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地却在魏豹的统治下安逸而自负,丝毫没把韩信的军队看在眼里。弦音仙士的苏醒让魏豹撕下伪善谦恭的假面,竟不知以何种阵法使他能力尽失,软禁在别院。薄姬也被幽禁起来,弦音见不到她,不知道她的情况如何,心底没来由地有一丝担心。
“楚弦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魏豹冷冷地掐着弦音柔嫩的脖颈,弦音因窒息而无力反抗,那双深邃如渊般的眸子却一如往常那般淡漠。魏豹对那双沉寂如水的眸子厌恶得紧,一把甩开快要晕厥的老师,看着弦音痛苦地咳着,心中顿时升起一种快感。
“你知道我曾多么崇拜你,信赖你,把你当成无所不能的仙人,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是以为我是你第一个亲传的学生,只想成为你的亲信,以为你会对我有所不同。可你却把我当成一个工具,肆意安排着我的命运!我和二师弟,全部都是为三师弟铺路的石子!”
魏豹毕竟是从军队里出身,他一把拎起弦音:“你骗得了天下人,你却骗不了我。你给张良的那一半凌霜阁根本不是凌霜阁真正的力量,那只不过是你舍弃的没用棋子。你舍弃他们,就像将要舍弃我一样!真正的力量,是掌握全天下商贸命脉的这部分吧!难怪你之前一直藏着掖着不予人接触。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老师。你用我来控制魏地,用张良控制韩地,用二师弟左右楚地,你也妄想控制七国吧!可是你最重要的那部分凌霜阁已经归我了,而我,再也不需要你来控制!”魏豹怒气冲冲地抛下弦音:“我有薄姬,又控制了全天下的经济商贸,我要一统天下,我才是全天下的主人!”
弦音踉跄着站起身,望了望屋外若隐若现的阵,看向自己的学生:“你还发现了什么?”
魏豹退后一步:“你是妖。琴妖。”
“一味的自大狂妄,盲目自信只能导致灭亡。”弦音轻咳了几声,目光却带着些冷笑:“这些东西你都是听谁说的?我是妖?”
“我不会忘记的。”魏豹警惕地打量着弦音。弦音的琴几乎从不离身他从小就知道。幼时的一天,他背熟了弦音还未布置的诗经,想让弦音高兴,就偷偷来到弦音房间外。他听见弦音的琴声,推开门却空无一人,只有一架琴在案上静静搁置。他有些害怕,回身想走,却看到弦音站在门口,手中抱琴,而本搁置在案的琴却不见了。
“每年的夏天是你最虚弱的时候,这个时候你的四大护卫却都不在身边。我就要趁这时除掉你这妖物!”魏豹笑道,冷漠中透着一丝危险。
弦音的手微微一颤,马上不动声色地掩饰过去。他说的没错,这个时候的自己身体最差,星岚墨夜他们却都因为他采集药材而不能在身边。这也是为什么,他宁愿喝下魏豹送来的毒药,甘愿假死以求保全自己虚弱的肉身不会垮掉。
“任何事物历经千年,也都有了灵性,我的琴成了精怪也不稀奇。”弦音淡然道。
“你是想说那****撞见的是你成妖精的琴而不是你?好,那你怎么解释为何我在你周围布了镇妖障你就能力尽失,走不出这个法阵,连你的式神都召唤不出?”魏豹比弦音高出一头,他一把扣住弦音单薄的肩,将他拖出门外抵在阵上,弦音的背立刻犹如被火烧一样,额前冷汗直冒,痛苦极了。
“豹……这阵是……魔阵,是……困住修道者的……魔阵,不是镇妖阵……你被骗了……”“借口!许先生为人正气,绝不会骗我。”魏豹气愤道,手劲丝毫未松。
许先生,许负,原来给魏豹进谗言蛊惑魏豹对自己出手,又出这些馊主意陷害自己的竟然是寻常微不足道的相士许负。不该忽视他的,本就知道传言薄姬生天子的就是他。
终于,弦音手脚无力地垂下,似乎快昏过去了,魏豹才松手,看着弦音无力倒下的样子,心中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泄愤感。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邪恶而满足的微笑,走出了弦音的小院。
如此痛恨弦音仙士最重要的原因,他却没有说。他来到另一处院落,推开门。
小院花草繁多,屋内整洁,逸着些许胭脂的香气。一个窈窕纤细的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薄姬。那个聪颖且惠质兰心的女人,虽是他的魏王妃,心中却从未有过自己。魏豹是不爱她,但他是她的王,是她的丈夫,她必须爱他。
“赵国送来的胭脂,不喜欢吗?”魏豹出声道。薄姬回头,客客气气对魏豹行礼:“魏王。”端庄而带着一丝疏离的陌生。
这种淡漠的态度惹恼了魏豹。他一把扯住薄姬的长发把她拉到自己面前,迫使薄姬仰着脸看着自己:“你私自救醒楚弦音的事还没完,我已经对你够宽容了,你居然还不知道反省!”
