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从恐龙时代就传下来的活化石哦!世界稀有植物,桫椤”。一位身穿紫色小洋装的时髦少女在一株生长奇特看似古老的树下摆了一个POSE。在距离她不远的前方有一位身穿黑色连衣裙的少女正手举卡西欧相机对准镜头。
“咔擦——咔擦——”
黑裙少女拍了拍呢份穿紫色小洋装的少女——我的肩膀娇嗔:“露西,你太不够意思了!你带我到你所谓的家乡,就是为了看这两株破树?”
我一脸嬉笑:“可不是嘛!第一,此树极其稀有我家这里就出了俩!让你长长见识,第二,我回家来收房租嘛!”
“你这臭不要脸的,还挺富有阿!”黑裙少女叫朵朵,是我的好姐妹。平日里我们就爱恶言恶语般的开玩笑,谁都没往心里去。
在这片古老的森林里也没多久留,满足了我站在桫椤树下拍照留念的心愿后,我和朵朵赶上了回金城里的最后一班车。
没错,我的家乡,叫金城,城如其名,其以盛产黄金和钨金矿闻名天下,加之风景秀丽,被誉为“地球上最美丽的伤疤”————马岭河大峡谷在这里,绿树成荫,森林覆盖率达到百分之四十一,素有“水墨金城”的美名。
带着一缕缕忧伤,一丝丝喜悦,我在十七岁这年,选择了回到这里看看瞧瞧。
虽然物是人非。
虽然至亲至爱的人皆不在
虽然离开的时候如此决绝,没有一点儿眷念。
星沙河的名字不是浪得虚名。在金城尚未建市以前,这里全都是山坡与森林。每每一到夏日的晚上,天上的繁星点缀了整片天空,而那清冽见底的河水将璀璨星空映于河中,远远望去真如银河掉进了河里,美得不可思议,当地老百姓称之为“星沙河”。
星沙河贯穿了整座金城,是金城人的“命脉之河”,虽然近些年工业发展迅速,可金城人却把他们的“命脉之河”保护得很好。
我,颜朝露,星沙河畔长大的金城人,却背负了太多的故事。
十七岁,本该是在高中接受教育准备考入大学的年龄。
本该是向父亲母亲撒娇的年龄
而我的十七岁,却俨然充满了色情、暴力、背叛恐吓欺骗和虚伪。苟延残喘,本该多姿多彩的青春,却伤痕累累。
一不小心的一个趔趄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朵朵连忙扶住我的腰,心疼地责备起来:“天呐!十公分的鞋子阿!正宗的意大利原单,扭坏了跟不要紧,关键是你!”
我微微一笑:“多亏有你”。
“才几年没回来,你就那么思故乡吗!”
朵朵的确不理解我的心思。是的,才四年,却让我悲喜交加。
当路过那一片片即将面临拆迁的菜市场时,我的眼眶突然湿润了。
他…还好吗?
黄姨妈…也还好吗?
他们,还在金城吗?…
一阵眩晕。
我就这么不顾形象的,脚踩十公分的鞋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窗外的世界依旧繁华似锦。
对面不是高楼大厦,而是一排古色古香极富民族特色的房屋。房屋与成荫的绿树交织在一起倒映在星沙河中,放眼望去星沙河长长的仿若没有尽头,埋没在意片高楼与霓虹之中。
我抱臂站在窗前发呆,朵朵从身后紧紧地抱住我在耳边呢喃:“你选的这家酒店风景真是不错”。
然后她很快放开了我,语气变得暧昧起来:“露西,你说,要是在这么浪漫优美的地方痛痛快快跟自己最爱的人滚床单,也不枉此生啊?”
我白了她一眼:“做梦吧!就你跟我,哈哈!”
