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石!”一声呼喊从寨内隐秘角落内猝然想起,紧接着寨墙上的守兵挥刀斩断系于寨墙上数十根粗壮的绳索。
轰然声不绝于耳,紧紧贴在寨门正上方墙壁处的挡木忽然张开了大嘴,从内迅速坠落无数巨石。
石寨最多的就是石头,这些坠落的石头将惊呼的敌人活埋的同时,也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寨门。
这突变来的有些茫然,以至于寨内的骑兵队看着石头滑落,浑然没有发现马蹄下的草垛内立起了一根根倒马刺。
数不清的箭羽从街道的各个角落铺天盖地而来,哭嚎着跌落马下的士兵立刻又被倒马刺透体而过。
一阵乱射过后,蜂拥而出的卫队和司马懿的两百亲兵终于现身。他们在乱作一团的马队中间穿行,挥刀或斩马腿,或斩人头。转眼间五百多轻骑兵就在惊慌失措中被屠戮殆尽。
寨外又是另一番景象,气势滂沱的重装兵挺进到寨门不到半百距离,忽然敞开的大门被无数巨石堵塞。茫然无措的他们只能愣在原地等待进一步的命令,而队伍中的传令兵迅速向行上山丘的张济跑去。
张济也愣住了,那些石块就像尖刀一样狠狠割着他的心。
张济的心乱了,怒了,他觉得被人象猴一样耍了一回。
“我要把你们全部杀光!”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济正要去拔腰间的剑,它正要下令不顾一切代价全力攻城。
王坤离张济只有十步不到的距离,十步的距离足够对方做出反映了。但王坤没有等下去,因为他看到张济正要拔剑,他看到张济的脸上不断闪过的狠毒。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用这句话形容王坤丝毫不为过,前一秒还象死人一般连呼吸都没有,后一秒全身的肌肉都在快速反应。
王坤的身材很是高大,但现在他整个身子都府低于地面上,如果不是专心于四周情况一般人很难发现。
铁棍长一丈二尺三分,乃是坞山挖掘出来的整块乌铁经过十七个日夜锻打而成。王坤戏称它为长眉,因为无论它弯曲到什么程度,只消一个晚上便可恢复成原来模样。
长眉从下至上猛然击中张济腹部的时候,张济的宝剑只抽出一半。
“啊!”张济口喷鲜血整个身子飞向半空,这时才隐约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
王坤没有停留,一击得手后立刻蹬着马腹朝空中的张济迫去,同时手中的长眉开始快速旋转。
刚刚那一击是平击,由于身子贴着地面长眉无法旋转,所以那一击王坤并不能确定张济的生死。
变故接二连三发生,让人应接不暇的同时也措手不及。
如果没有那一箭,如果没有来自虚无中的那一箭,如果没有准确无误击中王坤手中长眉的那一箭,张济可能就已经死了。
微风中,尘沙里,奔驰的黑马上一翩翩少年挽弓而立。
石寨城墙上的司马懿以手为蓬、欣然遥望,“伯达终于从洛阳回来了!”
夕阳西下,落日残照,殷红的余晖象浓雾一般四处弥漫。笼罩在余晖中的山丘缄默不语,凄冷的寒风中隐约可以听到大地悲恸的哀鸣。鲜血汇成小溪正汩汩流淌,犬牙交错间蝼蚁俱亡。生前不相往来,死后却成比邻,纵横沙场十余载换来的依旧是一阫黄土、两束轻烟。
潮水般退去的敌人留下的只有石寨断壁残垣,一场激烈的厮杀过后胜利带来的却并不是喜悦,而是映在每个人脸上的疲倦和憔悴。
极力支撑着身躯的王坤缓缓合上双眼,在他前方是落幕后深邃的寂静。
血人一般气喘吁吁的陈七左手按着额头的伤口,右手轻轻握着垂点于地的长剑。
“公子做事历来没有十足把握不会轻举妄动,这次用计却如此的狼狈,看来是形势紧迫的公子不得不搏险。”
微微点头,王坤呼出一口浊气叹息道:“杀敌壹千自损八百,公子这连环计让我们的老本赔得也差不多了。”
陈七打起精神环视了一下四周,“是啊,看情况今晚可以投入的兵力不会超过300了。”
“这也正好”,王坤靠着墙壁缓缓坐下,接着说道:“我大致算了一下马匹,能派上用场的也只有300出头。”
“唉,三令五申不要伤着马,那帮兔崽子杀红了眼照砍不误。”
王坤一边咳嗽一边笑着说:“这才象条汉子嘛,沙场上哪来那么多理智?”
陈七笑着点点头,转身望了望已经升起炊烟的敌人营地,“你说张济明天还能骑在马上来督战吗?”
“听声音是断了最少三个肋骨,应该伤及了内脏”,王坤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答道,“他起码要躺上个十来天才能下床走动。”
稍作沉思,陈七蹲下来问道:“你说今晚他会不会来偷袭?”
“偷袭?”王坤眼睛一亮立刻又黯淡下去,“绝不会,这一战张济已经使出了全力,更何况打夜战他占不到一点好。”
陈七正欲说话,突然一匹快马从内寨奔了出来。马上之人一边挥舞手中的黄色令旗一边大声喊道,“老大,公子让你和陈七去见他!”
