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齐王田广刚听闻汉军大举进攻齐地的消息的时候,韩信早已经领兵攻到齐国都临淄了。面对大兵压境,齐王田广又急又气,认为是郦食其骗了他,便命人迅速架起大锅,要惩治叛徒,将郦食其紧紧捆住丢进烧开的水中施以刑法,要将他活活煮死。死士们留下拼死守卫齐王宫,齐王田广趁虚而逃。
当韩信带军闯入齐王宫,就见宫内一片狼藉,大殿之内有一口大锅,郦食其在里面,竟还有一口气。
“……韩……信……我不会……放、过、你——”郦食其嘶声吼出这句话,就断了气。韩信脸色苍白,呆立当场。楚弦音立即走过去一掌拍醒韩信:“信,你是大将军,快下命令!”韩信恍然惊醒,立刻部署道:“灌婴,你带领两万骑兵追击田广,从他逃跑的方向看,应该是楚地高密。”
“末将领命!”
“来人,通知曹参将军继续平定临淄及周边县镇,以防闹事!”
“是!”
“对外散播齐王田广贪生怕死弃人民而逃,我暂时接管齐地,善待降民的消息,把仙士也来了的消息一同发出去……这任务交给李先生和蒯先生了。”
“谨遵军令。”几人立刻下去开始分头行动。弦音见韩信都部署完了,就叹了口气,轻声道:“把郦先生葬了吧。”
这天,韩信什么都不肯做,只是一个人固执地坐在华丽的齐王宫大殿前高高的台阶上面发呆。弦音见了,轻轻走过去,同样坐在他旁边。两人并肩静静地坐了许久,弦音突然开口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信,我做大将军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老师您?做过大将军?”韩信讶然。弦音微微一笑:“王,侯,将,相,我都做过。”然后转回去望着远方,目光深邃,似乎陷入了回忆:“当时,我的王命我领兵攻打敌国,暗地里却派人与敌国修好。这事我起初并不知情,却是我的斥候探到了消息告诉了我。”
“和我一样。那然后呢?”韩信问。
弦音继续微笑着说:“一开始我也很不知所措。但是我的谋士告诉我,我官阶大将军,我身上,背负着千万将士们的性命。我要对他们负责。大将军,惟独忠诚于自己的君王和兵士们。一个凡人,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我只是一个大将军,不能越权去干涉别人的事。我不能让其他人影响了我的判断。”
韩信盯着自己手指:“那么,老师也进军了吗?”
“当然。我进军了。”弦音顿了顿,又说:“和你的遭遇一样,我为王攻克了那个国家,而那个使者却被敌方的王杀死了。就这样,我向我的王表明了忠心,表明我无二心,只听从他的诏令。那个王派去的使者被杀,我的王,果然没有说什么。他对我一如往常。”
韩信重新低下头。弦音拍拍韩信肩膀,道:“记住你只是个将军,记住你的责任。你是凡人,其他的事你没有能力去管,你也管不了。没有人会因为这个说你,包括你的王。”
“……是。”韩信应道。
“你应该做的,就是追击逃跑的田广,打下齐国给汉王看,而不是坐在这里颓废。”弦音说着,站起身,再次拍拍他的肩,反身离开了齐国大殿。
这天晚上,韩信等灌婴的消息直到子时。灌婴的骑兵队是最优秀的,韩信其实一点都不担心灌婴会追不上田广。
等累了,他走出房间散散心。他漫无目的的走着,一直想着弦音说过的话。不知怎么的,弦音说的话,他总觉得能听得进去,好像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的一样。他对弦音,总有一种奇异的稔熟,说是父子,师徒,还是兄弟,那种感觉都不一样。有点像,又不太像。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和自己,应该是同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他说不清。
说起来,弦音处处透着神秘。他为何从未老去,他到底有没有活了两千年,他的面具下,到底长着怎样的容貌,还有那件血衣。
寻常人的血溅到衣服上,应该是存留时间越久,颜色越深,而且会干涸。可是弦音的血,为何颜色会变得浅淡,而且过了那么久的时间都没有干,到最后,连一点血迹都看不到了,仿佛那衣服只是被水浸了一下。
而且没有血的腥气。
韩信委实不愿相信老师如大师兄魏豹所言是个妖怪,却又对事实存在的怪异现象无法忽视。他苦笑着,不得已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老师的体质还真奇怪。
路过弦音仙士的房间,灯已经黑了。韩信远远站在外围看了一眼,正要离开,却瞥见那门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从里面出来。
是弦音仙士。那人虽然披着黑色斗篷,可韩信还是认出来了。这么晚了,老师这是要去哪儿?
出于一丝好奇,韩信也纵身跟了上去。
只见弦音一路前行,来到了齐宫大殿门口。他把侍卫都打发下去,便跨进殿内反锁了殿门。
老师他要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韩信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也急忙来到大殿附近,看到一扇窗户开了一条缝,便潜过去听着。
大殿静悄悄的,似乎没有声音。许久,才听到弦音仙士清冷的声音:“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窗外听墙根的韩信顿时浑身发冷,老师竟然,发现我了!?
他摇着嘴唇忐忑不安,心脏狂跳。自己暗自跟踪老师,原以为老师不会发现,没想到被当场逮个正着。正当他准备站出来的时候,里面竟刮起了阴风,吹的韩信头上那扇窗户“吱呀吱呀”摇个没完。伴随着这股阴冷之息,一个声音嘶嘶地说:“楚弦音,我就知道你会来。”
郦……郦先生!?韩信恍然认出了那个声音,那竟然是已经死去的郦食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