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淳正常情况下都是面如春风常带笑的,这么一脸阴沉的出去,杜玫跟另一个女店员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其实贝晶也是听得隐隐约约,并不清楚:“那只鸡的老妈离家出走了,但是不走远,就在小区内跟一群环卫工人住地下室,每天拿了把扫帚在女儿楼下打扫卫生,说再不要靠女儿养活,要自食其力了。那只鸡气得要死,说她妈故意恶心她,丢她面子。”
杜玫跟另一个女店员莫名其妙:“她妈这么作为了毛?”
贝晶年轻,八卦经常忘记重点,这么一问才想起来:“哦,好像是说那只鸡的大哥要开公司,问鸡借50万,鸡不肯。她妈就闹起来了。说要当环卫工人,把扫大街的钱攒起来,给儿子开公司。那只鸡叫她妈回家,或者回老家,她妈死活不肯,于是鸡就来找子淳了。”
三个女孩一起幸灾乐祸原来是来找张子淳掏50万啊,怪不得张子淳脸色跟被税务局查到偷税漏税似的,
“子淳怎么说?”另一个女店员问。
“子淳说:‘她喜欢扫大街就让她扫呗’。”
三个女孩笑得抽筋。
“但是那只鸡不肯啊,说她妈在小区里逢人就诉冤,女儿住豪宅,把亲妈赶出来,扫大街,她没脸做人。切,她自己靠男人包养,还生下私生子,有脸做人,她妈自食其力打扫卫生,她就没脸做人了。”
“那子淳答应掏50万了?”
“没,子淳去都不肯去,说:‘这事跟我没关系啊’。那只鸡坚决要他去,说他说的话,她妈还能听进去两句。切,她妈干嘛要听子淳的,还不是最后钱说话。没办法,子淳哥上辈子肯定欠那个女的。”贝晶叹了口气。
杜玫翻了个白眼:“张子淳理她干嘛,三天不理,自己就老实了。”
杜玫脑抽了:“要是我妈肯自食其力扫大街,我要高兴死了,马上给她一把扫帚,去吧,去吧,快去吧”忽然想到自己老妈绝不可能去扫大街,这不是老妈自食其力的方式,自己老妈要自食其力只可能穿戴摩登,打扮靓丽,上大街钓下一张饭票,结果饭票没到手,倒是遇到一连串的老白脸。杜玫叹了口气。
张子淳开车跟在胡丽萍后面,压抑着心头的厌恶和无奈。其实这事闹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胡丽萍的三个哥哥自从在北京当过部门总监后,眼界大开,回到老家,再也看不上那点农活了,当农民,呸,又苦又累;南下打工也不干,农民工,大材小用。三个哥哥都自认为是开大公司发大财的料,连张子淳的那个小作坊都不放在眼里。张子淳算个屁啊,不就是投胎投得好,老爸有钱么,看他对付女人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有多蠢。三个哥哥自认为自己比张子淳聪明能干多了,就是这个社会太不公平,人从出生起,就不平等。
三个哥哥决定要自己创业,要在县城开个像华景苑一样的高级夜总会,要最豪华的装修,第一流的服务,要门童服务员站成排,小姐鸭子排成行的,要让县城里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农民或者见过世面的农民工都一个个眼珠子像青蛙似的鼓出来。三个哥哥一起感慨,华景苑好好的,就是因为妹妹不懂得经营,不采纳他们的意见,不肯把总裁这个位置让出来让哥哥坐,所以才落到个关门歇业的下场,最后,白便宜了高平江那个暴发户。其实那个高平江,爹娘比咱们家还穷上三分呢,这小子就是狗运好,娶了那么个权势通天的老婆,让他莫名其妙的发了横财胡丽萍的哥哥们一想到高平江就有目标了,就有动力了,就踌躇满志了
胡丽萍的哥哥们的梦想跟现实之间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有启动资金,钓鱼可以不用饵,烧饭可以不用米,发财没有钱可不行。于是三个哥哥一致决定,钱的问题妹妹应该负责,你给我钱,我才能发财啊。
