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迁徙,人们终于在迎来暖阳的时分到达了位于温县东北方的黎城。黎城隶属于州县,位于沁水河畔,由于地理位置特殊兼且河运便利,故而它是河内最为繁华的三座城池之一。
黎城太守韩浩,相颇威严,二十刚刚出头已是王匡手下一员声名显赫的智将。
这次张济兵围温县,司马家的救急军文是一封接一封递到韩浩手里,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所以当众人来到黎城外时,三当家才会拉着司马懿并问:“韩浩没有发兵救我们,我们这次前去不是自投罗网吗?反正现在百姓已经脱离了危险,我们何不转而北上?”
司马懿笑了笑指着大开的城门回答:“如若这是怀城,我或许会稍作犹豫。但只要韩浩在这黎城一天,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能放心地入城。”
韩浩是跑着出来迎接司马家一众人的,他一边向众人拱手为礼,一边冲着司马懿眨眼睛。等到大家寒暄一阵过后,韩浩拽着司马懿的衣角往一边走去。
“你们先进城,我跟韩兄还有话要说!”司马懿笑着向王坤等人挥挥手,转身看着一脸惶急的韩浩。
“司马勿要怪我,为兄有难处啊!”
“寄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韩兄没有来,自然有不能来的原因。”司马懿说的很平静,但韩浩听着却更加不自在。
韩浩忽然走到司马懿正面,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大声问道,“司马这是在怪为兄么?难道两年前披肝沥胆的司马被这一场战斗吓坏了,失去了胸襟么?”
无奈地笑了笑,司马懿用力一拳打在韩浩的肚子上,“你个臭裁缝,看看我现在这身打扮,你看看!”
韩浩假装痛苦地哭着脸,一边求饶一边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司马懿的身上。
两人闹腾了一阵,司马懿挽着韩浩的胳膊问,“三婆这个老女人厉不厉害?”
“三婆?”韩浩一愣,立刻明白过来笑着回答,“厉害,实在太厉害!三言两语就让王匡俯首贴耳,一道军文就让你,自命不凡的司马差点丧命。”
司马懿苦笑着放开抓着韩浩的双手,闷头往城内走去。
“怎么了?司马,你这又是抽得哪阵风啊?”韩浩紧追两步搭着司马懿的肩膀问。
“父亲说水镜先生百般都好,就是胸襟太狭小、睚眦必报,果然如此。”司马懿仍旧低着头,他一边思索下一步的行动,一边问韩浩道,“她是不是把黎城的兵马全部抽走,把你架空了?”
“是啊,这老妖婆刚到怀城没过两天,就拿着王匡的亲笔信来征走了所有兵马。现在黎城的军力还不如你们呢,只有区区不足千人。”韩浩叹道。
“王匡每年的军费和物资有一大半都是我们司马家出的,他这样得罪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司马懿哑着嗓子,左手习惯性地抚着额头,“除非老妖婆许了他更大的利益,不然别说是他老师,就是他爹他也不会这么快答应。”
韩浩点点头,接着司马懿的话说道:“这个问题我也仔细考虑过,现在对于王匡来说最有诱惑力的只有两种东西——财富和地盘。你们司马家的积蓄很少,又是有多少花多少的主,这一点他应该明白,更何况要夺也不至于等到现在。那剩下的就是地盘,只是我还没想到这个时候举旗声讨董卓,对你们见死不救能有什么用。”
“声讨董卓是早晚的事情,因为河内是进攻洛阳的跳板,王匡迟早要和关东军阀站在同一阵线的。”司马懿一边思索一边侃侃而谈,“那老妖婆做事一向急功近利,所以才会在这个不适合的时节昭告天下。但老妖婆又是凭着什么说服王匡弃我不顾的呢?难道,难道那家伙最终还是被野心冲昏了头脑,要取我而代之?”
“那家伙?你说的是谁呀?”