朵朵的表情此刻变得凝重:“也是。做我们这一行的,过一天算一天吧。对于未来,我没什么奢求。”
卸下那浓浓的妆,镜子里的我,皮肤白皙细腻,光滑如玉,容颜姣美,完全遗传了她。
可我,却对那个从小抛弃我,被我称之为“妈妈”的人,为什么一点儿也恨不起来呢?
虽然她死了那么些年,可记忆的碎片却一点一丁的随着时光步伐拼凑起来,深深的刺痛了眼,霸占了脑海。
十七岁,却发生了那么多的故事,而我就是故事的主角——颜朝露。
十二岁以前,我是一个幸福的小女孩。
我还是一个很听话的姑娘,和爸爸相依为命。
你一定会问我的妈妈去了哪里。
在我三岁那年的一天早上,妈妈突然给我穿上了一件漂亮的公主裙送我去幼儿园。临走时她说:“露儿一定要好好的听老师的话,好吗?”
我点点头:“好”。
可是自从那天放学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妈妈了。
来接我的是爸爸,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后来我才从大人们的口中得知妈妈她抛弃了我和爸爸,跟着一个开大车的男人走了。
我对妈妈的印象很模糊。
爸爸是一个老牌本科生,他三十多岁才有了我那么一个女儿,因此非常疼爱我。他喜欢读书习字,但怀才不遇。同时在我们金城最大的一个菜市场内摆了一个书摊,虽然家不富裕,却能保我衣食无忧。
从小,我就在爸爸的熏陶下热爱读书习字,在老师的眼里,我是一个学习成绩优异又特别乖巧懂事的好学生。不论是美术,毛笔字还是作文,只要一提到比赛,同学们都会对我竖起大拇指。
一到周末,我就会帮助爸爸看守他的小书摊,爸爸的毛笔字和钢笔字写得非常棒,有很多的“粉丝”哦。有不远几百里地上门求几字的老人,还有开店重金求墨宝的商人,“金城星沙菜市颜金字”名声在外。
有一次爸爸出去有事儿了,我一个人一边写作业一边守着书摊。这时候,一个声音在耳际响起:“小妹妹,这书多少钱一本?”
我一抬起头,就看到几个穿得花里胡哨像是小混混打扮的人,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五元一本”。我表面虽然很平静,其实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哟,五元———”其中一个拉长了音调。
“你们买不买?不买就赶紧走人!”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说。我回过头,看到的是鄢尘一脸努力,旁边站着的同样是一脸怒气的黄姨妈,鄢尘的妈妈。
几个小混混见势不妙,赶紧灰溜溜的走了。
“被吓着了吧?”黄姨妈笑眯眯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小露露不要怕,你鄢尘哥哥的消息真灵通,嘿”。黄姨妈的笑容真温暖,一旁的鄢尘则对我扮了个鬼脸。
“谢谢您!姨妈”。
黄姨妈的家就住在这个菜市场内,有一幢房屋,共有三楼,一楼有两个门面都租给别人开店。黄姨妈一向身体就不怎么好,因此没有出去工作,但是靠收点房租,也保证衣食无忧。
鄢尘比我大两岁,是黄姨妈的独子,他从小就没了父亲,与我同命相怜。记忆里模糊的小时候妈妈就经常带着我到黄姨妈家串门。加上我们一家的关系和黄姨妈也非同一般,因此我和鄢尘可谓是青梅竹马。
自从妈妈走后,黄姨妈就经常来帮助我们家。我爸爸也是有求必应。甚至过年过节都在一起。我们俨然成了亲人。
“嗬!是哪一位小杂种趁我不注意,竟干这种蠢事!”
一个无聊的自习课上,同学间正在讨论复习题,班里最捣蛋的一个“小霸王”刘仪突然间在班上用他的招牌大嗓门如此吼了一声,令同学们都吓了一跳。
原因是在刘仪的那空荡荡的课桌上,赫然躺着一堆****,而****上竟插上了一朵红艳艳的月季花。
我们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有的同学还捂起了口鼻。这也太奇葩了吧!到底是谁干的奇葩事呢?
