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雪拉着弟弟也随着卜善来到冰洞中,她走到铺着兽皮的冰床上坐下,伸手轻轻的抚在古琴上,恍惚间父亲那高大、伟岸的身形又出现在眼前,正微笑的看着自己,转瞬间红肿的眼中不禁又泛起晶莹泪光。
卜善惊叹过后,脸上掠过一丝疑虑道:“这个冰洞在雪山崩塌中可以保存下来应该与它的位置所在有关,不知当初是谁发现的这个冰洞。还有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弹琴,山谷中难道就不能弹琴?”
吟雪没想到卜善会问起这个,她不解道:“卜爷爷,这很重要吗?”
卜善缓缓点头,郑重道:“很重要。”
吟雪这时已渐渐平静下来,她环顾着冰洞的四周悠悠道:“在我五岁的时候,突然有一天谷中来了一位满头银发、身背古琴的老爷爷要教我音律。老人自称遁世隐居多年,已忘记了姓名。他于冥冥中受天机指引来到这里,为的是与自己有一段师徒之缘。父亲与其相谈中发现老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话语中评古论今往往语出惊人、发人深省。情知老人确是世外高人后,自是满心欢喜的答应下来。哪知道老人说他不想沾染太多尘缘,所以已经在谷外找到一处暂时的居所,每日里只允许我一人前往,同时他与我不可以师徒相称,他会尽其全力的教导与我,当他要走之时也不与人招呼。父亲知道一些隐士高人行为怪癖,所以在看过了这处冰洞后就欣然同意了。”
卜善插口道:“如你所说,这出冰洞是哪位老人最先发现的?”
吟雪点点头接着道:“从那时起,我每天都来到这里与那老爷爷学琴,学习音律。在这里我每天至少要待上四个时辰,老爷爷虽然十分严厉,我们之间的交谈也很少,但那时的我真的好开心好快乐,我可以学到好多新奇的东西,那是一段令人难忘的记忆。”吟雪眼神迷离的看着四周,声音渐渐低沉的接道:“直到一天,老爷爷突然的走了,就像他来时说的,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只留下了这把古琴。”
卜善轻叹道:“来去随心,不沾尘缘,此等境界,真是令人望尘莫及啊!”随即收拾起心情道:“那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在他走之前的几天里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关于音律之外的话?”
仿佛是卜善的话将吟雪从回忆中唤醒,吟雪迷离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吟雪好似想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道:“老爷爷是在一年多前离开的,前后加起来待在这里也不到一年半。在他走的前几天·····老爷爷曾说过:我的体质异于常人,其实谷中的环境并不适合我长久居住,他要我每天来此练琴的时间不要少于三个时辰,甚至最好可以在这里常住。”
卜善虽然表面上还保持着平静,可心中却翻起了滔天巨浪,这是巧合吗?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世上真有未卜先知之人,还是那人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卜善强压住心中的震惊,道:“你的体质有何异于常人?”
吟雪轻咬嘴唇,黯然道:“老爷爷在教我音律的时候,发现我体内有一股诡异的至阴寒气在体内游走,并且在逐渐的吞噬我体内的元阴之气。他说过人体中的先天之气是阴阳平衡的,如果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轻则疾病缠身、重则必死无疑。以我身体中的情况,恐怕不用十年就要转变成绝阴之体,到时体内虚火转为焚身之火,浑身化为灰烬。唯有想办法将体内的至阴寒气逼出体外或找到至阳的天地奇物服下,说不定可以阴阳调和化祸为福。
卜善听得眉头紧皱,他本身就深通岐黄之术当然知道传说中的绝阴绝阳之说,在相关的记载中,绝阴绝阳之体是先天形成的阴阳二气缺失到极致的表现,这种先天不足之人很难活过十岁,甚至已相当于绝命的代名词了!他倒是对吟雪体内的诡异寒气感到十分好奇,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寒气竟然会吞噬人体内的先天之本,难道它是有意识的?
卜善无意中的猜测真的已经无限的接近事实真相。吟雪体内的诡异寒气正是一种至阴的精魄之力,其中尚存的意识正通过吞噬先天之气在慢慢恢复。其实那无名老人已经看出了至阴的精魄之力,只不过他有着种种不能说出的顾虑,所以只能用一种相对可以让人接受的方式来表达。至于这精魄的来历就要从吟雪身世说起,这里就不再多提了,包括那无名老人后文自有交待。
吟雪的神情很黯然,说话的语气却十分平静“老爷爷告诉我虽然暂时没有办法驱除那诡异的寒气,但却可以通过琴音,利用这里恒古不化的天然寒气减缓其吞噬的速度。或许将来机缘到了,绝阴之体可以迎刃而解也说不定哪!”
卜善心中腹诽不已。那人说的轻巧之极,绝阴之体如果是那么好化解就不至于如此的出名了!可是很快他就想到了,如果那人不是背后的始作俑者,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真的能够未卜先知,可以趋吉避凶。卜善使劲的摇摇头,他历经江湖近一甲子之久,所见所闻何其广博,却终是对自己的判断感到无法置信。
吟雪看着卜善变幻的神情,心中似有所动,目光中有一丝明悟浮动,更多的却是难以名状的伤痛。吟雪轻声道:“卜爷爷是否在怀疑教我弹琴的爷爷已经预料到会有今日的结果,所以才找到了这个冰洞、才会叮嘱我要常在冰洞中弹琴,希望我可以避过这场劫难?”
卜善看到了吟雪眼底的痛苦,却想不到有什么婉转的话语,可以减轻接下来要说的话给吟雪带来的打击。他轻叹道:“只是因为事情的前后巧合之处太多,我才有了这种大胆的猜测。那教你弹琴的老人,对你一片关心不作他想。如果我的猜测是真,那这人就是绝代的奇人。我之所以有这样的猜测是因为有一件事我已经可以断定:雪山的崩塌是由外力强加造成的!”说完卜善紧紧地盯着吟雪脸上的表情。
吟雪的表情依旧平静,眼中瞬间荡起了波光,串串的泪珠顺着脸颊滚下如同断线的珍珠。吟雪低语的声音像梦中的呓语“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突然,她仿佛是受伤的野狼,仰天嘶声狂叫着“究竟为什么呀?到底是谁?····”吟雪怒极攻心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后仰天栽倒。不等她栽倒早有准备的卜善已经抢身扶住了吟雪的身形,另一手飞快的在其胸前连点,同时一股内力涌进体内护住心脉。那边的弟弟吟龙被姐姐的嘶喊声吓得一呆,待见到姐姐口喷鲜血更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到这时,纵然是已经见惯了生死离别一直保持淡然的卜善老人,也不禁黯然泪下!吟雪只是一时的急怒攻心,吐出一口郁积在胸的血后,已无大碍,卜善救醒吟雪后,简单的收拾一下,将冰洞从外面封住,便带着已无家可归的姐弟两人,离开了这处伤心之地,回转鹿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