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钩,星空如海。孤悬高耸的鹿台山上,微凉的山风吹拂起尚未燃尽的点点火光,如同飞舞着无数的萤火虫与夜空里的璀璨星光相连。让人难以分辨出哪里是天上、那里是人间。星光闪耀,银河轮转,几疑银河落凡间。
经过师叔的娓娓道来,王平终于了解到吟雪姐弟的遭遇,即便是见惯了江湖的残酷与无情,却依然不禁神伤。王平想到那如昙花一现的龙渊剑传人上官成钰,想到了携美眷归隐的神仙眷侣,天帝山竟无情的吞没了这一段无人知晓的江湖悬案,就像是淹没在大海中的一簇浪花。不经意间王平想到了师叔眼中闪过的一缕凌厉精光,这种如同抄家灭门的手段,已经触及到了师叔的底线,一直以来以悬壶济世、乐善助人的师叔,或许真的怒了!
卜善师叔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吐蕃边境回来已有数月,吟雪丫头上山后始终沉默无语,经常呆呆出神。我给她把过脉,除了那若有若无的诡异寒气,一切都正常。看来是有心结没解开啊!”
王平不解道:“小丫头能带着弟弟在冰原深山中挺的过六个日夜说明她勇气过人,她能从师叔的询问中猜测到结果更说明她心智玲珑、聪慧过人,这样的人也有解不开的心结?”
卜善眼中闪过睿智的精光幽幽道:“越是这样的人,一旦受到的打击过大,就越容易钻牛角尖。这种人想得多、懂得多,却偏偏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她们对旁人的规劝、开导无动于衷,唯一的只有等到她们突然的想通了,心结才会豁然而通。
王平虽然不能理解,但对师叔却是依然信服的。不约而同的是两人将话题转到了教吟雪弹琴的神秘老人身上,只是任凭两人搜尽平生的所见所闻,却依然毫无头绪。卜善心中始终有一荒谬的想法:那人或许真是神仙中人!卜善一生中见过的奇人奇术不在少数,如画符捉鬼,养蛊赶尸,可要说到未卜先知却只此一例。这一晚两人谈的很晚才回屋睡去,两人不知道的是吟雪躺在弟弟身边却一直未曾睡去,黑暗中,她呆呆的望着屋顶,将卜善和王平二人的谈话都听在耳中,听到两人谈起父亲母亲,谈起教自己音律的老爷爷。呆滞的眼神中渐渐泛起了晶莹泪光,泪光里倒映着窗外的星光,仿佛突然间有了一闪一闪的活力····。
第二天,王平和师叔见到吟雪时惊奇的发现吟雪的眼神虽是依然暗淡,却已不在空洞,两人不禁暗自思量,难道真的突然想通了?这时吟雪拉着弟弟吟龙来到卜善师叔面前突然跪下身去,以头触地道:“卜爷爷救命之恩,情同再造,无以为报,可是我姐弟俩却身负毁家灭门之仇。吟雪想恳请爷爷收弟弟为徒,传授其武艺,一来为报家仇,二来自当在爷爷膝前尽孝。
师叔没想到吟雪会如此突然的跪倒,待要相扶时两小已跪倒在地,待听得吟雪之言,师叔却犹豫了。师叔年轻时一心专研术数与岐黄之术,从未收过正式弟子,归隐后更是轻易不下山,这一次救下吟雪姐弟二人,实属机缘巧合,同时也动了收徒之念。可是师叔中意的是吟雪而并非吟龙,吟雪无论是从心性还是毅力上都深得老人的喜爱,要知道那时师傅收徒可是十分谨慎严格的,由其是立身之本的心性品行上尤其重要,那时的人十分注重传承和名节,一旦所传非人将葬送一世清名,甚至会断了传承遗祸江湖。
师叔只是稍稍的犹豫一下,便将地上的姐弟俩拽了起来道:“当时能在深山中遇见并救下你们就是缘分,以我的年纪无论是收你们为徒还是当你们的爷爷都是可以的,只是我一生旁骛太多,一直执迷于岐黄之术,一身的功夫堪堪可以防身,教给你们自然没有问题,但要凭其报仇却稍嫌不足,所以这件事还是先放一放。
吟雪固然天赋聪明过人,可毕竟年纪还小,她虽听出了卜善话中的推脱之意,却并未注意到卜善话语中的几处用词另含深意。吟雪带着弟弟躬身以礼道:“爷爷在绝境中救下我和弟弟,吟雪就以铭感于心,即使今生无法相报,来世也必将结草衔环报爷爷大恩!”吟雪的声音中隐然有一种凄然决绝之意。
卜善心中微动,面上却佯怒的叱道:“小小年纪怎的如此啰嗦,什么今生来世,好像要生离死别似的。我活了偌大年纪经的多了,世上就没有放不下的事过不去的坎,世上比你惨的也大有人在,她们不一样在好好的活着。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将来谁也无法预料,就看你要怎样走下去!”
吟雪狠狠的点点头道:“爷爷放心,我会走下去的!”她拉着吟龙的手,紧紧地,这就是她要走下去的希望。
王平在一旁始终未插嘴,心思却转个不停。对于师叔推脱吟龙拜师一事他也甚是不解,在与师叔的交谈中,他听出卜善师叔对吟雪的评价很高。相信如果是吟雪要拜师的话师叔定当欣然接受。然而吟龙虽然才五岁但姐弟俩一母所生,同样的秀外慧中,资质应该也相差无几,可师叔却巧言推脱,拒于门外。师叔话语中说的‘你们’,明显在暗示吟雪。他又说可以教吟龙武功,只是防身有余不足以报仇。这其中却是半真半假。师叔的功夫即使达不到绝顶之列,但一甲子的修为又岂是一般的一流高手可比的。最主要的是在当年的江湖中师叔除了“泥菩萨”的称号外,还有许多邪派中人称师叔为“毒手佛心”。可见师叔不禁医术通神,用毒之术更是令人胆寒,王平还知道师叔有一套独步武林的金针截脉之术。可以说武功一道在师叔眼中真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微末之技。传功与收徒是有着天壤之别得,既然猜不出师叔的想法,王平自然不敢多嘴。
此事过去之后无人再提,接下来的几天吟雪对弟弟却变得严厉起来,无论是习武还是练字几乎是时时刻刻在盯着,只有五岁的吟龙对姐姐的督促毫无怨言,始终默默的坚持着。两颗无助的心紧紧连在一起,姐弟两人仿佛突然成熟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