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晓琦来到单位打开电脑,却怔怔地坐着,既不想编文,也不想写文章,玉子峰的那番真情表白搅乱了她的心绪。要说她不想结婚也是假的,这些年一个人一路踉踉跄跄走来,她需要有个人、哪怕是在她劳累的时候借个肩膀靠一靠,哭泣的时候有个人能安慰几句,说别怕有我在。
看到柳青云在线,她想和他聊一聊,就随手一点发给他一个微笑。
柳青云很快就回复:“晓琦,你在?”然后仿佛心有灵犀般追问了一句:“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雪晓琦说:“也没有什么,就是有点烦。静不下心来做事。”
柳青云说:“那说说看,我替你分析分析。你忘了,我学过心理学,遇到任何不愉快的事你都可以找我。我可以免费为你提供咨询服务。”
雪晓琦说:“这些年,我都是一个人在人生的路上,踯躅前行……”
柳青云说:“这个我知道。虽然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但我从你文章里感觉到了。”
雪晓琦踌躇了一下,还是把下午和玉子峰相见以及对她说得那番话对柳青云重述了一遍。
柳青云认真地听她说完并鼓励说:“如果真遇到合适的人,你应该勇敢地追求新生活。也许经历过的一些事,对于当时而言,好象大得不得了,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让人没法承受。”
“这都很正常,我们都是普通人,自然有着普通人的渺小和痛苦。”
“但就整个生命的历史而言,那些事什么都不算。生命的意义,也许不在于享受了什么,而在于承受了一般人所无法承受的,还能继续前行。”
“没有经历的人生不算人生,没有饱尝酸甜苦辣当的生活,就不懂得真正的生活。”
一番话说得雪晓琦轻松起来,她高兴地说:“青云,我明白该怎么做了。谢谢你。”
柳青云说:“谢什么?我们之间还用谢字吗?”
雪晓琦说:“告诉你一件喜事,这个冬天我和孩子就要搬进新房子了。全部房款已经交齐,最近我父亲帮忙看着装修呢。”
柳青云欣喜地说:“啊!太好了。那我就好提前祝贺你乔迁之喜,如果经济上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别难为情不说。”
雪晓琦嘴上说“嗯”,心里却另有盘算,别说他们相距遥远,就是他近在眼前,她也不会找他。这些年她无数次徘徊在困境之门,但没有一次低声下气去求过任何人。
不管柳青云是真心想帮她,还是嘴上客气一下,她还是感谢网络里的遇到的这些好友们。有了他们,即使通过虚拟的网线,也让她感觉到了世间的温暖。
她见证了他们对身残志坚的虹雁的帮助,把自己的业余时间无偿献给了文学论坛。还有,论坛里不管谁有困难,大家都会想方设法帮忙解决。
柳青云说得对,不管将来她和玉子峰有没有可能走在一起,但此刻她应该享受爱情,享受被呵护的温情。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下午处理完繁忙的工作,雪晓琦提着包走出办公室,准备下班。迎面走来一个陌生女人。女人径直走到雪晓琦面前,非常客气地问:“请问,你就是雪晓琦吧?”
雪晓琦非常惊讶:“是啊,你是……哪位?我好像没见过你。”
女人热络地说:“你就要下班了吧,我有个小事求你帮忙。要不,我们一起去那边的咖啡屋坐坐?”
雪晓琦犹豫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憔悴不堪的女人,心想她应该不是找她麻烦的,再说她也没得罪过什么人。于是跟着女人来到了马路对面的青青咖啡屋。
一进门,女人赶忙殷勤地点了两杯热饮。服务生刚退出,女人以迅雷不及的速度“扑通”一声就跪倒在雪晓琦面前。
雪晓琦惊鄂不已,赶紧上前去拉。那女人却说什么都不起,一定要请雪晓琦把她的故事听完她才肯起。
雪晓琦说:“你起来说,我听你的故事就是了。需要我帮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自然会帮你。”
“可我一个普遍人,未必能帮上你。”她想那女人可能是有苦衷的上访人,听说她会写点小东西,让她写材料的?
原来就有几个根本不熟悉的人,通过同事找她帮忙写东西。甚至还有参加自学考试拿文凭的,请她帮忙代写作文的、答英语卷子的等等。
女人说:“妹妹,除了你,没人能帮我了,你就当是可怜我、同情我这个不幸的人,行吗?”
女人莫名其妙的话,搞得雪晓琦更加头脑发晕:她根本不认识她,怎么能说只有她才能帮上她呢?
女人说:“妹妹你不要奇怪,你不认识我,可我知道你。你听我说来。你们单位的挂职领导玉子峰,你很熟悉吧?”
雪晓琦的脑袋轰一下懵了:眼前之个女人肯定是玉子峰的前妻!她找她……
女人说她叫马如芸,离开玉子峰后,在外面过了一段浪漫风光的生活,那个男人将她的钱挥霍完后最终弃她而去。贫病交加,她吃了很多苦才回到市里。她才明白,她离不开玉子峰,就象鱼离不开水一样,离了他,她只能去死。
马如芸之所以在另一个女人面前揭自己的伤痕,就是看书上说,要引起别人同情、特别是女人的同情,就要不怕揭自己的短,说得越可怜越好。
面对雪晓琦这种多愁善感的人,他们的同情心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的,哪怕是曾经伤害过她的那个人落魄到讨饭的地步,她都会毫不犹豫端给一碗饭的。
“妹妹,你就是不同情我,你也得可怜可怜我年幼的孩子吧,他还那么小。听说我不在的日子,有一天他自己去倒水喝,开水瓶打翻了,把小胳膊和小手都烫了。看着那些伤疤,我的心好痛哪……我好后悔呀!”女人失声痛哭起来。
雪晓琦又是同情又是鄙夷地看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女人,狠狠心说:“你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吧,我帮不了你。这是你和玉子峰之间的事,你自己和他说去。”
说完就拿起包拔脚要走,冷不防从外面窜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到雪晓琦跟前抱着她的腿说:“阿姨,我想要爸爸,我想要爸爸!”
看着孩子纯净如水的双眸,听到孩子近乎哭泣的哀求,雪晓琦的心碎了!
眼前这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应该是玉子峰的儿子,年龄和自己的女儿毛毛一般大。想到毛毛自出生就在一个不健全的单亲家庭成长,雪晓琦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冷冷地对眼前的陌生女人说:“你带着孩子走吧,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们都是女人,都是母亲。”说完疾步走出咖啡屋。
见雪晓琦走远了,马如芸一把拉过孩子,亲吻了一下孩子的小脑袋说:“乖,今天表现得很好,没有忘记妈妈早上你对你说的话。否则你就永远见不到爸爸和妈妈在一起了。”
她看着雪晓琦远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冷笑:这世上就没有人办不到的事,就看你如何去做。人,该要自尊的时候一寸都不能让,但该牺牲的时候,就不要考虑一时的颜面了。颜面能值几个钱,能有她和孩子将来的生活重要吗?
她这样想着,便领着孩子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