只见刘仪随意指着一个同学凶巴巴的说:“你干的?!”
“不是!不是我…”那个同学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难道是你?”他又随手指着一个同学。
“不不不不…”
问了好几个,见没戏了,刘仪又在同学间转悠了一圈,最后,他竟然恶狠狠地指着我说:“颜朝露,难道是你?!”
我强忍住一肚子的怒火摇摇头:“你别乱冤枉好人!”
我以为他会再去质问下一个同学,想不到他居然抬起脚狠狠地往我肚子上踢了一脚,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力气踢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来不及多想,撕心裂肺的疼痛使得我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肚子。
“老子冤枉你?!你吗的你算老几?”刘仪恬不知耻地大骂起来,未了,他又朝我肚子上补上了一脚。我实在憋不住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溢出了眼眶。
有一个大个子同学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架住了他:“刘仪你别过分”。
“******”,刘仪盯着我卒了一口唾沫,“这臭丫头平日里就会装小白兔,除了她会偷着干这种事还有谁会干这事儿?”
“刘仪,你别血口喷人!”我扶住桌子站了起来,内心顷刻间感到一簇火焰燃烧得正旺。
“老子冤枉你?老子的话就是道理!”没等大个子架住他,刘仪挥手就给了我一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
那簇内心中燃烧着的怒火就这么一瞬间迸发了,平日里,爸爸都不曾动手打过我,你刘仪算什么东西?
众目睽睽之下,我抄起一本硬壳书朝着他的脑袋重重地砸下去,感觉不解恨,又砸了一下,刘仪半天才反应过来,我俩扭打在一起,任谁都拉不开。
有人找来了班主任劝开了我们,我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瞅了刘仪一眼,他的头上已经能看到一个大包鼓了起来。刘仪他此刻也没有想到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他竟然会被一个内向文静的想姑娘这么收拾。
而且,我们学校都知道,他倚仗这自己有一个当副市长的老爸。
班主任在问清楚同学们原因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叫我们请家长。
让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刘仪他妈妈,一个据说是什么局的领导竟然来到我们班上大闹了一场,硬是把自己的儿子说得多么宝贝,把我贬得一文不值。那时还年幼的我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仗势欺人。那时的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一个嚣张跋扈的妈妈自然就教出了一个嚣张跋扈的孩子。
后来我爸爸经过考虑,决定亲自登门向副市长夫人道歉。
我依稀记得那个目中无人的副市长夫人打开门之后并没有邀请我们进去谈,而是以一种无比傲慢的眼神打量着我们父女俩。爸爸表明来意后,毕恭毕敬的说了一大堆道歉的话。后来,那个女人的那副傲慢的嘴脸稍微舒展开来,她说:“好吧,看在你是一个老实的读书人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管教好你家的颜朝露,再有下次,定不轻饶”。话音刚落,她“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他家的刘仪才是毫无教养呢!
我再如何愤愤不平,爸爸也叫我现在只能忍。退一步海阔天空。人若犯我,我不犯人,人再犯我,我必犯人!
至于刘仪的老爸因贪污腐败沦为阶下囚,那都是后话了。
还好,无论受到任何天大的委屈,我都有一个值得骄傲的好爸爸站在我的身后为我撑伞。当他看到我把那一沓沓荣誉证书、奖状以及成绩单捧到他手里时,他激动得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让我乐观与坚强不光是爸爸,还有那个从小就在一起总跟在他屁股后面转的小男生。
上次我与副市长儿子打架的事已经轰动了整个校园,鄢尘不会不知道。表面上看他很平静。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让所有的人都大跌眼镜。
因为这件事过去后不久,有一天放学我直奔菜市场里去帮爸爸收摊儿,却无意之中碰见了一个人,刘仪的妈妈,那个凶巴巴的市长夫人。当她昂首挺胸面无表情的与我擦身而过时,依然还不忘白了我一眼。
我正在书摊上整理着,却听见不远方传来一阵嘈杂声,仔细一听,是鄢尘的哀嚎声和黄姨妈的咒骂声。
我闻声赶紧跑过去,看到鄢尘跪在地上,黄姨妈一边扬着手中的木棍抽打他一边恨恨地骂:“臭小子!我让你不成器!整天不好好读书,就只知道打架闹事!你惹谁不行,偏偏要去惹刘市长的儿子!…”
天啊!这下我才知道,鄢尘竟然因为我跟刘仪的恩怨,将刘仪狠狠的揍了一顿!