但是当时时机很不好,胡丽萍在张子淳面前正自身难保,张子淳在他爸妈教唆下,动了跟胡丽萍分手的心思,好在胡丽萍及时怀孕了,三个哥哥正想高兴,嘴巴还没来得及咧开。张子淳提出给胡丽萍一笔赔偿费,让胡丽萍去打胎,哎呦,这男人想找死啊。幸亏胡丽萍不蠢,带着龙种跑了。这个时候,家庭的亲情体现无疑,所有的兄弟姐妹团结一致,保护胡丽萍肚里的胎儿,钱的事情先搁一搁吧,
现在好了,孩子生下来了,而且还是男孩,张家亿万财产后继有人,胡丽萍功不可没,张家难道不应该货币感谢一下胡家的贡献么。三个哥哥马上开口,把在县城开夜总会的宏伟计划,光辉前景向妹妹描述了一番,如果胡丽萍不全力支持,那就是在妨碍整个胡家发家致富,是整个家族的罪人,死了都没脸见祖宗。
胡丽萍一听,一口拒绝这倒是在哥哥们的意料之中,没关系,叫老妈王惠贞给妹妹施压就是了,这笔钱她必须从张子淳那里掏出来,不想去掏也必须去掏,她不可以当那种白眼狼,有了男人不养爹娘,只顾自己穿金戴银,不顾家人饿死街头,想当也不能让她当。这样不孝的女儿,古时候是要浸猪笼的,家里人要拯救她。
其实胡家的人都是实心眼,对别人的感觉缺乏感知能力,胡家人一致认为张家那么多钱,就张子淳这么一个儿子,现在胡丽萍给他家生了一个孙子,张国力肯定是感恩戴德,激动得要心肌梗死,所以问他家要这点感谢费算啥啊,没孙子他们家那偌大的基业今后由谁来继承啊。却没想到,张国力第一个就跳脚喊着不认这个孙子,胡丽萍现在正处境相当困难。
胡丽萍本来以为,只要把孩子生下来,跟张子淳之间的隔阂不快都会烟消云散,张子淳又会像过去一样对她千依百顺,温柔体贴,像泥巴一样随便她揉捏,甚至,看在孩子分上,不顾父母反对,给她一个名分,因为他总得给孩子一个名分吧。结果回来后,张子淳满脸的冷漠无奈,儿子貌似也没唤起他应有的感情,结婚的事一口拒绝不说,还只答应给她一个月15万的生活费,不管她说开销怎么大,负担怎么重,美容院生意怎么不好,一分都不多给,他那么有钱,一分钱都不肯多给而且还劝她,为她自己和孩子着想,管好自己的钱,少花点,多存点,攥紧点,多为自己未来打算点这话什么意思啊,这个男人过去不是这个样子的,难道他真的变心了
胡丽萍开始惊恐了,失去的恐惧慢慢侵蚀着她的内心,越是怕失去就越想抓得紧,越是想抓紧关系就越是神经紧张,情绪不稳定。胡丽萍真得很怕张子淳会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彻底抛弃她,孩子也不要,孩子妈也不要不会把,吵架无好话,但是他不是那种狠心的男人,他一直是最爱自己,最心疼自己,最体谅自己的,而且他儿子都有了,他没有理由变心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哥哥又来提什么开夜总会,又是买楼又是装修,胡丽萍那个烦啊,我这都大厦将倾了,你们还要来火上浇油。
胡丽萍这回是坚决拒绝,于是就跟她妈对上了,几个月,母女两是吵了又吵。胡丽萍和王惠贞都在一面吵一面观察张子淳颜色,张子淳在家里进进出出的,不可能没听见她们在吵啥,但是张子淳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胡丽萍心里更没底了过去他不是这样的人啊,过去他一看见自己为难,早就挺身而出了,这点钱对他来说连跟毫毛都算不上的啊
胡丽萍危机感越来越强烈,于是坚决不肯让步,连去跟张子淳直接说都不肯不能让最后一根稻草压垮整艘船,大家统统淹死就不上算了。
胡丽萍哥哥们出离愤怒了,小弟啥也不干,到手100万,年轻漂亮的老婆也娶上了,小洋楼也住上了,而他的哥哥们,就到手一套房子,一点存款(在北京消费掉的不能算),连他一半的钱都没有啊,而且不是妹夫直接给的,还是偷偷摸摸从工程款中拿的,只能算劳动所得三个哥哥越想越气,太不公平了,都是同一爹娘生的,凭啥他比咱们拿得多啊,简直天理难容,不行,妹妹必须一碗水端平了,给弟弟多少,哥哥也至少要多少。
