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沙漠中的沙。
有的人把它捧在手中,亲眼看着它慢慢流逝。
而大地,却把它积累在一块,形成沙漠。
如此,又过了三天,风暴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荒漠客栈每天黎明都会有人前往沙漠查看风暴的情况,然后黄昏又回来。
吴然望着那一望无际的沙漠,在太阳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片金黄,犹如一片璀璨的沙海,似乎有着生命,它在缓缓地移动。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吴然坐在荒漠客栈外的土墙上,一边喝着酒,一边吟道。
“在南方待久了,觉得北方实在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我出生在北方,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看海,后来看到海了,其实,也只是一片颜色不同的沙漠而已。”彭之岳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完又继续喝酒。
“今日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这人又何尝不是沙海中的一粒沙,随风而动,风停而止。”那个穿着破烂的喜欢重复别人话的人说完后,也举起酒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这土墙上坐着四个人,只有酒鬼没有说话,一直不停地喝酒,喝醉了就睡,偶尔从土墙上摔下去,却摔不掉他的睡意。
吴然这三天来,每天被无情大师早早叫醒,带他去荒漠客栈外一处无人之地教他练习功法,黄昏时候,四人都相当有默契的坐在土墙上喝酒,看日落。夜间吴然会依旧打坐入睡,跟随无情的习惯。无情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因为吴然这个年轻人不仅机智聪明,极富正义感,对于武学也是很有天赋。
在喝酒的三天里,吴然终于知道那个重复别人话的破烂小子叫浪子叶,浪子叶说:他本是浪子,如沙海中的一粒沙,海上的一片叶,不需要有姓有名,有个称呼就可以了。
而许多人的一生,连个称呼都没有留下,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繁衍。
这一天,酒鬼醒来的很早,他摸了摸掉落在身边的酒壶,又重新抱回怀中,缓缓地从地上坐起,靠在土墙上。也不知道这件白色的衣服是什么时候穿上去的,现在已经破旧不堪,在酒水的浸泡下,甚至发出一股令人作恶的味道。他似乎很喜欢这味道,端起酒壶继续喝酒。
吴然他们三个依旧坐在土墙上喝酒,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远方。
远处,从风沙中模糊地可以看清楚一个女子正向此地跑来,渐渐地,后面可以看到三个人在追赶。
还没看清楚那女子的模样,那女子已经跑到了他们面前,并登在地上,躲在酒鬼的肩后。酒鬼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喝他的酒,似乎酒才是他的所有。
有时候,对于一个男人而言,确实如此。
看那女子长相,似乎不是北国人,但也不像南国人,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虽然穿着一身破烂的普通家的衣裳,皮肤却比一般富家女的皮肤还要嫩。朴素,却并不能遮挡她的美,村姑风韵犹存。
跟在女子后面的三人,皆一身官服打扮,显然是官府中人,冲在最前头的是一位满脸胡塞的汉子,一身肌肉,显得相当强壮,大约四十来岁左右。而跟在他身后的是两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虽然没有他的肌肉发达,但匆匆跑过来,气都没喘一口,显然也是有一身武功。三人手中均拿着把刀,人行走在江湖,兵器在手,总觉得会更加安全。
吴然看到官府之人,心头没有丝毫亲切感,相反,心中十分反感。
那满脸胡塞的汉子走上前道:“我看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跑了几百里了,你不嫌累,我们还嫌累。”
那一副村姑打扮的女子依旧躲在酒鬼的身后,露出个头,胆怯地道:“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死都不回去。”
满脸胡塞的汉子听了也没生气,显然早已习惯了,续道:“你跑不掉的,还是乖乖的跟我们回去吧,再说了,你可以死,但你想过没,你死的可不仅仅就死了你一个人那么简单。”
那村姑女子依旧没有出来,相反更加用力地推酒鬼,只想躲在他身后。因为吴然他们三个看上去比较正常的人都坐在土墙上,她上不去,而酒鬼是坐在地上的。
酒鬼依旧喝他的酒,本来靠在土墙上的,现在靠着村姑,他丝毫不以为意,喝酒才是他的全部。
满脸胡塞的汉子上下打量了酒鬼一番,只是大笑道:“哈哈,这次你可不怎么聪明了,这显然就是一酒鬼,你觉得他有能力保护你?”