“你看,是黄旗。”王坤站起身子,将手中的长眉递给一旁的卫兵快速走下寨墙,“公子也认为张济不会夜袭呢。”
陈七低着头没有说话,心中暗想:“今晚是最低警戒,公子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张济夜袭吗?”
司马懿一点都不担心敌人会来夜袭,他盘腿坐在长椅正中,隐忍着笑意打量一旁正低头料理腿上的箭伤的舒俊。
“很痛吧?”
“奶奶的,我舒俊纵横沙场十余年,没想到今日却栽在自家兄弟的手里。”说完舒俊满脸愤懑地啐了一口。
“谁让你救那张济的狗命呢,兄弟们只射了你一箭已经很不错了。”
“你以为我愿意吗?还不是首领下的命令!”舒俊心里特别委屈,鳖着嘴说道,“为什么总是我摊着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那肥猪却跟着首领在河阳津吃香的喝辣的。”
“伯达现在在河阳津?”
“是啊,还有文和也在,首领现在是文和手下的护卫,呵呵,好不威风啊他们!”
“伯达有没有什么消息让你转达给我的?”
“有啊,首领说他暂时会留在文和身边,让你尽快确定好今后的战略,不能再如此被动。他还说要留张济一条命,这样才好应付王匡,因为文和这次只带了八千人马,没有张济的帮助很难让王匡和董卓君两败俱伤的!”
“幸亏你及时赶到,要不然张济一死,他们的部队可就真是成了一盘散沙了。”
“是啊,可惜我还是被自己人卯了一箭!”
“好了,好了,跟我说说他们现在的情况。”
“现在首领他们屯兵在河阳津,让你务必说服王匡挥兵东进,如果王匡一直坚守在怀城的话,他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让王匡和董卓斗个两败俱伤,然后再趁机劝说董卓迁都,然后就能轻而易举地攻占洛阳,如果还能救出刘辩的话,这就完全是伯达的设想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文和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就要让河内寸草不生,说得好像公子不是河内人似的!”
“呵呵,你误会了,要真能占据洛阳,首要的当然是建立河内这个天然屏障了。
“是啊,文和也是这样说的,他说再不能过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了,让公子好好想想,是占据洛阳,号令群候还是继续过这种看人眼色的日子,他还说差不多是走上台面的时侯了。”
司马懿点点头,“最近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一个张济就把我们逼到了这种境地,的确是该考虑一下了!”
这时王坤和陈七拍着巴掌就进来了。
“三日不见,舒兄的箭法是更加高超了,我王坤不得不佩服呀。”
舒俊闷着脸不说话,吭了一声算是回答。
笑着看了看三人的表情,司马懿站起来说道:“坐,先坐。拍马屁也好,讽刺也好,大家坐下来慢慢谈。”
王坤和陈七拱手坐下,屋内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
半柱香的时间飞快晃过,司马懿托着下颚仿佛已经睡者,其他三人自是互不搭理、闭目沉思。
这时忽然诱人的米饭清香飘了进来,王坤的肚子率先发出了抗议。
故意咳嗽一声,王坤拍了拍肚子讪笑道:“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了,这肚子还真是不争气。”
“你一天没吃东西就了不起了?我一路狂奔三天三夜来给公子送锦囊,还没进寨呢就被你的人卯了一箭!你说你怎么赔我?”舒俊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陈七赶紧站起来说道:“我先去让下人把饭菜端上来,你们两兄弟慢慢讨价还价。”
“我赔你个大头鬼,你看我身上有多少个洞”,王坤一把扯下上衣,同样笑着骂道,“我好不容易机智一回,打算做了张济。眼看要得手了,你倒好,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把人给救了!”
“我救了怎么了,你要是功夫练到了家也不至于被我七成力道射出的箭振飞了长眉。”
“我功夫不到家?”王坤一搙袖子,伸手就要来抓舒俊。
舒俊腾地从位子上蹦了起来,单腿跳着躲闪,还一边大声呼喝,“公子在这你还想用强,有没有长幼之分了?”
“你这话就说错了!”三当家挺着大肚子走进屋来,“王坤可是懿儿的大哥,也是你老大的师傅,没有长幼之分的可是你。”
“姐夫,”舒俊故意拉长着脸,“你帮着外人欺负我,不怕姐姐的家法了么?”
三当家闻言立刻闭上了嘴,心里埋怨道:“岳母也真是的,收什么不好偏要收干儿子,也不想想这家伙才多大年纪!”
司马懿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挥手止住正欲再吵的两人问道:“三叔可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三当家点点头,犹豫着说道:“活下来的全部放回去了,而且让他们给张济带去了最好的人参和灵芝。只是我不明白——“
司马懿打断了他的应道:“既然不能杀他,那肯定要让他早点好起来,你说呢,舒俊?”
舒俊正憋红了脸和王坤角力,只能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三当家虽然不明白其中道理,但他相信司马懿这样做必然有足够的理由,故而颔首又问:“全寨现共有七千二百五十六人,除去老人、妇女和孩子,年轻的壮丁只有不到两千。其中还包括了三百多招来的工匠。这么多人真能摆脱张济的追兵吗?”
司马懿没有正面回答,他用手指敲着桌面笑道:“等陈七回来我们再讨论吧,我肚子也饿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