双方开始激战,胡丽萍老妈什么手段都用上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胡丽萍死活不松口,哥哥们最后不得不做出让步,数目减了下来,计划从合伙开夜总会改为每人自己开公司,各个击破。大哥先来,50万启动资金,这么小的数目,该没问题了吧,就算妹夫不给,妹妹自己掏也小意思啦。
结果胡丽萍还是不给,这下胡丽萍老妈发飙了,于是就上演了离家出走,打扫卫生这一幕。
张子淳开到胡丽萍楼底下,果然看见王惠贞穿了一件借来的环卫工人马甲背心,正拿着一把扫帚扫雪呢,扫把头在地上有刮没刮的刮来刮去。
张子淳下车,胡丽萍已经走上去了,跟她妈说:“子淳来了,妈,有什么话,咱们上楼说。”
张子淳以为王惠贞会说什么:我正在上班啊,我要扫完这堆雪啊。啥啥的,没想到,王惠贞把扫把往地上一扔,脱掉背心还给旁边一个环卫女工,就跟他们上楼了。
一路无语。
胡丽萍住一套宽敞的复式楼,装修精致,这还是6年前胡丽萍刚大学毕业时,张子淳为了让她上班方便,买了让她住的,地段非常好,就在四环边上,又是高档小区。但是现在,家里那个乱啊,几乎没下脚的地方,所有的空间都塞满了王惠贞捡来的旧报纸,旧塑料袋,旧纸板箱老太太要把这些卖了,卖掉的钱寄给孙子当压岁钱。胡丽萍妹妹胡丽英的两个孩子,一个四岁,一个三岁,满屋子乱窜,大声尖叫。张子淳曾经劝她们把孩子送幼儿园去,反正民办幼儿园有得是,结果王惠贞反对浪费那个钱干嘛,家里又不是没人看孩子。
张子淳知道胡丽萍是每月给她妈一万一个月看孩子费,给她妹妹一万一个月算是住家保姆费,但是胡丽萍一面掏钱一面冲张子淳抱怨老妈不给她好好看孩子,尿不湿都不知道给孩子换,弄得孩子屁股经常起湿疹,倒是天天跑楼下,跟小区里的老头老太、清洁工、保姆打得火热,四处打探消息,小区里新闻谁都没她知道得清楚;妹妹的两个孩子又小,经常闹到宝宝,所以她不得不经常留在家照顾孩子,没时间去管美容院生意(胡丽萍说美容院一直亏损,这就是张子淳每月给她15万的原因);妹妹不会收拾屋子,不会烧菜,使用家用电器还要教,干家务还是农村里的那套,饭菜难以下咽,屋子又脏又乱,用洗衣机洗个衣服洗出满地的水,厨房满是油腻。
张子淳恼火,训斥胡丽萍:“你妈不会看孩子,你妹不会做家务,你出一万元一个月养着她们干嘛?你妈还一副我给你看孩子,你一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不了我的模样(胡丽萍分辨,我妈还是真心实意爱我孩子的,别的保姆我不放心),你妹当保姆,带着自己两个孩子来雇主家,谁家保姆这么个当法的,家务做得一团糟,倒是把你的衣服包包都快扫荡个精光了(胡丽萍分辨,衣服包包都是我送给我妹的,可怜她一辈子没什么好东西)。市场上,保姆,不管是看孩子还是做家务,不过3000块一个月,你雇两个也就6000。周末还不用带保姆去到处度假,到处下馆子,隔三差五买礼物讨好她们,赶紧叫你妈你妹走人”
张子淳这么一说,胡丽萍就不吭声了。张子淳也知道她做不到,也就懒得再说她,但是看见这么三个女人天天呆在家里,管一幢房子三个孩子,还管得家里有如狗窝,一进门就一股子旧货加剩菜剩饭的气味,令人作呕,孩子养得又黄又瘦,还动不动生病。张子淳真是忍不住的心头烦恶。张子淳是尽量少来,眼不见心不烦,省得眼一见就跟胡丽萍疏远一分,偏偏胡丽萍非得让张子淳来,以为张子淳多看一眼孩子感情就会深一分。
张子淳进屋后,把沙发上的东西往旁边堆了堆,又喊胡丽萍妹妹:“把两个孩子带到屋里看电视去。”
胡丽英性格老实,胆小怕事,准姐夫一说,赶紧把两孩子都带房间里去了。胡丽萍儿子正在婴儿车里睡觉,胡丽萍把儿子推进楼下的书房,把门开着,听张子淳跟王惠贞谈判。
其实张子淳觉得这事跟他无关,根本没什么好谈的,于是看了看自己准丈母娘,问道:“阿姨,你为什么要去当清洁工?”
