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这几天一直可以看到一个奇怪的景象,每天清晨,天朦朦亮时,附近起早劳作的农人就看到一支连绵数里的军队正沿着洛阳城城墙来回跑,不跑到气喘吁吁、挥汗如雨,好像誓不罢休似的。
起先老百姓们还害怕的乱兵,这个世道,乱兵比土匪更可怕,后来看到这帮兵跑完了就回附近的大营,也没去附近造孽,老百姓的胆子倒也渐渐壮了起来。起早的农人也跟着军营里那震天的号角声起床,吃点东西就到地头,一边看着跑动的士卒,一边劳作。心里感叹:这帮娃真能折腾。
二狗子是一个老兵油子,断断续续的打仗也打了五六年,一身逃命的本事是他至今还活着的原因。上次听说冠军将军要挑选人马,组建冠军,心中便是一热。二狗子原本就是溃军中退下来的,哪里不晓得冠军将军就是当初在淮水边救他们这些溃军的人?所以毫不犹豫的应征了。心中打着小九九:冠军将军立了那么大的功劳,那冠军中岂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轻松逍遥。
现在二狗子为他当初这个决定后悔不已,吃喝倒是附和条件了,两天就能看到一块肥瘦都有的大肉,平时也能放开肚皮吃饱,在这个乱世中可以说是一种幸福了。
在应征后不久,二狗子很不幸的被刷下了骑兵的资格,因为他从没碰过弓箭。所以只能做步兵。从此苦难的日子开始了。
天还没这么大亮呢,一阵擂鼓和号角,那是震耳欲聋,震耳发聩,想不醒都难。基层的伍长、什长都是由下面的士兵选出来的,二狗子一个老兵油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所以也当了个伍长。他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也不会打骂手底下的人,只是一个个将他们喊醒,去晚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营房旁边已经有陆陆续续的士兵出来,当号角停下来时,所有的人都出了营房,穿戴整齐。这是前几天,十几个老兵油子组成的伍长、什长拖拖拉拉,后被集体砍头后的结果,没有人再敢以身试法。
二狗子倒觉得这帮人确实该杀,因为在事发前一天晚上,就专门有传令兵前来通知军号吹响集结后,不许迟到。
负重跑步,二狗子还能接受,身披铠甲,其实也就是胸口有个护胸,下面穿个皮裙,再加上手上长矛,也不是很重,跑一个时辰,就能回大营吃早饭。
但是早饭后的半个时辰就是煎熬了,直挺挺在训练场里站着,不许动作,不许说话。
二狗子还是挺庆幸的,还好不是三伏天,还好能吃饱不会头晕眼花。
隔壁大营的骑兵兄弟见了,都是哄堂大笑,笑称步兵们“挺尸”。
“挺尸”完后,就是走正步,二狗子本来也不晓得,只是见长官那么教的,他嘴里也就那么说。可是心里却想,不就是走路嘛,难道还有谁不会?
事实上,一个人走确实没问题,可关键是一千人一起走,甚至一万人。第一天刚走时,全乱套了,士兵分不清左右,听不清口号,没人踏出的步伐长度一不一样,后面的撞到前面的,或者前面的和后面的差一大截。
没办法,只能先一个伍一个伍练。
这些上午的奇怪训练结束,下午才是正常的、以前都见过的训练。
然而,步兵觉得正常了,骑兵却叫苦了。
每个骑兵需要在静射时,需要百发百中射中箭靶;在马上高速移动时,不要求你做到百发百中,每天你要射中十次靶。
每天训练完,骑兵的双手没有丝毫力气,耷拉着双臂,回营擦药。总体来说,骑兵们觉得他们比步兵要好点,起码不用“挺尸”。
三天来,二狗子也发现了,手下人下午刺枪时更有力,动作也更整齐了一点,他想不通,也不会想到,每天上午奇怪的训练正是在调节士兵的体能和纪律性。
今天一早,二狗子又如同往常一样,在听到号角后,叫醒手下的几个兄弟,然后到外面集合。
可跑步回来,在吃早饭时。二狗子发现,步骑两营的帅帐都动了,步兵赵中郎将和骑兵的周中郎将都急着往外走。
手下年纪最小的春卷低声问道:“狗哥,这是怎么了?难道要打仗了?”
二狗子一拍春卷的脑袋,骂骂咧咧:“娘的,让你不要叫我狗哥,你还叫?叫伍长。”看春卷嘴里还嘟囔,说道:“打个屁仗,要打仗还不吹号?估计要去接人。”
二狗子倒是隐隐猜到了,应该是冠军大将军来了。
“接人?他们不是将军吗?难道来的比将军还大?”春卷兴奋的说道,“狗哥你看,他朝我们过来了。”
二狗子一看,不就是朝他们过来嘛,一个年纪很轻的人,看到春卷一脸兴奋样,一巴掌又拍他脑袋上,骂道:“等下小心点,别不开眼乱说话。”
*
来的人确实是王琦。今天总算精神稍好,就忙不迭的往军大营跑,为了看看练兵的情况,同时也为了将十几车的军饷送到军大营安放。将钱交给司马杨浩,让王伯陪着一起点钱。王琦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二将,往步兵吃早饭的地方过来。
王琦来的早,也还没吃早饭,看到步兵正用早饭,也不客气,让二将不用陪自己,让伙夫给他一碗粥,一个大馒头就行。
端着稀饭,王琦在二狗子那个伍里蹲下了,毫无风度的稀里哗啦的喝了起来。
二狗子抢先问道:“兄弟,来的人是谁啊?那么大排场!”
今天王琦没穿铠甲,只是穿着便装,也难怪二狗子不认识。
“是冠军将军王琦吧。”王琦笑着答道,“老哥,我问你个事啊。你们在这冠军过的好不好啊。”
二狗子嘿嘿笑道:“你小子哪来的?也想到我们冠军那?晚咯,人都已经满了。不过哥跟你说,在咱们冠军,那是美得很那,饭管饱不说,两天还有一次大肉,嘿嘿,我以前算是白活了。”
“狗哥怎么不说上午吓死人的训练,要不是狗哥在我的脚上绑红布,我现在还分不清左右呢……呜呜。”春卷还想说,可是被二狗子用手捂住。
二狗子混迹军营好几年了,哪能看不出来这个小兄弟尽管年纪轻轻,衣料却是罕见的好。一定是个贵人,千万不能说错话,不然是要杀头的。听到春卷口无遮拦的,吓得他赶紧捂住了春卷的嘴巴。
呵呵干笑:“只是不习惯而已,不习惯。”
王琦听了也不以为然,三口两口吃完馒头喝完粥,真起身来问道:“老哥叫什么名字?”
二狗子见他也快走了,赶紧答道:“我叫二狗子。”指着旁边的春卷,“这是春卷,你叫什么名字啊?”
后面那句却是条件反射般的随口问的。
王琦拍拍灰,听二狗子问他名字,笑道:“老哥的名字很特别,我叫王琦。”说完转身离开。
二狗子愣了一下,对春卷说道:“春卷,捏我一下。”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