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城快到了。
王琦有些无神的骑在马上,这两天符坚北归心切,大军晓行夜宿,都没好好休息,王琦倒是纳闷了,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帝还真能吃的了这哭。
封赏的圣旨已下,王琦封侯,独领一军,但羽林郎都统一职却是被免去了,由在淮水一役中立了功劳的苻青、苻央任正副都统,这倒是不足为怪。令王琦疑惑的是杨浩被调归冠军,由他安排具体事项,这个就值得商榷了。
杨浩也算立了大功,若是给个不痛不痒的官职,不要说军中会有非议,连符坚都会找他麻烦,为帅者最重要的就是赏罚分明,这个问题他想了许久都是难以决断。
旁边的王伯看王琦眉头紧皱,笑了笑问道:“少将军可是为了那杨浩之事而烦恼?”
“是啊,不知道把他安排在哪里。”王琦随口答道。
王伯笑道:“冠军中不是正好有个官职适合他吗?”
“哦?”王琦抬头急问道:“哪个官职?”
“杨浩此人惊才绝艳,可用;但心术不正,野心巨大,不可重用。”王琦听到这里,心里想到:我当然知道此人不可重用。不然我烦心干嘛。脸上自然而然的显出异色。
“少将军莫急,耐心听老奴讲完。”王伯接着说道:“军中不重用者,即不掌兵权者,冠军中位高而无兵权,不是正由一虚位以待杨浩吗?”
两人对视良久,同声道:“行军司马!”
说完,王琦满腔烦恼一扫而空。
“报。”是传令兵疾奔而来。
王琦等他近前,问道:“何事?”
“抚军大将军领南阳百官出迎三十里接驾,皇上领将军前去同行。”传令兵答道。
抚军大将军?是慕容垂吧。
“你下去了,我马上过去。”王琦说完,转向王伯道:“王伯,那我先去了。到南阳宿营的事情,就由周毅和赵峰安排,您老多多担待。”
“少将军折杀老奴了。”王伯惶恐道:“这些事情是老奴当做的。”
王琦望着王伯那惶恐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年纪如同自己爷爷般的人,总是表现的毕恭毕敬,王琦说了很多遍,让他对自己不用那么谦卑,谁知王伯说什么自己受王家大恩,甘心为仆,自古礼不可废,反而将王琦说了一通,劝说王琦不可礼仪僭越,和宝公主相处太过随便,让外人看来不好。待部下更是要威严有度,断不可乱了尊卑。王琦听了顿时无语,以后也就随之任之了。
策马奔到符坚车辇边,正要下马行礼参拜,符坚见到王琦到来,很是高兴,让他不必拘礼,王琦也就顺势而起。
“小鹰,来,同朕一起登辇。”符坚朗声道。
“皇上,这恐怕不妥吧,末将岂能登天子辇?”王琦为难的说道。要是有御史因此参奏自己,那不是冤得慌。
“难道你想抗旨不成?”符坚故作怒色。
“父皇,你别老是欺负小鹰哥哥。”车里传来宝公主的声音,随即一个脑袋探出来,不是宝公主是谁,“小鹰哥哥快上来,别理父皇。”
“呵呵,真实女生外向啊,还没嫁呢,就把朕这个父皇忘到了脑后了。”符坚微笑道。
宝公主也不理符坚,只是催促王琦登辇。
王琦倒是尴尬无比,无奈之下,只能谢恩,登上了车辇。
符坚把着王琦的手臂,缅怀道:“当年你父亲攻灭燕国,朕就是这样与他同辇驾过长安,想不到现在确实人鬼殊途了。”
王琦赶紧安慰道:“皇上不要太过伤心了,父亲在天之灵,知道皇上如此思念他,定会欣慰无比的。”回头望了宝公主一眼,“而且皇上对末将信任有加,还将宝公主嫁与末将,父亲肯定会感念皇上大恩。”
“小鹰长大懂事了,朕不负当年景略所托啊。”说着抹了下眼角渗出的泪花,“好了,今天就不再说伤感的事了,等下朕给你引见卫大将军慕容垂,他乃军中宿将,你以后要多多向他请教。”
王琦赶忙应是。
远远地看到一大片人正跪候在官道两边,前面的都是穿着官袍的南阳诸官。王琦不禁有点恍惚,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好处吧,那种世人皆匐于脚下的感觉快感是难以言喻的。如同一个人站在一群蚂蚁旁边,生杀大权,尽控与己手。难怪有才华的人都如同飞蛾扑火般的不惜身陷官场,为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当车辇驾驶到众人面前停下时,一个身披铠甲的将军跪下迎驾:“臣慕容垂迎天子驾,万岁万岁万万岁。”
官道边的人群也震天般的呼喊万岁,好似喊得越响,就越能表现其忠心一般。
“众卿免礼,随朕进城吧。”符坚扬声,缓缓地说道。
王琦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起身的老将,发胡都是黑白相间,表情肃穆,细眼微缝,鼻子高耸,有些倒钩,就是所说的鹰钩鼻。
同时,慕容垂也在细看车辇上的少年将军,小小年纪便封侯,独领一军,当真是年少得志,春风得意啊。心中奇怪,如此位高权重,深受皇帝宠信,倒也不骄不躁?
