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该走还得走!在乡镇是没路了。”我站起来看着翩翩沙鸥,无奈地感叹着。刚刚摆脱松堡的困境一年多,经历了这场大上访,使我对乡镇彻底丧失了信心。人,总要做点事情,辛辛苦苦做了,上级不认可,老百姓不认可,还做啥呢?做了还有什么意义?总不能这样活着,到45岁就像“老油壶”那样退下来开个茶叶店?我俯身拔了棵胖胖高高的苦菜,放在嘴里咀嚼着,无聊地咀嚼着,也没觉出苦味。
转眼就是春天,一个东集田上访忙活得连春天贴着脚跟了都没觉着。那还是年底,经过半年的缜密调查处理,市委工作组终于拿出了最后的处理意见。
“针对上访提出的问题,工作组走村串户,逐一核实,清查财务账目,理清陈年旧账。经过半年调查,今天,我宣布对东集田处理结果。”市纪委纪检局局长顾希在党委会议室召集王来等上访代表。
“吴有贵,自任村支部书记32年以来,为东集田村的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但多年来随着在任时间的延长,忽视了党纪要求,不严格要求自己,工作作风粗暴,态度专横,滥用职权,独断行事,导致干群关系激化;工作中不注意生活作风,在群众中造成了严重影响;多年来,对村财务管理不严,导致集体资产遭受损失;今年的费改税中,又不注意工作方式,没有对群众做好宣传和解释,导致大规模集体上访,造成村委瘫痪,村民涣散。为此工作组根据党委意见决定:正式免去吴有贵村支部书记职务,责令补偿村委吃喝挥霍等公用开支10万元。”
“王德坤,自任村委主任20多年来,任劳任怨,积极协助支部书记做好村民各方面工作,但在东集田发生的事件中,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责令补偿村委吃喝挥霍等公用开支7万元。”
“王文英,工作懈怠不力,几年来,该村超生5例,严重影响了全镇计划生育工作,免去村妇女主任职务……”
听完顾局长的处理结果,王来看了看左右,没说话。他用手捅了捅身边外号叫“蛇虫”的,“怎么样?行不行?”
“不行,这样处理吴有贵太轻了,他明明是贪污,怎成了只对财务管理不严,老百姓不会答应的。”那“蛇虫”突然跳起来。
“行了,老王,做人做事别做绝了,我们调查了半年,走访了350户,我们的调查结果再没有说服力,还有什么样的结果能有?人家老吴也不干了,他只是对村财务大手大脚,当然这不对,但也不至于贪污啊,再说,我们也让他作了补偿。”
“等回头再说。别多说了。”王来训斥“蛇虫”。
2003年2月23日早上,把自己的《卫生统计》和《流行病学》书收进包里,我遗憾地欣赏着满树杏花、梨花,深深地呼吸着农村的恬静,紧张地专等大老板王树文来。
“王书记,刚过了年,事情不多,特别是上访、信访等事情,老百姓忙着开春侍弄地,你让他们上访,他们也不来,况且以东集田为首的上访,我们也处理稳妥了。逄戈庄老郭出了车祸,本来老百姓还要找他的茬,这样自然消失了。我想啊,趁着这时,我陪我家属去趟辽宁的疗养院,听说那里治疗颈肩腰腿痛很不错,我好不容易托大连的朋友联系到了床位,所以想请半个月假,和她出去看看,免得她整天躺在家里,也和她出去治治,管她好不好,给她出出疑,你看怎么样?”
“好啊好啊,你只管去。东集田的事情你确实出力了,弄得你连家都回不去,这次好好陪弟妹去看看。钱不够,先从财政所预支点,回来拿着单据,我想办法给你处理。”书记王树文一口答应。
“唉!没办法啊!她这病多年了,也实在没法看。”我摇着头,叹息着,故作抑郁无奈背着包出门坐上了去济南的长途车。
事情变化很快。昨天晚上,细雨霏霏打着无眠的我,正无聊地在一块大PVC板上用“哥俩好”粘贴着自己收藏的200多枚毛泽东像章,收得太多了,我嫌用一个塑料袋子装着没法观赏,就找了一个广告公司的朋友做了个PVC板框,一个一个地把后面的别针取下来,仔细地贴在上面。200多枚像章,大大小小堆了一桌子,最大的一个是后面带有林彪题词的插在波浪滔滔的底盘上,足有40公分高,一个朋友曾500块钱买我都没舍得卖。最小的则如指头肚,但做工非常精美,足见当时人之疯狂虔诚。其中有几个塑料的是我五毛钱买来的,但都带着荧光标志,关闭电灯老长时间还发光。都是我喜欢至爱的东西。
“喂!你好!”床头外线电话响起来,“老李,在干啥?”竟是常隼从济南打过来的。
“无聊,在瞎捣鼓我收藏的毛泽东像章。”我说。
“别捣鼓了,中心的博士点今年就要批下来了,你快考吧!但要先报流行病与卫生统计专业,来了等中心博士点下来再办手续转过来。但是今年山大中心先以流病名义允许招生了,招三个,你网上查。”常隼催着我。
“怎么着?快批下来了,这怎么办?我没复习啊!我这里又上不了网。”我一听急了。我一直在打听卫生管理与政策研究中心博士招生的事情。
“你快找王曙森啊,他不是在负责招生吗?”常隼提醒我。老常一句话提醒了我。
“曙森,忙啥?快告诉我,今年博士招生的事情,听说中心那边可以招了?”我打电话给王曙森。
“是可以招生了,今年三个。你早干啥的?这时候才想起报名,你来凑热闹啊。今天已经是2月22号了,3月12号就要考试了,再说,报名时间都过了,你快算了吧,明年报考。”王曙森劝我。
“兄弟,帮帮忙,还能不能报名?”我急切地问,汪洋大海冥冥之中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那你明天快来,我从机器系统里直接给你报,明天务必来,国家报名网后天就关了,到时我这里可就没办法了。”王曙森说。
“好,兄弟,你等我,我明天一定赶到。”我放下电话就开始了明天及如何应付考试的计划。
“老爸,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我就没见你在家里这么老实地呆着,怎么不去上班了?”从济南网上报名回来,我偷偷地找人民医院院办我的老主任刘远明盖了章,以人民医院的名义纸质报名。那梁水还是办公室副主任,硬是刁难不给盖,那眼斜看着我,但碍于刘远明的安排,他又不得不给盖了。要是通过乡镇和高密组织部,还不知道又给我设上什么绊马索,我是找共产党这种研究研究的办事方式折磨透了。我在乡镇也是经常使用研究研究来推脱处理事情。
“你小子,好好玩你的,别打扰我,老爸要复习考试。”自从济南回来,我就把自己的小卧室兼书房收拾干净,低头快看那些死记烂背还要灵活发挥的东西。有时她喊我吃饭,我爱吃不吃。她说自己肾不好,不能吃盐,可总不能一点味道也没有啊,还不如我自己做。芠修也吃不下她那没有任何盐味的东西,每次放学回来,总是乐呵呵地等着吃我做的。和她已经习惯不说话了,也没的多说,她也不知我为啥要考试考什么试,我也只管低头做我的事情,懒得和她多说半句。但我知道那是一个幽灵,很奇怪,我就是那么惹她感兴趣,每次偷着背着懒得和她说的事情,她总是以不同的方式间谍一样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