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条巨蟒仰着脑袋，张着巨嘴追逐着那道渺小的影子，泥渊里混合着鲜血的腥臭泥水四处飞溅。
那道佝偻的身影像是突然没了力量，又从黑洞洞的高空落下，瞬间消失在巨蟒群里，而在巨蟒不安嘶叫之时，却从另外一个角落飞起。
老人不知要飞去哪里，一直在空寂黑狱打着圈，颇为诡异的是，他的身影明明沿着一个方向穿过重重的黑暗，但又突然在另外一个方向出现，然后沿着同一个方向飞过。
周而复始，慕寒借着怪异的微光看得清清楚楚，然而老人好像丝毫没有察觉一般，努力掠过空寂黑狱的神秘空间，却一次又一次回到原点。
“空寂黑狱，凭自己的力量是出不去的。”黑狱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一个更为苍老的声音，但却充满了力量。这个声音明明从一个方向传来，却在黑狱各个角落想起。
听到这个声音，老人像是被雷劈中一般，佝偻的身躯猛然颤抖着，不断朝泥渊跌去，却又挣扎着飞起。
“泥渊里的巨蟒已经等不及了，你们帮帮它们吧。”那个极为苍老的声音又风轻云淡地说着。
慕寒已经无法平静，难道这空寂黑狱里不但有泥渊里的巨蟒守着，还有黑暗中的高手，而这个苍老的声音说明，黑狱里的高手绝对不止一个。
苍老的声音刚消失，空寂黑狱无穷远处突然划来十二道璀璨的金光。
金光乍现，暴动的巨蟒立即安静下来，纷纷潜下泥渊，挺直身躯，以自己长长的背脊身躯作为桥梁，架在泥渊上方。
金光占据着十二个方位，却是十二道金色人影站在十二条巨蟒的背脊上，任凭油尽灯枯的佝偻身影四处乱窜，却无法飞出他们围成的范围。
然后，金色人影手里的法宝打出一片片璀璨的光芒，将空寂黑狱的沉重黑暗撕碎，又瞬息被黑狱的黑暗吞没，然而法宝产生的强大力量却一丝不漏轰在老人身上。
老人再也飞不起来，坠落下去，一条巨蟒当先冲出泥渊，一口接住。
只听见“咔嚓”一声，一股鲜血从巨蟒口中喷出，接着，还有一半留在外头的残肢断体也被吸进巨嘴，“咔嚓”之声不绝于耳。
空寂黑狱又彻底黑暗下来，十二道金色人影如凭空消失般不见踪影，只有那条享受到美味的巨蟒在泥渊里翻滚着，染了一嘴的鲜血。
慕寒瘫坐在地上，额头上的冷汗如雨流下，他的脸色苍白，比刚才做了一个噩梦后的反应还激烈。
慕寒在神战大陆闯荡的时间并不久，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胆怯和懦弱的人，而这空寂黑狱却偏偏有一种怪异的范围能让所有进入的人都变得脆弱。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黑暗中的高手守卫，例如刚才的十二道金色人影，还有修为深不可测、只说了两句话的神秘老人。
慕寒拍打着胸口，长长出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被巨蟒咬死的老人虽然和他并没有什么交情，实际上相识不过一刻钟，说的话也不多，但慕寒心里还是有些难受，毕竟老人传给他的《荒古传记》还正漂浮在落神坠里。
没过多久，空寂黑狱一道门打了开来，惨白的强光如鲜血般黏稠而沉重，一道人影跳了进来。
慕寒瞧了一眼，便知道进来的是云涯之城的一城之主。然后，门紧闭起来，空寂黑狱习惯性陷入黑暗当中。
泥渊里的无数巨蟒又翻滚穿梭，用自己的背脊在泥水上架起一座座桥梁，通到黑狱的四面八方。
城主却没踩在巨蟒的背脊上，他的身影悬浮起来，凌空踏步，如履平地。
而从城主一进来的时候起，还关着活死人的铁笼子就亮起一道又一道光芒，结成厚实的结界把铁笼子围了起来，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的状况，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慕寒除外，因为他不是活死人。
城主果然是向着慕寒的铁笼子直奔而来，他手掌心的光芒一探，铁笼子就被打开。紧接着，威压四方的一城之主也钻进了铁笼子里。
慕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城主手心的光芒一点一点击打在身上各处，绑着自己的血红蛇纹缓缓消散，最后化为虚无。
没有束缚的慕寒伸了一下懒腰，摆着更舒服的姿势坐在铁笼子里。
城主全然没有在云涯殿的架子，也坐了下来，说道：“空寂黑狱，怎么样？”
“是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方，如果真的一辈子要待在这里，我想没过多久，自己也会疯掉。”慕寒毫不避讳地道，对于云城主的到来，似乎没有丝毫意外。
城主笑着说道：“想要一辈子待这里么？待在这里的人无疑都是十恶不赦的人，就如刚才死掉的老人，如果你知道他生前的一点点事迹，大概就不会对他存有丝毫好感。不过既然他已亡去，云某也不必破坏他留给你的印象。”
慕寒脸色有一丝黯然，但却并不反驳城主的话，只是说道：“城主到这里来难道仅仅是说这些话的吗？”
城主的脸也顿时沉了下来，他看着铁笼子外暗不着边的空寂黑狱，良久后才回过头来，低声说道：“副城主，金衣卫副统领，银衣卫统领，全是云涯之城一等一的高手，手握重权，就这一回，全成叛徒。来之前，云某就斩断无数年的交情，现在这些人已经赶着去黄泉路上轮回了。”
“城主是睿智之人，他们的异常大概早就发现了，只是没有狠下心来吧。”慕寒淡淡说着，心里没有悲喜。
“如此说来，还得谢谢少年郎你，在云涯殿上这胡乱一闹，倒让这些人露出狐狸尾巴。云涯之城数十万人的性命，再不狠心斩杀叛徒，我愧为一城之主。”
城主低着头说着，脸色和慕寒一样，黯然无神，完全没有一城之主的威严，反倒显得有些苍老。
“鬼界要破云涯之城，难免会买通城里的实权人物。还好，事情并没有向最坏的状况发展，如果连城主都是鬼界的人了，那么我这一来还真是送死了。”慕寒半严肃半开玩笑说着。
“少年郎在云涯殿上看似莽撞，而对于我云涯之城的现状来说，倒也只有如此孤注一掷。如果你偏偏要和我单独面聊，恐怕我是会怀疑你的，也更会让别人的怀疑。少年郎，你告诉我，你的每一步都是自己计算好的，还是真的歪打正着？”城主站了起来，又恢复一城之主该有的模样，他说道：“我相信是前一种。”
慕寒笑了笑，问道：“那在云涯殿上，城主又为何选择相信我？”
城主叹道：“我是不能不相信，想知道在深夜我为何会召集城里高手在云涯殿议事么？”
“城主想说我便想听。”
城主点着头，但却并没有往下说，他身子一侧，就从铁笼子里飞了出去，然后空寂黑狱的一道门又被打开。
城主从黑狱门走了出去，又迅速飞了进来，待再度回到铁笼子里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套银光闪闪的甲衣，“少年郎，若愿意跟我走，穿上神铁银甲，若不愿意，空寂黑狱待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