“当清洁工不对么?我想自食其力,自己挣钱给自己花,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您可以这么做,只要您自己乐意。”张子淳心平气和的说。
王惠贞愣住了,过了几秒说:“我儿子要做生意,没本钱,我当清洁工,扫大街,就是要挣钱给我儿子做生意,不可以么?”
张子淳点点头:“当然可以,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是您的自由。”
王惠贞感觉不妙了,张子淳啥意思啊,难道对自己当清洁工扫大街无所谓:“但是丽萍她不让我去,她说我丢人现眼。”
张子淳淡淡的说:“她无权干涉,这是你的自由。不过阿姨,丽萍给你一万元一个月让你给她看孩子,你现在当清洁工,不给她看孩子了,她就不能给你这一万元钱了。她得另外雇个人看孩子,付人家工资。”
王惠贞急了:“谁说我不给她看孩子,我可以一边做清洁工,一边给她看孩子。”
“你做什么工作,是你的自由,雇不雇你做这个工作,是雇主的自由。你又当清洁工,又看孩子,雇主认为你一心两用,孩子肯定看得不好,所以,不要你看孩子了,你就专心当清洁工吧。”
王惠贞愣了几秒,忽然开始哭了:“我老没用了啊,我女儿都不要我啊,连外孙都不要我看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我不如死了算了啊”
张子淳站了起来:“还有什么事么?没事我走了。”
这下王惠贞和胡丽萍都急了:“等等,别走。”声音大了点,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胡丽萍赶紧抱起来哄。
王惠贞不哭了,声音也小了点:“我儿子要创业,我没钱给他,不能帮他,我没脸啊。”
张子淳看看她:“儿子既然有能力创业,自然有能力筹资,如果连创业的资金都筹不到,还创什么业。至于你没钱给你儿子么,你给你女儿钱了么?”
“这个,不一样啊。”
“什么不一样?”
“我儿子穷,没钱。”王惠贞不敢在张子淳面前说:女儿应该给钱,儿子应该拿钱。
“这么说,你觉得没脸,不在于你能不能给子女钱,而在于子女有没钱喽。你儿子没钱,你为什么没脸呢?你儿子没钱是你造成的么?”
王惠贞火了:“是,就是因为我没钱,不能给我儿子钱,所以我儿子才穷。”王惠贞用眼睛瞪着张子淳,意思是:谁像你,你爸妈有钱,所以你富,这世道真特么的不公平。
张子淳涵养再好,也有点动气了:“那,阿姨,您赶紧去当清洁工,挣钱给您那30多岁的儿子创业吧。”张子淳又站了起来,打算走路了。
王慧贞“哇”的一声又哭了,不跟张子淳理论了,冲进书房,对着女儿吼:“你听见了没有,你男人他看不起我啊,他看不起我们全家,他嫌我们穷,他嫌我们给他丢脸,他要你妈这么一把年纪了,去当清洁工”
孩子又“哇哇”大哭起来。
张子淳皱眉头,高喊:“胡丽英,胡丽英。”
胡丽英吓得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姐夫,什么事?”
