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知吴中湘雨、伫云、兰语楼诸姬,皆有“愿为夫子妾”之意,历请堂上为余纳之。余固以为不可。盖大人乞禄养亲,怀冰服政,十年之久,未得真除(真除:旧时官吏试用期满,拜授实职叫真除。),相依为命者千余指,待以举火者数十家。重亲在堂,年逾七秩,恒有世途荆棘,宦海波澜之感。余四踏槐花(四踏槐花:指四次参加科举考试。),辄成康了(康了:旧时考试落第的隐语。),方思投笔,以替仔肩(仔肩:担当,负责。)。满堂兮美人,独与余兮目成。射工(射工:传说中的毒虫。)伺余,固不欲冒此不韪。且绿珠碧玉,徒侈艳情,温凊定省,孰能奉吾老母者?采兰树萱,此事固未容草草也。
金陵有停云主人者,红妆之季布(季布:汉初楚地著名的游侠。)也。珍其弱息(弱息:称自己的女儿。),不异掌珠,谬采虚声,愿言倚玉。申丈白甫暨晴梁太史,为宣芳愫,余复赋诗谢之曰:
肯向天涯托掌珠,含光佳侠意何如。
桃花扇底人如玉,珍重侯生一纸书。
新柳雏莺最可怜,怕成薄幸杜樊川。
重来纵践看花约,抛掷春光已十年。
生平知己属明妆,争讶吴儿木石肠。
孤负画兰年十五,又传消息到王昌。
催我空江打桨迎,误人从古是浮名。
当筵一唱琴河曲,不解梅村负玉京。
白门杨柳暗栖鸦,别梦何尝到谢家。
惆怅郁金堂外路,西风吹冷白莲花。
此诗流传,为紫姬见之,激扬赞叹。絮果兰因(絮果兰因:美好的前因,离散的后果。),于兹始茁矣。
孟陬下浣(孟陬下浣:农历正月下旬。),将游淮左。道出秣陵,初见紫姬于纫秋水榭。时停云娇女幼香将有所适,仲澜骑尉招与偕来。余与紫姬相见之次,画烛流辉,玉梅交映,四目融视,不发一言。仲澜回顾幼香,笑述《董青莲传》(《董青莲传》:即冒姬《董小宛传》。)中语曰:“主宾双玉有光,所谓月流堂户者,非耶?”余量不胜蕉,姬偕坐碧梧庭院,饮以佳茗,絮絮述余家事甚悉。余讶诘之,低鬟微笑曰:“识之久矣!前读君寄幼香之作,缠绵悱恻,如不胜情。今将远嫁,此君误之也,宜赋诗以志君过。”时幼香甫歌《牡丹亭·寻梦》一出,姬独含毫蘸墨,拂楮授余,余亦怦然心动,振管疾书曰:
休问冰华旧镜台,碧云日暮一徘徊。
锦书白下传芳讯,翠袖朱家解爱才。
春水已催人早别,桃花空怨我迟来。
闲翻张泌《妆楼记》,孤负莺期第几回?
