么不早告诉他说是玉子峰,难道这样的捉迷藏很好玩吗?
她在他面前,尽管以为只是一位网上文友,从未对他说过一句假话,从未敷衍过他一次,他却直到现在才显山露水,不是欺骗是什么?
雪晓琦不假思索在屏幕前飞快打出一行字:“青云,不管你在生活中是谁。我们都只是网上文友。只因共同的爱好,才能在一起聊几句而已。如果网络里的生活影响了彼此真实的生活,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从今往后,我不再和你联系。各自珍重,天涯安好。”说完,头像就黑了。
无论柳青云怎样在线呼唤,雪晓琦再无一句多言。她在QQ上删除了和柳青云或者说是玉子峰有关的一切。决定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单位上她有意回避着玉子峰,没和他说过一句工作之外的话。玉子峰落寞的眼神无可奈何地追随着她的背影。多省次他想找她好好谈谈,可她根本就没给他任何独处的机会。
转眼玉子峰挂职的时间到了,他就要回市里原单位上班。这天清晨,在同事们的协助下,他搬东西,提行李,整理文件。雪晓琦假装忙着处理文件,没有出去送他。
在这种事上,她不想藕断丝连。可是她的心里,还是有他。不管他是柳青云还是玉子峰。其实,他真的很好,她不是不知,只是他永远不可能属于她。不属于的东西,又怎能奢望,而让自己再一次绝望到心碎?雪晓琦站在办公楼上,从窗户里看着玉子峰坐车远去,才轻轻走回办公桌抽屉里拿纸不停擦拭滚滚而下的热泪。
听到玉子峰已回市里原单位上班的消息,马如芸内心顿时一颤。她精心收拾一番,打算前去找他。她今天的的打扮既不能太妖艳引起他的反感,也不能太落魄一副倒霉样,而要做出弱柳扶风让人一见动生怜爱之情的那种。
她了解玉子峰,他是个善良之人,见不得别人受苦落难。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必须竭尽全力去证明,证明她对他旧情难忘,证明她和他在一起才是最合适的。
然而见面的那一刻,她感觉他变了。没有了当初他们在一起时冷战时的那种颓废和慌张,没有了曾经分离时的不舍和心痛。取之而来的是从容和冷静,内心的沉淀和开阔。
他还会接纳她吗?他还能给她机会吗?她未开口底气已经不足。可是既然来了,还是要拼最后一把。她静静地看了他几秒,深情地呼唤:“子峰……”
这一声呼唤让玉子峰的心飞快痛了一下:这个和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女人,这个曾让自己痛不欲生的女人。然而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就不能重来。他眼里的光逐渐暗淡下来,面无表情地说:“你来了。”
马如芸说:“子峰,请你原谅我。我也是一时糊涂,才走上那条路的。现在我明白了,只有你和孩子才是我唯一的牵挂。只要你能接受我,我一定痛改前非,做牛做马报答你。”
玉子峰伤心之极:“过去的事情再也无法挽回了。我早不是那个为了面子而忍气吞声的人。机会我不是没给你给过,是你没有珍惜。”
马如芸说:“只要你让我回到你和孩子身边,我什么都可以做。”
玉子峰想让她死心就直接告诉她:“我和你再也回不到从前。我现在已经有意中人了,我不想再错过。”
马如芸说:“你说得是雪晓琦吧?我已经和她谈过了,她答应退出。我们一家人还可以像从前一样过得平静快乐。”
听前妻这样说,玉子峰恍然大悟,才明白雪晓琦为什么没说原因就归还项琏,为什么躲避着不再和他联系。他真后悔在漠北时没找她问清楚说明白,他真是蠢得可爱。
玉子峰说:“我再不想和一个没情没义的人生活。你走吧。以后,生活中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也会尽力帮你,但那绝不是因为爱。”
马如芸绝望地哭泣着离去,玉子峰在窗前站了良久。他决定现在就写申请,请上级将他调回漠北。如果领导不准,他就是辞职也要走。
他要去那里安详平和地度过他的后半生。他已经输了前半生,后半生再不能没有依靠。漠北天高云淡,漠北水美草绿,更重要的是那里有和他情义相投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