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山山门,巨大的石狮子卧立两旁,高约十丈。两旁俩把悬空巨剑仙光闪闪,山门之雄伟,千里之外就能隐约看见。从山门起,一夹道如云梯般直通云霄大殿前门,若是细数起来,怕是得有数百万步。
平日里,云霄山门门前总是人声鼎沸,慕名拜访者无数,每隔几丈便有一队守山弟子接待警戒,但今日偌大的山门前竟空无一人。莫说游客侠士,就连云霄山门弟子都不知身影何处。
正在这时,数百道白光从山门前迅速闪过,如秋风般,舞动了原本安静停在山门夹道上的片片落叶。
...
“堕仙柱前九根,封道穴,钉!”
“噗、”
血,嘴里的、肢体上的,全都混在了一起。
“再九根,断筋骨,钉!”
“嘶~”原来,还是有些痛啊
“后九根,毁四脏,钉!”
.
堕仙台上堕仙柱,堕仙柱下堕剑仙。
只听叶真每吐一言,就有九条仙柱连续不断的钉在那独自跪在堕仙台上的墨衣男子身上,也钉在台下众人的心上。
断水剑神肖广玉一直未抬头往那台上看一眼,只是那被十指刺破的双手,与钢牙咬破的双唇间,汩汩鲜血流个不停。身旁,二师兄周广明正用一只手死死的按住他,可那巨大有力的手掌也随着这道颐长的身形来回遥颤。
台下,众人静默,包括器宗宗主葛洪飞、造化门门主魏可为在内都仅是死死盯着堕仙穿心下的那道身影不发一言,唯有佛门的和尚们不时念上一句“阿弥陀佛”。
“额。”台上,陈广清稍稍张了张嘴,想是要清清嗓子,可略微一动,一股血腥就将嗓子眼给充满了。脑袋昏沉,想就此睡去,可每每有锋利入体,压迫他的神经。初时疼的钻心,后来麻了,再后来,连神经都被钉碎,便再无感觉了。亏得双眼还可以用,顶着眩晕朝台上一看,一滩碎肉正冒着鲜血正对着自己,看着像是胳膊上的,随着便又想去寻自己的胳膊,可那左右俩侧碎成渣子的骨头又是什么?是了,刚刚听的这第二手的九根柱子便是用来碎人筋骨的,哪还有什么胳膊。如此之后内心又有些自嘲,这身上的堕仙柱不知已经钉多少根,怕是如当时那琉璃子一样,已经不能再称为人了吧,只盼着这刑罚能早些结束,让自己能安稳的睡去,太累了啊。。
“堕仙终九,神!形!俱!灭!。钉!”
“咚!”一对铁拳入地,溅起了无数碎石,背上断水神剑似有所感,与它主人的双眼一道变得赤红。
“且慢!!!”
“噗~”
这三道声音也不知是否是同时发出,奈何唯有漫天的血雾遮蔽了那最后一点微弱的神识。朦胧中,似有一道熟悉的白影略入近旁,像是上天犹怜,最后还能再见他一面,也算是亲自告罪了,其他的,便让这飞舞着的血花,一起轻轻带走吧。
“为何!?。为何!?。”
赵广心呆立在原地,也不论其他人对于突然出现的他的惊诧,犹如当日琉璃子死时的那般一动不动,眼睛紧紧的盯着堕仙台上那团血雾,那团刚刚就在自己眼前炸开的血雾,嘴里除了“为何”二字,再无他言。身后,一众白衣弟子默默树立,仿佛都已忘了刚刚还火急火燎,风尘仆仆的心情。
“师兄。”堕仙台下,周广明看着那风尘中的一方韶华,嘴唇微动,却是没有了下文。终是赶来了,不过,却也迟了。
“你也回来了。。回来了,若是再早些,说不定。。罢了,连我的话他都不听,你又怎能劝得住?”叶真直感觉胸口憋闷,这些日子一件一件的事情,压得他太累了,如今恨不得和那孽障一齐去了,倒也不用再心痛,不用再去牵挂什么了。
“是吗?可师父又怎知我影响不了他,师父,你可是连试的机会都未给我与广清啊。呵呵呵呵呵。不对,迟来的本就是我,是我的罪过、我的罪过。”
赵广心仍是未动,但那不合时宜的一抹笑意下的苦涩却让台下所有人不禁动容。
“心儿,你也如他们一样,怪为师心狠么?!”叶真右手抬起,指向台下如同塑雕的广玉二人,语中悲凉,仿佛要将这堕仙台上的血煞凝为露晶。
“师父言重了,徒儿不敢。”此时,单见赵广心不喜不悲,形若走肉。“只是徒儿想在这堕仙台下闭关十年,望师父成全。”
“什么?!”