却月横云画未成,低鬟扰鬓见分明。
枇杷门巷飘灯箔,杨柳帘栊送笛声。
照水花繁禁著眼,临风絮弱怕关情。
如何墨会灵箫侣,却遭匆匆唱《渭城》。
如花美眷水流年,拍到红牙共黯然。
不奈闲情酬浅盏,重烦纤手语香弦。
堕怀明月三生梦,入画春风半面缘。
消受珠栊还小坐,秋潮漫寄鲤鱼笺。
一剪孤芳艳楚云,初从香国拜湘君。
侍儿解捧红丝研,年少休歌白练裙。
桃叶微波王大令,杏花疏雨杜司勋。
关心明镜团蒕约,不信扬州月二分。
姬读至末章,慨然曰:“夙闻君家重亲之慈,夫人之贤,君辄有否无可。人或疑为薄幸,此皆非能知君者。堂上闺中终年抱恙,窥君郑重之意,欲得人以奉慈闱耳。”因即饯余诗曰:
烟柳空江拂画桡,石城潮接广陵潮。
几生修到人如玉,同听箫声廿四桥。
月落乌啼,霜浓马滑,摇鞭径去,黯然魂销。
湖荫独游,新绿如梦。啜茗看花,殊有春风人面之感。忽从申丈处得姬芳讯,倚阑循诵,纪之以诗曰:
二月春情水不如,玉人消息托双鱼。
眼中翠嶂三生石,袖底金陵一纸书。
寄向江船回棹后,写从妆阁上灯初。
樱桃花淡宵寒浅,莫遣银屏鬓影疏。
嗣是重亲(重亲:祖母。)惜韩香之遇(韩香之遇:名妓韩香与将军之子一见钟情,因将军反对,遂自刎而死。见冯梦龙《情史》。),闺人契胜璚之才,搴芳结纕(搴芳结纕:成全男女之间的婚事。),促践佳约。余曰:“一面之缘,三生之诺。必秉慈命而行,庶免唐突西子。”允庄曰:“昨闻诸堂上云:‘紫姬深明大义,非寻常金粉可比。’申年丈不获与偕,蹇修(蹇修:媒妁。)之事,六一令君可任也。”秋季八夕,乃挂霜帆。重阳渡江,风日清美,白下诸山,皆整黛环迎楫矣。
六一令君将赴之江新任。闻姬父母言姬雅意属余,倩传冰语(冰语:古时媒人为冰人,作媒提亲之语为冰语。),因先访余于丁帘水榭。诧曰:“从来名士悦倾城,今倾城亦悦名士。联珠合璧,洵非偶然。余滞燕台久矣,今自三千里外捧檄而归,端为成此一段佳话尔。”余袖出申丈书示之,令君掀髯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足为蘼芜(蘼芜:名妓柳如是。)、媚香(媚香:名妓李香君。)一辈人扬眉生色矣。”既以姬素性端重,不欲余打桨亲迎,令君乃属其夫人,与姬母伴姬,乘虹月舟连樯西下。小泊瓜洲,重亲更遣以香车画鹢(画鹢:船头画鹢鸟的船。)迎归焉。
姬同怀(同怀:志趣相投,此处指青楼姐妹。)十人,长归铁岭方伯,次归天水司马,次归汝南太守,次归清河观察,次归陇西参军,次归乐安氏,次归清河氏,次未字而卒,次归鸳湖大尹,姬则含苞最小枝也。蕙绸居士序余《梦玉词》曰:“闻紫姬初归君时,秦淮诸女郎皆激扬叹羡。以姬得所归,为之喜极泪下,如董青莲故事。渤海生《高阳台》词句有曰‘素娥青女遥相妒,妒婵娟最小,福慧双修。’论者皆以为实录。”姬亦语余云:“饮饯之期,姻娅(姻娅:连襟,姐妹丈夫的互称。)咸集。绿窗私语,佥有后来居上之叹。”其姊归清河氏者,为人尤放诞风流。偶与其嫂氏闰湘、玉真论及身后名,辄述李笠翁《秦淮健儿传》中语曰:“此事须让十弟,我九人无能为也。”两行红粉服其诙谐吐属之妙。
