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尹府内。
徐清岚正在里屋来回踱步,右手捧着一本《诗经》,摇头晃脑的吟诵两句,神态甚是清闲。
“老爷。”有人在外面轻声喊道。
“进来。”徐清岚放下手中的书籍,对着刚推门进屋的一个满脸皱纹、佝偻着身子的老人问道:“管家,冠军将军走了。”
“刚走。”管家轻声回答,有些担心的补充道,“不过走时脸色不太好。”
徐清岚听了哈哈笑道:“如果是我连续吃了三天的闭门羹,我的脸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管家一听,脸上的皱纹皱的更紧,措辞小心的说道:“老爷,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冠军将军毕竟是洛州刺史,您的顶头上司,万一他恼羞成怒,岂不是……。”
“这个你不用管,我吩咐怎么做就怎么做。”徐清岚有些怒气的说道。
“是,老爷,老奴多嘴了。”管家有点委屈的说。
“恩,梁州的姚将军那边消息过来了吗?”徐清岚脸色稍霁,不紧不慢的问道。
“若是不出差错,下午就该到了。”
徐清岚默默不语,低头想着:老管家有点说对了,那王琦不管怎样,总是他的顶头上司。明天若是再不给王琦一个满意的答复,恐怕王琦真的要发怒了。等了三天,就是等梁州方面的消息。看了姚将军的答复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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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琦现在岂止是发怒,简直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三天了,王琦一天一趟往洛阳尹的府邸跑,就为了那兵饷的事情。可见到的都是那个徐府的老管家,每次千篇一律的回答‘老爷出外办差事去了。’,明明知道是借口,却是弄得他无可奈何。
俗话说,事不过三,今天王琦抱着不见徐清岚不挪地,清晨就赶到了徐府,愣是把一碗浓茶喝成白开水,那徐清岚却毫无踪影。眼见天过晌午,又是饥饿,又是尿急,他是怒气冲天,连招呼也不打,就拂袖而去。
心里发狠,一定要给那徐清岚点颜色瞧瞧。
回到府中,王琦先是跑了趟茅厕,然后交代手下赶紧上饭。他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饭菜是王伯领着人端上来的,见到王琦脸色不渝,就知道今天又没见到人,安稳道:“少将军不用太着急,那洛阳尹不可能永远躲着的,总有一天能见到的。”
王琦边吃饭,边回答道:“王伯,我不是怕见不到他,只是心中不岔,他徐清岚区区一个洛阳尹,竟敢如此慢待我,我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
王伯淡淡的笑道:“他胆敢如此,必有依仗,少将军也不能掉以轻心。”
“恩,王伯说的是,我记住了。”对于王伯的忠告,王琦虚心接受。
吃晚饭,在太阳底下休息了一个时辰,正想去城外大营看看练兵的情况,有亲卫来报,说是洛阳尹府中的管家前来求见,正在大厅侯着。
王琦听报,百思不得其解。便随着亲卫来到大厅,远远一看,果然是见了三次面的徐府管家。
那管家见王琦进来,屈身行了一礼,恭敬地把一份请柬递给王琦,说道:“我家老爷刚刚回府,听说将军造访鄙府几次,却未能亲自招待,实在失礼,所以特地命老奴前来恭请将军过府一叙。”
王琦听他说得如此客气,不想和一个老人家为难,他又确实有要事和徐清岚相商,也不矫情,让手下备车,乘车跟着徐府管家,向徐府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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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府书房,两个下人上完茶。
王琦细细的打量着徐清岚,年纪有五十出头,体型消瘦,面色微白,留着淡淡的长须,身穿青色长袍,看着一幅文人打扮。
徐清岚淡淡笑道:“听闻将军三次来访,卑职都未能亲自迎接、招待,让将军空等数日,卑职实在惶恐。”
王琦虚以委蛇的说道:“无妨,听闻徐大人公务繁忙,倒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将军客气了。”徐清岚笑着问道,“想必大人是为了冠军军饷一事吧。”
“正是。”王琦见他如此识趣,万分不解。
“前几天,周将军却是找过卑职,那时府衙银库是真的没钱。”话锋一转,徐清岚接着道,“不过这两天洛阳治下各城各县已经把今年的赋税押解上来,所以,冠军的军饷问题,将军就不用着急了。让军中司马来找我就行,如果怕麻烦,卑职可随时一次性支付冠军一年军饷给将军。”
“那真是麻烦徐大人了。”王琦客气道。
心中越来越疑惑,徐清岚大费周章的躲着他,现在却有这么痛快,不仅现身相见,还爽快的答应支付军饷,如此前倨后恭的表现,让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生怕有什么陷阱。
“那我下午命人到府衙取军饷,希望徐大人多多帮忙。”王琦怕夜长梦多,索性赶紧一次性的把军饷拿来心安。
“将军客气了,下午我便令人做好准备。必定不会有什么差错。”徐清岚起身行礼。
王琦也不想多待下去,道了谢。起身告辞。
徐清岚笑道:“将军慢行,有人托卑职传个口信给将军。”
“哦,徐大人请将。”王琦不慌不忙的说道。
“龙骧将军姚苌大人托卑职向大人说‘洛阳此案绝非他主使,而且他府里也没有一个叫高总管的人。’。”徐清岚严肃的说道。
王琦一听,眼色一凝,然后含笑道:“龙骧将军怕是误会了,此案尚未结案,还没有定论。龙骧将军的话我记下了。”
徐清岚也不多解释,口信传过就算完。
王琦等军饷的事情商议完,婉言谢绝了徐清岚邀请他赴晚宴,就告辞离去。
回府的路上。
王琦坐在马车上静静地思考着,徐清岚的态度前后相差如此之大,原因恐怕在那个龙骧将军身上。
起先,怕是这个徐清岚自作聪明,以为他乃姚苌乃是宿敌,所以在军饷一事上和他作对。
后来,应该是姚苌有消息传给徐清岚,这个从带口信这个事情上就可看出来,徐清岚这才态度改善,变得配合。
如此说来,姚苌是通过这件事情,伸出了橄榄枝。是心虚想和解?还是确实不关其事?
王琦想了许久,心中倾向于后者。那也就是说,有人既想害死他,又想把罪名嫁祸给姚苌,此人倒是大手笔啊。
回到府中,王琦立即命人组织马车,让王伯带队,持着他的将军印,去府衙取钱。
诸事安排妥当,王琦实在熬不住了,躺倒在床榻上。身上有伤,本就不宜奔波。现在自找苦吃,他连呼命苦,心想着,怕是明后天也休息不了,好几天了,都没去过一次城外大营。明天就非去一趟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