司马懿笑着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拍着韩浩的肩膀说道,“不说这些了,等我舒舒服服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起来再秉烛而谈。”
听说董卓的部队打到了温县,黎城内的百姓自然恐慌不安,现在一下子又涌入这么多难民,恐惧的气氛更是空前暴涨。
虽然司马家在黎城的产业占到二分之一强,但要突然负担这么多难民的住宿和饮食还是有些抓襟见肘。好在城内的大富、部族之家都或多或少和司马家有着各种关系,等到落夜后随着司马家来到黎城的百姓才总算安置妥当。
饱饱的睡了一觉起来,司马懿揉着恶扁了的肚子来到韩浩府的大堂。
此时的大堂内还不热闹,除了舒俊一个人在闷头狠吃,其它人早已醉得找不到北。见司马懿走了进来,立刻便有两人举着酒杯迎了上去。
“懿儿,来,来干了这杯!”说话的真是坚持要免除司马懿理事权利的二当家。
“大伯父,你又不是不知道懿儿不会喝酒的。”司马懿一边推让一边向正幸灾乐祸的三当家使眼色。
“他这个不喝没关系”,王坤是真的喝多了,他一把将二当家推往身后,“我,我这个,你不得不喝。你要不喝,就是不拿我当你大哥。喝不喝?”
司马懿无奈地摇摇头,他接过王坤手中的酒杯,突然向咧嘴傻笑的舒俊努了努嘴。
舒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转头看了看旁边,最后只能无奈地高高跃起一掌切在王坤的后颈处。
“你不是说他喝十来斤没问题的吗?这才喝了多少呀!”韩浩指挥着下人将喝趴下的,没趴下的都扶了出去,走到司马懿跟前笑着问道。
司马懿皱着眉头看了看大堂一侧堆满的空酒缸子,佩服地拍着韩浩的肩膀,“伯达说你这个臭裁缝能把我喝穷,当时我还不信。现在,就是有两个司马懿也养不起你。”
韩浩仰头畅笑了几声,突然附在司马懿的耳边说道,“司马,别说为兄亏待你,今天晚上最好的菜我可一直没让下人上。”
舒俊本来正打算告退,听到这话立刻来了劲:“什么好菜?什么好菜?”
“嗯?都说朱朗最贪吃,你的口水怎么流的也这么厉害?”
司马懿笑着摇摇头接道:“他们是我们司马家的两大饭桶,除了吃不知道别的。”
“呵呵——”舒俊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傻笑。
菜端了上来,却是根本不能吃的东西,舒俊自然赶紧抱拳告退。
刚刚还热闹的大堂安静下来,韩浩背负着双手站在司马懿身后,司马懿则皱着眉头死死盯着那盘好菜发呆。
“这是铁砂吗?”司马懿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低声问道。
“是的,上好的铁砂。”韩浩答道。
“我还是不懂韩兄的意思,这盘菜好在哪?”
“呵呵,司马在跟我装迷糊呢!”韩浩走到司马懿身旁坐下,伸手抓了一把铁砂在手中。
看着铁砂从韩浩指缝中滑落,司马懿摇摇头道:“韩兄有什么话请明言,我实在不擅长猜谜语呢。”
“这是林虑县挖出来的上好铁砂,根据行内人的分析,林虑有五十年都开采不尽的这种铁砂。”
“林虑?怀城旁边那个荒无人烟的废县?”
见韩浩点头,司马懿笑了笑说道:“我们在河内是呆不下去了,这笔横财看来是发不了了。”
韩浩突然一把将铁砂掷在桌上,起身就往外走。
“韩兄,你这是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司马懿赶忙拉着韩浩的手臂问。
韩浩头也不回,他沉声应道:“司马公子既然在我面前装傻,我韩浩岂有厚着脸皮道明之理?”
无奈地叹了口气,司马懿抚着额头走到韩浩身前,“韩兄的好意我心里明白,但现在这样的情况,实在不适合起事,更加不适合割据河内。”
韩浩的脸色这才好转,他拉着司马懿坐下劝道:“司马,不是为兄夸口,除了怀城以北的数城,只要我韩浩站出来说拥立你,我敢用性命担保王匡的势力会有一大半倒向我们。”
见司马懿沉思不答,韩浩接着说道:“只要占据河内,不用一年,我们就能组建天下最强大的军队。用司马家的钱,用林虑的铁,用我和王昆的武功,用萧翰的大略,用文和的奇智,还有鄱阳基地的生力军,加上从各地逃难到此的流民,到时候天下间还有谁能挡住司马的脚步?谁还能阻碍司马治理天下的雄伟大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