“恳请魏王放过仙士。他是魏王的老师,师者为尊,臣妾担心魏王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为天下人所不齿。”薄姬依旧淡漠。
“你还敢为他说话!他是妖怪!你被他迷了心窍吗?你是我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私情。”魏豹恼羞成怒,扯着薄姬的手劲不由得加大。
薄姬终于面露痛苦,可眼神依旧不卑不亢:“魏王莫要忘记,是仙士将我许配给魏王,仙士光明磊落,只有我私下里对仙士有爱慕之心,仙士并不知情。”
“你这贱人!”魏豹扬手就是一耳光,打的薄姬摔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你不是想和楚弦音双宿双飞吗?好,你只要给我生个天子,我就放你走。”
夜半时分,弦音仙士才幽幽醒转。上午演那一出戏还真辛苦,脊背被那魔阵烧的生疼。虽然已经痊愈,但那疼痛的感觉似乎还有残留。他的身子,果然已经要垮掉了。他苦笑着,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魔阵,他都无法承受,那个平常微不足道的相士许负都快成了他眼前的大敌。星岚他们若是再不回来,他真的就支撑不住了。
他坐起身,来到院中的阵前。魔阵闪烁着常人看不见的若有若无的浅紫色光,呈倒扣的碗形将弦音仙士的房间连同院落罩在其中。一个寻常相士,怎会使用魔阵,难道他已入魔?弦音伸出手,在阵壁上轻轻一点。
一阵灼热的痛感从指尖传来。他急忙收手,再看,手指有些许灼伤。唉,看来魔性还不弱。许负有脑子却用得不灵活,魏豹白日里说的那些话应该也是他教的,看似有理,实则谬误。控制天下部分商贸的凌霜阁也就是空有些闲钱罢了,怎能控制天下。那许负也就撞上了魏豹才能得到那什么国师的地位。
许负不过是小角色,还好处理。弦音想着,手上的灼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他站在阵前思忖片刻,还是叹了口气。罢了,总也放不下薄姬。
他用手指在虚空中划出个圆,圆内逐渐显现出复杂的橙色阵型,他将那个阵型以指尖推到魔阵壁上,魔阵壁很快开了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
弦音隐匿踪迹来到薄姬小院,却看到薄姬仅着一层薄纱衣站在院子里,仰望着月光。就算是在夏天,北方的夜晚也冷得有些渗人。弦音不忍心,便出声道:“薄姬,怎不回屋子?”
薄姬冷不防听到有人说话,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弦音,却后退两步,未言语,却开始流泪。
“仙士……您没事,太好了……”“薄姬……”弦音走近一步,却吓得薄姬向后一退:“不要过来!我……我不配让仙士这样高洁的人来碰……”
“薄姬,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亲信,若是病了,我会十分困扰。”弦音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凝眉问:“出何事了?难道是魏豹他……”“仙士!您别问了……”薄姬一下子哭出声来。弦音上前轻轻搂着她因哭得太厉害而不住颤动的身子,心中已明白了一切。
“仙士!仙士……您告诉我,为何老天要如此待我?难道这都是命吗?”薄姬哭着问,双手紧紧攥着弦音的白衣,好似攥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弦音轻轻拭去薄姬脸上的泪痕,道:“薄姬,你的未来已经由天道所规定好了。你将会成为汉王的妃子,有汉王的孩子,你会因这个孩子而富贵。”
天道,又是天道。谁愿意嫁给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啊!可是仙士一直在维护着天道,如果自己不肯嫁,仙士会为难吧。
弦音看着她的目光,有些许淡淡的伤感。“知道你不愿意,可是……”
“仙士也希望我嫁给汉王吗?”许久,薄姬轻声问道。弦音一愣,垂下眼:“天道不可违,此事非我能左右。”
“好。我愿为仙士做任何事。”薄姬擦干眼泪,目光决然,又变回原来的沉稳干练的凌霜阁副司。
“薄姬啊……”弦音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我会让信好好照顾你。”又看了看远方开始发白的天空:“去歇息吧。魏豹那里……我会让他无暇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