“把孩子抱楼上去。”
胡丽英匆匆忙忙跑下来,把孩子抱走了。胡丽萍“砰”的一声把书房门关上,两母女在房间里大吵起来,书房门是装饰门,上面镶着长条的磨砂玻璃,所以两人的话一字不差的传到客厅里。
张子淳本来是想走的,忽然改了主意,在沙发上重新坐下,想看看这事到底怎么收场,还是压根没结果,吵完闹完,生活继续。
下面的两个多小时,就听见两个女人在书房里互相攻讦,大喊大叫。胡丽华跟王惠贞在张子淳面前吵架不是头一回两回了,吵起来根本无所顾忌,张子淳有时甚至有点觉得两人是在故意吵给他听。
王惠贞喊:我不能给儿子钱,就是没脸,没有尊严(张子淳佩服,老太太聪明啊,时髦单词一学就会用,而且用得是地方),当女儿的,怎么可以这么让老妈没尊严。
胡丽萍叫:我凭什么花钱给你买脸,我自己问别人(张子淳)要钱,我还没脸呢。
王惠贞吼:他们是你兄弟,你就有义务管,你不能自己飞上高枝了,吃香喝辣就不管你兄弟死活,你吃肉,也得让他们喝汤。
这些话张子淳当面都常听胡家人说,过去觉得无所谓,自己不是负担不起,只要胡丽萍不为难就行。现在听着,不知道怎么,就有点恶心了。
胡丽萍哭:你想逼死我,你们都想逼死我
书房里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原来是王惠贞用头撞墙,不过撞得不猛,倒是很有节奏,王惠贞一面撞一面狂骂:你就是看不起你兄弟,你就是看不起你家里人,你就是十里洋场忘记爹娘,你就是阴谋(张子淳一愣,什么阴谋?)要让我们全家都受苦受穷。我做的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女儿,我还不如死了好。你这么整治我,好,你现在就跳楼。
“当”的一声脆响,貌似胡丽萍把孩子的塑料水杯扔地上了:“你去跳啊,你跳啊,窗在那边。”
忽然出现了两秒钟的沉默,然后是“咚”的一声钝响,王惠贞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女儿要我去死啊,我的亲生闺女要我去跳楼啊,我没本事啊,我没钱啊,我儿子嫌弃我,我女儿看不起我,我怎么不去死啊”
胡丽萍哭:“你就作吧,你作,你把好日子都作没了。”
于是母女两开始新一轮斗争,王惠贞狂哭怒骂,先指责女儿忘恩负义,耍阴谋,心肠歹毒,折磨老妈,把老妈的尊严猜在脚下;然后悔恨,没把女儿生下来就掐死,没叫她14岁就去卖身,居然供她上大学;然后清高,从此再不花女儿一分钱,饭也不吃,房子也不住,要是再用这个女儿一分钱就不是人;再然后是发表自己的雄心壮志,要出去挣钱给儿子创业,要找人再嫁把彩礼钱给儿子创业(张子淳恍然大悟,自己掏100万彩礼给胡丽华真是不冤,她妈还值50万呢);忽然语气一变,哀求女儿不要这么残忍的对待她,不要不给哥哥钱创业,不要让母亲这么没尊严,不要让兄弟穷死饿死,不要见死不救,然后开始诉说过去家里有多穷,怎么被村里人看不起,当爹娘的做死做活,养大这些子女有多不容易扒拉扒拉,轮番上演。
忽然胡丽萍大叫:“妈,妈,你怎么啦。子淳,子淳,快来啊,我妈昏过去了。”
张子淳心想:三个小时了,才昏,你妈身体强壮,体力充沛,神经健全得更没有似的。
这不是王惠贞第一次装晕,所以无论是胡丽萍还是张子淳都不紧张,两人把王惠贞从地上扶起来,让她躺书房沙发上。王惠贞继续装昏迷。
胡丽萍无奈的叹了口气:“妈,你这是要逼死我。好吧,我去给哥汇钱去,你把他账号给我。”
王惠贞猛地睁开眼睛:“真的?”
胡丽萍叹气:“真的。”
“那你什么时候去汇?”
“现在就去,行了吧。”胡丽萍说。银行就在小区门口。
王惠贞马上掏出一张纸片:“你哥的账号,拿去。”
胡丽萍拿起纸条,去门厅拿自己的包,问张子淳:“你陪我去吗?”