吴中女郎明珠,偶有相属之说,安定考功戏语申丈曰:“云生朗如玉山(玉山:比喻人品德仪容之美。因作者别号“朗玉山人”,故有此语。),所谓仙露明珠者,岂能方斯朗润耶?”告以姬事,考功笑曰:“十全上工,庶疗相如之渴耳!”盖亦知姬行十,故以此相戏云。
余朗玉房瓶兰,先茁同心并蒂花一枝,允庄曰:“此国香之征也。”因为姬营新室,署曰“香畹楼”,字曰“畹君”。余因赋《国香词》曰:
悄指冰瓯,道绘来倩影,浣尽离愁。回身抱成双笑,竟体香收。拥髻《离骚》倦读,劝搴芳人下西洲。琴心逗眉语,叶样娉婷,花样温柔。
比肩商略处,是兰金小篆,翠墨初钩。几番孤负,赢得薄幸红楼。紫凤娇衔楚佩,惹莲鸿争妒双修。双修漫相妒,织锦移春,倚玉纫秋。
一时词场耆隽(耆隽:技艺高超的人。),如平阳太守、延陵学士、珠湖主人、桐月居士,皆有和作。畹君极赏余词,曰:“君特叔夏(叔夏:张炎,南宋词人,字叔夏,其词典雅清空。),此为兼美。”余素不工词,吹花嚼蕊,嗣作遂多。闺人请以“梦玉”名词,且笑曰:“桃李宗师,合让扫眉才子(扫眉才子:指有文才的女子。)矣。”
闺中之戏,恒以指上螺纹验人巧拙。俗有一螺巧之说。余左手食指仅有一螺。紫姬归余匝月,坐绿梅窗下,对镜理妆。闺人姊妹戏验其左手食指,亦仅一螺也。粉痕脂印,传以为奇。重闱(重闱:旧指祖父母。此处但指祖母。)闻之笑曰:“此真可谓巧合矣!”
莲因女士雅慕姬名,背摹“惜花小影”见贻。衣退红衫子,立玉梅花下。珊珊秀影,仿佛似之。时广寒外史有“香畹楼院本”之作,余因兴怀本事,纪之以词曰:
省识春风面。忆飘灯,琼枝照夜,翠禽啼倦。艳雪生香花解语,不负山温水软。况密字珍珠难换。同听箫声催打桨,寄回文大妇怜才惯。消尽了,紫钗怨。
歌场艳赌桃花扇。买燕支,闲摹妆额,更烦娇腕。抛却鸳衾兜凤舄,髻子颓云乍绾。只冰透鸾绡谁管?记否吹笙蟾月底,劝添衣悄向回廊转。香影外,那庭院。
姬读之,笑授画册曰:“君视此影颇得神似否?”乃马月娇(马月娇:名妓马湘兰。)画兰十二帖,怀风抱月,秀绝尘寰。帧首题“紫君小影”四字,则其嫂氏闰湘手笔。是册固闰湘所藏,以姬归余为庆,临别欣然染翰,纳之女儿箱中者。余欲寿之贞珉(贞珉:石刻碑铭的美称。),姬愀然曰:“香闺韵事,恒虑为俗口描画。”余乃止。
蔻香阁狂香浩态,品为花中芍药。尝语芳波大令曰:“姊妹花中如紫夫人者,空谷之幽芳也。色香品格,断推第一。天生一云公子非紫夫人不娶,而紫夫人亦非云公子不属,奇缘仙偶,郑重分明,实为天下银屏间人吐气。我辈飘花零叶,堕于藩溷(藩溷:篱笆和厕所。)也宜哉!”芳波每称其言,辄为叹息不置。
捧花生撰《秦淮画舫录》,以倚云阁主人为花首,此外事多失实,人咸讥之。余以公羁秣陵,仲澜招访倚云,一见辄呼余字曰:“此服媚国香者也。”仲澜与余皆愕然。时一大僚震余名,遇事颇为所厄,后归以语姬,姬笑曰:“大僚震君之名而挤君,倚云识君之字而企君,彼录定为花首也固宜。”
