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植树事件”后,当又一个周末来临,玉子峰再一次邀请雪晓琦一起吃饭时,她终于不再拒绝。玉子峰说这一次就只有他俩,没有别人,雪晓琦笑着点头。下班时间一到,两人并肩走出办公大楼。
出了办公楼不一会儿就来到大街上。玉子峰一身深蓝色的西服,显得英俊挺拔,雪晓琦身着淡粉色的悠闲装青春活泼。玉子峰比雪晓琦高出一个头,走在一起非常般配,引得行人不由侧目观望。
雪晓琦突然想起张爱玲和胡兰成第一次相见时,两人也是这样走在一起,穿着旗袍高跟鞋的张爱玲比胡兰成高一点点,胡兰成说过这样一句话:这怎么可以?一句怎么可以让张爱玲心里顿生莫名之感,心底许是微微难堪但更多的是欢喜。
夜色寂静,树阴微动,这样的氛围倒适合恋人在马路上散步。眼前的景物让雪晓琦忽然想起那天在医院里,她摔晕了躺在病床上,玉子峰亲昵地坐在床边,眉头紧缩焦急不安地等她醒来,不知熟识的人看见肯定会误以为他和她是一家人。
想到这里,雪晓琦嘴角不由抹过一丝笑容:青春年少时金童玉女的故事又从心底冒出来了。玉子峰发觉雪晓琦在偷笑,以为自己穿着有什么不对,就左转转右转转,看了又看,奇怪地问:“晓琦,你笑什么呀?难道我衣服穿得不合适吗?如果有不对的地方,你就直接说出来嘛,免得让别人看见笑话我。”
雪晓琦忙说:“没,我没笑你。只是想起了一件往事觉得好笑,所以忍不住想笑了。”
玉子峰说:“你今天心情不错啊,看上去一脸喜色。说说,有什么开心事,让我也分享分享你的快乐。”
雪晓琦说:“你这么一问,我倒想起了是有一件喜事,但现在不告诉你。”
玉子峰说:“你不说我也不勉强,等你想告诉我时再说。”
“晓琦,这次见面,我觉得相比十年前,你变了好多。怎么整天沉默寡言的,除了工作的事,其余根本不和别人说一句?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再这样下去,可真成那漠北雪山上的冷山美人啦。”
雪晓琦说:“其实我们都变了,比如你。在我眼中变化也是如此之大。只是你自己感觉不到而已,以为还是原来的自己。岁月都变化了这么久,我们怎么会在原地呢!”说着想起自己这十年的经历,心里不免伤感,一时无语,便低头向前走去。
玉子峰明白一句“变了”又让雪晓琦想起了往事,就紧随其后,换个话题说:“我来漠北有一段时间了,除了上次王局长请客聚会,也没见和你一起玩的小英她们,不知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雪晓琦说:“她们几个都挺好的。小英结婚后调去了阳关,平时在漠北没有特别的事见不着她。她父母还在漠北,每逢节假****会回来。”
玉子峰说:“哦,原来是这样。”稍稍停顿了下又说:“晓琦,和你说话我不想绕圈子,我就直接问了,你别见怪。这次我重回漠北,我怎么感觉你老像躲着我一样?我就一直奇怪,难道我有那么可怕或者可憎吗?”
雪晓琦听他这样直截了当,便索性告诉她真实的想法:“一是我现在的处境,单身女人,不宜随便和男性在一起瞎逛,漠北城就这么大,别人看见会说闲话。我不想为那些流言蜚语而分心费神。”
玉子峰不以为然地说:“我才不介意别人说什么呢。”稍稍停顿了下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自从我来漠北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了你的经历。这,让心里很难过了许久。眼前总出现十年前我们一起打球时你活泼俏皮的模样。那时的你是多么单纯可爱呀,命运真会捉弄人啊,总给我们意想不到的惊鄂!”
雪晓琦望着玉子峰凄然一笑,然后说出第二个理由:“再说我喝不了酒。喝不了酒,聚会时就和别人没有共同语言。我看喝醉酒的人不顺眼,没准人家看我更不顺眼呢。还有就是我越来越不喜欢聚会,也许是年龄一天天老去的缘故。总喜欢安静,总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玉子峰说:“什么一天天老去,你还和过去一样单纯可爱。其实凭心而言,我也不喜欢灯红酒绿,喝得人仰马翻,但多数时候是为了应酬工作,没办法推脱。”
“如果有可能,我宁愿象故人那样做个隐士。每天,一亩薄田,一碧绿草,一壶清茶,伴清风明月共起舞,听虫鸟草丛唱歌谣,那一定是非常逍遥自在的日子。”
雪晓琦笑道:“你想做隐士呀,这还不容易吗?痛下狠心舍弃红尘中一切的身外之外,找一个桃花源似的山外之处,盖一所茅草房,隐居起来不就行了?”
玉子峰说:“这想法不错,可以考虑。只是我要提议想法的人陪我一起隐居。否则就我一个人,高歌一曲无人听,可能隐士没能当成,人早被闷死了。”
雪晓琦笑得不行,伸手轻轻在玉子峰背上给了他一拳说:“你想得美,谁会跟你一起去?”说完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像是和他打情骂俏一样,人家只不过随便说说自己就想到那里去了,于是赶紧收放下伸出的手,脸早已似苹果一般红透了。
玉子峰却似浑然不觉,只急着追问:“你还有第三条理由呢,是什么?快说说看!”
雪晓琦认真地说:“现在你是领导,身份和过去不一样了,我对你自然是敬而远之。当然,我对所有的领导都是如此。”
玉子峰委屈地说:“这不公平,领导怎么了?领导就只能注定做孤家寡人呀?领导也得交朋友,领导也有快乐和痛苦的时候,没有朋友,心里的烦忧向谁说呢?”
雪晓琦愈加得理不饶人般说:“领导整天忙着开会,忙着聚餐,从这个场子上下来又进了那个场子。出门有人前拥后呼,进屋有人鞍前马后,来去前车水马龙,众星捧月,哪有什么孤独寂寞呢?”
玉子峰“呵呵“一笑说:“你错了。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烦心事,不管一个人工作多么繁忙、事业多么出色,那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况且我也不是什么领导,只是机缘比别人巧一点而已。人,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是情感的满足和寄托。如果心无所倚,情无所托,活着的生命却毫无生机,有什么意思呢?那会……”
雪晓琦急问:“那会怎么样?”
玉子峰正要作答,迎面走来一个长着老鼠眼样的男人打招呼,他便停住了。
“老鼠眼”殷勤地和玉子峰握了握手,然后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雪晓琦,眼神暧昧地向玉子峰笑了一笑。然后又问玉子峰何时来的漠北何时离开、有时间了一定要请他喝一杯老朋友一块儿叙叙旧,看样子并没有很快离开的打算。
雪晓琦不认识那个“老鼠眼”,于是走到一边等着。大约过了五六分钟,“老鼠眼”喋喋不休的高谈阔论总算说完走了。雪晓琦向玉子峰走近几步,作出不屑一顾的表情,说:“哼!看吧,如果你不是市上来的领导,人家会对你这么客气?你说,人在高处,还有真心朋友吗?不过是各种利益的驱使而已。”
玉子峰微微一笑:“晓琦,你说话怎么这么偏激?心里相信有,那就是真有,心里不相信,那就是没有。这个人是我十年前来漠北时就认识的,他人的本质还是不错的,挺讲义气的,就是爱打听别人的私事,喜欢瞎说一通,这点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