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左车再拒绝就太不近人情了,而且对于人才,精明的领袖都是抱着“不为我所用则杀之”的态度,他若不肯答应估计就没命活了。想想在陈余那个腐儒身边的确埋没了自己的才华,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识人的韩信,李左车便答应了:“好吧,那么我便献上我的愚诚,忠心为将军效力。至于将军的疑惑,让我这么说吧。成安君本来有百战百胜的条件,然而二十万大军败于鄗城之下,自己也身亡在泜水之上。如今将军横渡西河,俘虏魏王,在阏与生擒夏说,一举攻克井陉,不到一早晨的时间就打垮了赵军二十万,诛杀了成安君,名扬四海,威震天下。”
韩信点点头,李左车便继续说:“敌国的人们预感到兵灾临头,都已经不能顾及日常生产,放下农具停止耕作。为了躲避战乱,青壮年能跑则跑,老人幼儿则坐吃等死,城中危机四起,百姓不齐心,动荡不堪。像这些,都是将军在策略上的长处。然而,眼下将军手下的士卒百姓也好不到哪儿去。百姓刚刚经历战乱劳苦,士卒也十分疲惫,很难用以作战。如果将军发动疲军去攻击燕国坚固的城池,恐怕战争时间过长,力量不足无法攻克,将军带领疲兵作战的实情暴露,威势就会减弱。旷日持久,粮食耗尽,而弱小的燕国不肯降服,强大的齐国作为楚国的有力盟军,一定会拒守边境,以图自强。燕、齐两国坚持不肯降服,那么,刘项双方的胜负就不能断定。像这样,就是将军战略上的短处。因此,我自认为攻燕伐齐是失策啊。”
韩信皱着眉思量着李左车的分析,的确十分精辟。他也意识到疲兵作战的严峻形势,就诚恳地问道:“先生说的是极。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广武君回答说:"善于带兵打仗的人不拿自己的短处攻击敌人的长处,而是拿自己的长处去攻击敌人的短处。如今我为将军筹划打算,将军不如按兵不动,安定赵国的社会秩序,抚恤阵亡将士的遗孤。方圆百里之内,每天送来的牛肉美酒,用以犒劳将士,好好整歇军队,同时摆出向北进攻燕国的姿态,而后派出说客,拿着书信,在燕国显示自己我们的战绩和我军的优势,燕国听说大将军的神勇,必不敢不顺从投降。燕国顺从之后,再派说客往东劝降齐国。若是让汉王拖住楚军,使楚军无力向北支援齐国,齐国孤立无援,就会闻风而降服。这样的话,即使有再聪明睿智的人,也不知该怎样替齐国谋划了。如果这样,那么,夺取天下的大事即可谋求。兵法上说过,用兵本来就有先虚张声势,而后采取实际行动的,我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韩信听了李左车的建议,高兴地连连点头,听从了他的计策。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之上者也。李左车果然有过人之才,在老师不在的情况下兵不血刃地帮他解决了眼前的难题。
谈话结束以后,韩信立刻派遣使者出使燕国,同时摆出一副即将进军燕国的样子。果然如广武君李左车所料,燕国听到韩信全灭赵国,又即将征讨燕国的消息,立刻便大开城门,交出印信降服韩信。
最近一直有多股楚军奇兵往来骚扰攻击赵国,赵国局势极不稳定。这对于身体刚刚转好的韩信来说无疑又是个挑战。他已经派张耳往来打击楚军了,可是没有他,张耳也觉得吃力。
韩信伤还没好,但他决定这就转战修武,彻底平定赵国,向北进入燕,然后东向击齐。这时他有了自己的智囊团李左车,还有个仰慕韩信为人和才华,刚投奔他来的范阳人蒯彻。李左车又瘦又高,年纪较大,阅历也丰富。蒯彻矮胖矮胖的,年纪也就刚过而立,别看他慈眉善目的,把握大局的敏锐那是一绝。他转战修武的决定一下,两个智囊都同意。然而星岚却坚决不同意。
“不行!主人说等少主身体完全好了才能转战修武,少主您是想反抗主人的意志吗?”星岚的性子冷冽,从不跟人争吵,除非有关他的主人楚弦音。
“星岚,如果老师醒着,他会叫我看着办。”韩信抬头看着老师最忠心的侍卫:“你明知道老师对我的态度。”
“你!”星岚气急,反而变得冰冷:“主人他太宠着你了,他自己不知道,我最清楚。我不是主人,主人做不到严肃管教少主,我替他管教。主人的话就是我星岚的准则,除此之外,我不会听从任何人。”
韩信修长的手指紧紧捏着桌案边,忽然抬头冷冷道:“如今老师不能主事,我作为军中大将军,你们的少主,现在我说了算!……咳、咳……”韩信一怒之下触动了伤口,蹙着眉咳了起来,墨夜急忙上前为韩信顺气。
星岚看着韩信,一阵恍惚。冰冷而淡然自若的气质,高傲而唯我独尊的势气,还有那被病痛折磨之时虽痛苦却不甘的眼神,给星岚一种好像面对着主人的错觉。那个让他折服的高傲不屈的主人,如今正毫无知觉地躺在寝宫。
“……是。少主既然有主意了,就按少主的意思做吧。只是我提醒你,不要做任何伤害主人的事。否则,就算你是少主,我一样会毫不犹豫地抹杀。”星岚冷冷道,转身离去。
目送着星岚离去的背影,韩信微微叹息。“墨夜,为何不许我看老师?我清醒之前,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
墨夜一边揉按着韩信身上的穴道,一边温和地说:“少主既然决意转战修武,就专心准备作战。主人料想少主的脾气就是这样。至于主人的事,有我们呢,少主就不用管了。”
韩信有些忧伤地自语:“我只是不想延误最佳战机。”
“主人懂的。最了解少主的人,一直都是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