天子车辇直奔南阳,百官依次随行。
南阳太守府,议事厅。
待符坚坐定,南阳大大小小的官员又是参拜一通,符坚勉励也几句,就让他们全下去了,独独留下了慕容垂和王琦。
“爱卿,这次伐晋失利,各军皆有死伤,唯爱卿全军得保。当真难得啊。”符坚对着慕容垂感叹道。
慕容垂急忙跪下,哽咽道:“微臣无能,不能及时前来救驾,幸皇天保佑,皇上有都乡侯之助,得脱险境,若是皇上有什么闪失,微臣当真罪该万死了。”
“爱卿快起,这哪能怪你,你在千里之外,如何能赶来增援?快起来。”符坚急道。
慕容垂仍旧跪着不肯起,哭道:“此次南征晋国乃臣之倡议,如今失利,微臣当负全责,以死谢罪。”说着以头磕地,直欲撞死在地上。
“小鹰,赶紧扶卫将军起来。”符坚看慕容垂这个样子,宽慰的很。这次南征是自己的主意,文武百官反对者甚多,自己乾纲独断,立意南征,慕容垂等人只不过是附和罢了。现在慕容垂如此说既给了他台阶下,又全了忠君之心,当时是难为这个忠臣了。
王琦扶起这个哭哭啼啼的慕容垂后,暗笑:演的真好啊,要是现在又奥斯卡,那个小金人说不得也该给这个慕容垂拿一回。要死不会早点死,偏要等符坚来了,在死给他看?真实好笑之极。
慕容垂跟在符坚身边数十年,哪能不了解符坚。越是把罪过揽过来,符坚越是会护着自己。况且当初附议南征,也不是安了什么好心,不就是想今朝秦国兵败,好有起事的机会。
慕容垂对着扶起自己的王琦说了句多谢。
昂声道:“皇上,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次南征失败,我们可以重整军队,来日再战罢了。微臣势必辅佐皇上一统天下,创万世不拔之基业。”
“好,有爱卿这样的忠臣良将,朕之大秦何愁不能扫平诸国。”符坚也是情绪激动,慕容垂的话正好挠到了他的痒处。“哦,朕差点倒是忘了给你们引见了,小鹰上前来。”
王琦依言上前,符坚拉着他,指着慕容垂,笑道:“这位是卫将军慕容垂,朕之爱将。”
慕容垂也不待符坚介绍,便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王相之子,现如今的冠军大将军、都乡侯吧。”
王琦听他语带讽刺,也拱手道:“久仰慕容将军英姿,今日一见果然雄姿英发,不同凡响。”
慕容垂听得恼怒,脸上却毫不变色,笑道:“都乡侯过奖了。”
符坚也不置可否,只道是老臣的嫉妒。
呵呵笑道:“好了,你们两人就别相互奉承了。小鹰以后要多多向老将军求教,必定受益匪浅。”
王琦连忙答应。
“你们下去休息吧,明日便启程回长安。“一路急赶。符坚也是疲惫不堪,只是担心长安局势,想尽快赶回。这次南征搭进去数十万的兵丁,怕是一些蛰伏的人要出来兴风作浪了。
王琦两人告辞退下。
等走出门外,慕容垂拱手道:“今晚月色正浓,都乡侯可有雅兴到花园赏月一叙?”
王琦也不晓得慕容垂想和自己套什么近乎,不过也不拒绝,笑道:“慕容将军有请,小子岂敢不从?”
“请!”慕容垂侧过身,做势道。
王琦也不客气,向着花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