“这残剑剑神竟要在此闭关,这不是形同守孝?!”
“到底怎么回事,这云霄门的弟子,怎的都是这般。”
云霄位重,不论何事都受天下关注。寂墨剑神陈广清背叛正道,万死难当,偏偏有残剑剑神要为他守灵十年,虽其他三大派掌门人乃至世俗皇帝司马军都仍是不露声色,静观其变,可身后的万千修者早已哗然而起、议论纷纷。就连一旁的周广明也不免错愕,而肖广玉,显然还没从自己的悲愤中走出来。
“心儿你?!。。”
叶真怒极,正待相骂,忽见一片雪白从赵广心的手中滑出,恰巧飘落到堕仙台上,满口怒气竟难以再吐。
《师兄赵广心亲启》
不是那孽障的字迹还能有谁!
叶真身形巨颤,整个灵魂都像是要被瞬间抽空。难道广心真的知晓些什么?莫不是这信中。。叶真第一次感觉打开一封信,竟比夷平一座大山还要难。
“大师兄在上,罪人陈广清叩首。今弟未得与师兄弟们回合,但终寻得真相,不得已早归,望师兄谅解。此去南疆,师弟不负师兄期望,偶得师父所中之毒解法,遂一路探寻,奈何推出赵师叔真正死因,如遭
五雷轰顶,让师弟肝胆俱裂。一切因果罪责,皆由吾起,我对不起师长与大师兄,本无脸再回云霄,但解药还未到手,心系师尊,只得保留残躯,以尽孝道。师兄明鉴,师父、师叔所中之毒叫做迷情散,乃出自南
疆狐族!当日,我与师兄先后南下,奈何刚入南疆,便中了妖魔鬼阵,与众弟子失散,现我已回云霄,却有传闻我陈广清勾结魔道,害死坐下三千弟子。弟满腔委屈,奈何一众弟子只有我一人回来,再无旁证,百
口莫辩。再说当日我破出阵后,恰遇一受难狼妖,本待除魔,怎料得那妖物竟识得那迷情散,弟便留它一命。那狼妖欲报恩于我,答应带我去往狼山向狼王寻求解药。弟遂见了狼王,听得妖族辛密。狼狐为敌千年,
其间多有争斗,死伤无数,两家手段异法,多有相熟。若想破迷情之毒,必得要狼王亲自炼制帝象丹,可当代狼王,百年前与狐族大战,受伤多年,若要炼制丹药,得须先用本门圣物——往生鼎治疗旧疾。可我云
霄正道,怎可会去救一妖物?平日里我已经向师父提过借往生鼎之事,无奈师父一再追问用途,师弟愚钝,不敢谎言欺瞒,但又无脸说明真相,便生了间隙。弟料想当年若不是一时糊涂屠灭狐族,也不会给师长们
招来如此祸端。弟一罪人,死而无悔,广玉随我百年,心渐成熟,现下唯一牵挂的便是师父的安危,和妻子兰儿。假若师父怜惜,弟取了往生鼎炼完丹药医好师父,定当从此为大师兄做牛做马,以弥补因我仙逝的
赵通天师叔。但倘若师弟命该有劫,我也早明了死志,望师兄南归后能依照我留线索医治好师父,照拂我的妻儿。待到明年,师兄自可提素酒两壶,弟于地下亦将叩首相迎,与师兄对饮三人!师弟陈广清敬上”
“清儿。”
堕仙仍是那座堕仙,众人安在,然此时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佝偻老人,双手捧着那片雪白,颤微的身躯,颤微的泪、
“师父,广清曾说,让我明年再他坟上撒上几杯清酒。可明年今日,我又该去何处寻他的坟,觅他的魂?!”
无风,微雨,云霄的天空依旧碧蓝辽阔,其上青云朵朵,状若脱兔,又似处子。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出自《月下独酌》,谪仙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