余受知于彭城都转,请于阁部节使,檄理真州水利,并以库藏三十七万责余司其出纳。余固辞不可,公愠曰:“我知子猷守兼优,故以相托。有所避就,未免蹈取巧之习矣。”余曰:“不司出纳,诚蹈取巧之实。苟司出纳,必蒙不肖之名。事必于私无染,而后于公有裨。此固由素性之迂拘,亦所以报明公知己之感也。”公察其无他,乃止。时自戟门归,已深夜,闺人方与姬坐香畹楼玩月,闺人诘知归迟之故,喜曰:“君处脂膏而不润,足以报彭城矣。”姬曰:“人浊我清,必撄众忌。严以持己,宽以容物,庶免牛渚之警(牛渚之警:身处险要之地,要随时保持警惕。)乎?”余夫妇叹为要言不烦。
余旧撰《秦淮画舫录》序曰:
仲澜属为捧花生《秦淮画舫录》弁言,仓卒未有以应也。延秋之夕,蕊君招集兰语楼,焚香读画,垂帘鼓琴,相与低徊者久之。蕊君叩余曰:“媚香往矣,《桃花扇》乐府,世艳称之,如侯生者,君以为佳偶耶?抑怨偶耶?”余曰:“媚香却聘(媚香却聘:指名妓李香君退掉阮大铖送来的妆奁一事。),不负侯生,生之出处,有愧媚香者多矣。然则固非佳偶也!”蕊君颔之,复曰:“蘼芜以妹喜衣冠(妹喜衣冠:指名妓柳如是女扮男装一事。),为湘真所距,苟矢之曰:‘风尘弱质,见屏清流,愿蹈泖湖以终尔。’湘真感之,或不忍其为虞山所浼乎?”余曰:“此蘼芜之不幸,亦湘真之不幸也。横波侍宴,心识石翁,后亦卒为定山所误,坐让葛嫩武功,独标大节,弥可悲已。卿不见九畹之兰乎?湘人佩之而益芳,群蚁趋之而即败,所遇殊也。如卿净洗铅华,独耽词翰,尘弃轩冕,屣视金银,驵侩(驵侩:牲口交易的经纪人。)下材,齿冷久矣。然而文人无行,亦可寒心,即如虞山、定山、壮悔当日,主持风雅,名重党魁,已非涉猎词章,聊浪花月、号为名士者可比,卒至晚节颓唐,负惭红袖,何如杜书记青楼薄幸,尚不致误彼婵媛也。仆也古怀郁结,畴与为欢?未及中年,已伤哀乐。悉卿怀抱,旷世秀群。窃虑知己晨星,前盟散雪;母骄钱树,郎冒璧人。弦绝阳春之音,金迷长夜之饮。而木石吴儿,且将以不入耳之言,来相劝勉曰:‘使卿有身后名,不如生前一杯酒。’嗟乎!薰莸合器,臭味差池;鹣鲽(鹣鲽:比喻夫妻恩爱。)同群,蹉跎不狎。语以古今,能无河汉哉?”蕊君沾巾拥髻,殆不胜情。余亦移就灯花,黯然罢酒。维时仲澜索序甚殷,蕊君然脂拂楮,请并记今夕之语。夫白门柳枝,青溪桃叶。辰楼顾曲,丁帘醉花。江南佳丽,由来尚已。迨至故宫禾黍,旧苑沧桑。名士白头,美人黄土。此余淡心《板桥杂记》所由作也。今捧花生际承平之盛,联裙屐之游。跌宕湖山,甄综花叶。华灯替月,抽觞擪笛之天;画舫凌波,拾翠眠香之地。南朝金粉,北里烟花。品艳柔乡,摅怀璚翰。淡心《杂记》,自难专美于前。窃谓轻烟淡粉间,当有如蕊君其人者,两君试以斯文示之,并语以蘼芜、媚香往事,不知有感于蕊君之言而为之结眉破粉否也?