鄢尘这下祸闯大了!
爸爸赶来一把夺过黄姨妈手中的木棍挡在鄢尘的前面,对黄姨妈说:“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的商量?”
“老颜,你是不知道!这个兔崽子不好好读书不说,还惹上事儿了!’
“什么事?
黄姨妈一五一十地吧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爸,爸爸听了后思索了一会儿,说:“放心吧,我相信刘市长是正直善良的人,他不会为难我们的,只是他太太…”
“唉!”黄姨妈重重地坐在沙发上长叹一声,我看到她眼角突然滑过一滴泪。
那时候,我的心里也难受极了,平日里鄢尘是一个连蜻蜓都不会捉的男生,怎么还没说打人就真的打人了?
不久之后我听见菜市里的老人们说,上次黄姨妈去给刘仪的妈妈赔礼道歉,说了不知道多少好话赔尽多少笑脸,甚至不惜重金买礼品,可刘仪的妈妈不但不领情,将礼品统统抛出门外不说,还说了一些侮辱黄姨妈和鄢尘这对母子的狠话。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很快要过去的时候,刘仪的妈妈又趾高气扬地找上了门。
可她这一次去了鄢尘家,态度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碰上了一个人。
是的,鄢尘家那天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看着十分的面熟。在省内各大电视台上没少路面,当客人说出“你好,我是xxx”时,刘仪的妈妈脚一软差点晕了过去。
这位客人,是省城里的某位领导。论职位论权利论才学,咱们的市委领导都要礼让三分,何况刘仪的爸爸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市长?
刘仪妈连茶都来不及喝,匆匆告辞,从此以后再也没来过这儿。
那个人,究竟是黄姨妈的什么人?我们俩家来往了那么多年,怎么都没听过他们有一位朋友或是亲戚在省城当大官的呢?
自从我被刘仪欺负,鄢尘脸放学都要来跟着我了。
同学们都羡慕不已:“真好!颜朝露,你哥哥又来接你了”。
在他们的眼里,鄢尘是我的哥哥。
可我觉得一点儿也不像。
小时候,我们会在一个澡盆里洗澡,而给我们洗澡的人,不是妈妈就是黄姨妈,妈妈走了,就变成了爸爸和黄姨妈。
还有蹲在路边方便,不是鄢尘给我放哨,就是我给鄢尘放哨。一听见“前方有大人过来了”赶紧提起裤子就跑。
上幼儿园午睡时,他会爬到我的小床上来笑嘻嘻地说:“露露,你当妈妈,我当爸爸好吗?”
黄姨妈买新衣服时我们一人一套,爸爸也是会买一模一样的衣服给我俩穿,走到街上去,人们看到我俩后纷纷指着说:“是龙凤胎吗?真好看呀”。
小时候我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可是如今我被人欺负,他就跟在我屁股后面保护我啰,俨然一个贴身小保镖。
没办法,谁让他们都认为他是我的哥哥。
可是,有一个可怕的传闻却瞬间在星沙菜市里激起了千层浪!让我那幼时的心灵也跟着地动山摇。
人们说,鄢尘是上次拜访他家的那位领导的私生子。
对于汹涌而至的流言蜚语,黄姨妈依然低调,内敛,沉默。
老人们还说,鄢尘的眼睛,鼻子,连神情都和现实中的他一对比,是有那么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