酒鬼还是喝他的酒。
“让开。”满脸胡塞的汉子向酒鬼道:“滚一边喝去。”说完就大步向前走去,一脚把酒鬼踢开。
吴然最是见不得这种欺软怕硬的官府中人,自己也曾是官府中人,却一心为国为天下子民。心中一怒,当即准备下去打抱不平。谁知坐在一旁的浪子叶拉住了他,一脸诡异的笑容,道:“不用担心,我们继续喝酒吧。”
吴然见他一拉,也只好继续坐下,看下一步情况再定。
酒鬼被那汉子踢倒在地,仍旧没有反应,只是抱着酒壶喝酒。
满脸胡塞的汉子见这酒鬼不敢吭声,依旧喝酒,心中只觉好笑,居然找个酒鬼来当挡箭牌,于是又是一脚,把酒鬼手中正在喝酒的酒壶踢碎在地。
这次酒鬼终于有反应了,两眼睛直盯盯地望着散落在地上的酒,冷冷道:“酒还没喝完,为何要打碎我的酒壶?”
见酒鬼突然说话,满脸胡塞的汉子显得很惊讶的样子,但随即笑道:“莫说这酒壶,再不识相的滚开,老子就叫你去见阎王老子。”
酒鬼见酒慢慢渗透入地,终于缓缓地从地上站起,一手扶着墙壁,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他站起后,往客厅走去,当走在门口时,停了下来,冷冷道:“你们走吧,我今天不想杀人。”说完继续往里面走。
胡塞汉子见他这一副酒鬼模样,哪里把他放在心上,当即哈哈大笑道:“是吗,你今天不想杀人,但却勾起我杀人的欲望。”说完拔刀大步向前走去。
这时候,吴然又安奈不住性子,想往下跳,浪子叶又把他拉住了,对那胡塞汉子笑道:“这位官差,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吧,不然肯怕你要见不到今天的日落了。日落多么美,特别是在这荒漠之中。”
胡塞汉子见坐在土墙上喝酒的浪子叶这么说,心里也不敢大意,但还是想不明白这酒鬼看上去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能有什么能耐,当下不顾其它,提刀向酒鬼砍去。
吴然再也坐不住了,然后等他跳下土墙时,地上已经躺着一具尸体。不过不是酒鬼的尸体,而是那胡塞汉子的,只见他双手握着刀柄,刀却是插在他自己的肚子上,鲜血沿着刀一直往外冒。
浪子叶淡淡地笑道:“对了,我刚才忘记说了,他虽然手中没剑,但手下从来不留活口的。”说完有意无意的望着另外两个惊慌失措的官差。
两个官差心想这一刀下去,酒鬼肯定没命了,都没有看清楚酒鬼怎么出招的,倒下的却是他们的头头,两人被这一剧变吓的直冒冷汗,又见浪子叶如此说,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连滚带爬的跑了。
酒鬼杀了胡塞汉子后,头也不会的继续向客厅走去,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而吴然跳下来后,被惊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望向浪子叶,问道:“你认识他?”
浪子叶摇了摇头,喝了口酒道:“我不认识,我只听说过天下第一杀手冷之寒自昆仑一战后,从此下落不明,看到过他的人都说,他手中再也没有剑了,只有酒。”
这时候彭之岳也从土墙上跳了下来,一口酒还没喝下,咳了出来,惊讶道:“你说他就是天下第一杀手冷之寒?”
此时浪子叶也从土墙上跳了下来,淡淡地道:“应该就是了。”
“可是,传闻这冷之寒是一个极其冷酷的杀手,且剑法出神入化,却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彭之岳问道。
浪子叶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当时有人出钱要冷之寒去刺杀昆仑掌门周环生,据说周环生没死,而冷之寒也没死,死的却是周环生的女儿,周幽霞。”
彭之岳道:“此事我也听家师说过,三个月前因为此事家师还派我过去拜访昆仑,当时我看掌门人周环生没有一点受伤的样子,于是寒暄几句也就走了,倒是没问他女儿的事。”
“这肯定是江湖中一件大事,虽然都有听说,但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看冷之寒现在的情况,想来是在这件事中受到了什么打击,是什么让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堕落至此呢。”浪子叶似自言自语道。
“我虽然不知道天下第一杀手冷之寒是一个怎样的人物,但听你们说,这件事肯定跟昆仑掌门周环生的女儿周幽霞有关,可能是感情吧。”吴然道。
彭之岳喝了口酒道:“吴兄说的有理,这冷之寒也不知道是哪国人物,但他的名字却同时存在于两国,十年前,他一招杀了当时南国最有名的采花贼李小花,后来在北国不知道杀了谁,惹怒了北少林空灵方丈,据说两人在华山大战了七天,没分胜负,从此名声大振。”
浪子叶道:“彭兄所言不假,不过细细想来,冷之寒虽然作为一名杀手,所杀之人却都是该杀之人,如采花贼李小花,这次去刺杀周环生实在令人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