此一时伫兴之作,忽忽不甚记忆。迨姬归余后,允庄谈次戏余曰:“君当日以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块垒:心中郁结的不平之气。见《世说新语·任诞》。)。兴酣落笔,慨乎言之。苟至今日,敢谓秦无人耶?”苕妹曰:“兄生平佳遇虽多,然皆申礼防以自持,不肯稍涉苟且轻薄之行。今得紫君,天之报兄者亦至矣。”闺侣咸为首肯。
秋影主人,中年却扫(却扫:不再扫路迎客,即闭门谢客。),炉熏茗碗,拥髻微吟,花社灵光,出尘不染。后来之秀,嬴崇礼焉。先是,香霓阁有随鸦之举,主人苦口箴之,闻姬属余,庆得所归,恒求识面。申丈介余修相见礼,笑曰:“十君玉骨珊珊,迩应益饶丰艳耶。蕴珠抱璞,早审不凡。具此识英雄眼,尤为扫眉人生色矣。”归宣其言,姬为莞尔。
邗当要冲,冠盖云集。余自趋庭问绢(趋庭问绢:此处指去拜谒前辈或清正廉洁的长官并受他们的教导。),曰鲜宁晷。堂上于奇寒深夜命姬假寐俟余。姬仍剪灯温茗,围炉端坐以待。诘晨复辨色理妆,次第诣长者起居。夙兴夜寐,历数年如一日焉。
姬将适余,偶与倚红、听春辈评次青容院本,或吟《香祖楼》警句,或赏《四弦秋》关目,姬独举《雪中人》“可人夫婿是秦嘉,风也怜他,月也怜他”数语,吟讽不辍。唐甥桂仙侍鬟改子笑曰:“十姑此时固应心契此语。”金钗四座赏为知言。余前年于役彭城,寄姬词有曰:“蹋冰瘦马投荒驿,负了卿怜惜。累卿风雪忆天涯,休说可人夫婿是秦嘉。”盖指此也。嗣于下相道中寄姬词曰:
霜月当头圆复缺。跃马弯弓,那怪常离别。约了归期今又不,关山只识无啼鴂。
何事沾膺双泪热。帐下悲歌,竟未生同穴。忍与归时灯畔说。五更一骑冲风雪。
南州朱夫人为写《行香子》,晚翠庵主即书原词于上,姬每一捧诵,感泪弥衿,凄咽之音,如听柳绵芳草矣。
余幼涉韬钤,长延豪俊,然如清河君之忠义廉立者,颇不易觏。长白尚衣,锐欲治枭,禁暴除害,致书阁部,谓燕赵壮士,江淮异人,恩威部勒,非余莫任。余启阁部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鸡鸣狗盗之雄,为饥所驱,不知择业,铤而走险,患莫大焉。广庇博施,知有不逮。然能储一有用之材,即可弭一无形之祸。”阁部深嘉是言,且曰:“即以禽枭而论,以毒攻毒,兵法亦当如是也。”忠信所格,景响(景响:如影随形,如响留声。见荀子《富国》。)孔殷,姬曰:“鹰飞好杀,龙性难驯,胆大心细,愿味斯言。”且以余驭下少严,渊鱼廪鼠,察诘不详,怡词巽语,时得韦弦(韦弦:有益的规劝。)之助云。
淮南以浚河停运,余请于堂上,创为移梱之议,节使与彭城公咸庆安枕,真州贤士,歌诗以侈美之。归逼岁除,颇形闷损,姬曰:“储课乂民,颂声洋溢,残年风雪,不负此行,哪有辜负香衾之憾?”
芜城绮节,慈命设宴璧月楼前。姬偕闺侣,香阶侠拜,更解绾臂怜爱缕,遣鬟密置鸱吻。吾杭谓刍尼(刍尼:梵语,即喜鹊。)衔以成梁,可渡星河灵匹(灵匹:神仙匹偶,指牵牛、织女二星。)也。萼姊戏裁冰縠绘并头兰桂畀姬。向月绣之,镂金错采,巧夺针神,余巾箱检玩,珍逾蔡氏金棱矣。
癸未仲春,太夫人患病危亟。姬辄焚香告天,愿以身代。余时奉檄驻工,星夜驰归。祷于太平桥元化先生祠,赐方三剂而愈。姬因代余持观音斋,以报春晖,至殁不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