“你自己去吧。”张子淳说,“我留着照顾阿姨。”
王惠贞立即说:“我没事,你陪她去。”
张子淳置之不理,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机看电视。
胡丽萍无奈,走了。
半小时后,胡丽萍回来,把汇款单拿给她妈看,张子淳也扫了一眼,汇款50万,收款人是胡丽萍大哥。
王惠贞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喜笑颜开,神清气爽:“好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去烧晚饭。姑爷,你也在这吃吧。”
张子淳忽然觉得很好笑:“不了。不过,阿姨,您不累么,也不休息休息。”
王惠贞鄙视的瞟了他一眼:“休息啥,这算什么。你妈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这两手”王惠贞龙精虎猛的走了。
“我妈过去在村里,舌战群雌,无敌手。”胡丽萍解释,继而哀怨的看着张子淳:“我卡上没钱了。”
张子淳忽然静静的看了胡丽萍一眼,看得胡丽萍直打哆嗦。
张子淳返身把书房门关上,声音低沉缓慢清晰的说:“丽萍,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和你从现在开始,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胡丽萍勃然变色:“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从下个月起我不会再给你生活费了,你必须自己挣钱养活你自己,当然,也可以继续养活你的家人,这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美容院在你的名下,车子在你的名下,我过去给你的钱,你还有多少我不知道,我希望你多少给自己留下了点,但是如果你一分没留,我也没意见。这房子我会转入你儿子名下。如果你想要更多的抚养费,你可以找徐航,我会全权委托他处理这件事情。如果你不要孩子,也可以,但是你得从这房子搬走,我会雇亲戚来这养他,你想来看随时可以来看,但是你绝对不用想住回来,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亲戚这种事见得多了。”张子淳说完就想走。
胡丽萍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子淳,你说什么?你不要我了,你不要你儿子了?”
张子淳淡淡的说:“我们两个不合适,还是各过各的生活吧。孩子,我是从来没有要过,是你硬塞给我的,不过我会尽责任的,但是仅限于孩子的抚养费。而且我爸早就说得很清楚了,他不认这个孙子,所以遗嘱里一分遗产都不会留给他”
胡丽萍这下真的哭了:“子淳,你不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过去不是这样的人”
张子淳冷冷的说:“你过去也不是这样的人,或者,我们都看错了对方的人。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们从此没关系了,你想跟我打官司的话,请找徐航。为了你自己的利益,我建议你去找他,然后请他给你推荐个律师,律师费可以由我来付,放心,我不会克扣你和孩子的。”
胡丽萍急了:“子淳,你可以不要我,你怎么可以不要你儿子。你现在不要他,等今后孩子大了,他会恨你的。”
张子淳看着胡丽萍,冷冰冰的说:“丽萍,理智点,你明白的,我不可能不结婚,不可能今后没孩子。你还是现在趁我对你还有点余烬,多问我要点钱吧。我打算下周起就托人介绍相亲,如果我遇到什么我喜欢的女孩,那我可能就没现在这么大方了。”
张子淳开门就走,胡丽萍急了,扑上去拽住他不放:“别,子淳,我有什么错,你告诉我,我都改。”
张子淳懒得理她,想把她甩脱,胡丽萍死死拽住,大哭,“子淳,你说啊,我都改。你不要这么对我,我们有孩子。”
王惠贞和胡丽英都闻声跑了出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胡丽萍大哭:“不要走,子淳,求你别走。”
王惠贞反应过来了:“他不要你了,他想甩了你,他敢,我叫你哥哥他们都到北京来,把他家,把他店,都砸个稀巴烂,把他爹把他妈统统捅死,砍上十七八刀”
张子淳这下动了真怒,猛的一摔手,大吼:“放开。”
胡丽萍一哆嗦,手情不自禁松了。
张子淳鄙视的环顾了一下屋里的三个女人:“看来你家4个儿子,公安局还没进够啊。叫他们尽管来吧,正好让我看看,菜刀厉害,还是电警棍厉害,你儿子们厉害,还是我公司的保安厉害。至少让我知道,我有没白付他们工资。”
张子淳摔门而去。
张子淳回到店里,都6点多了,外面天早已黑了,整个珠宝城都没几个顾客。张子淳惊讶的发现徐航在,正在办公室里,坐在杜玫旁边,看她笔记本里的那些玉雕图片。
张子淳脸色相当不好,徐航微微一怔:“怎么了?”
张子淳没好气:“没什么,你们吃过饭没有,我要去吃晚饭。”
“我们都吃过了,我来找你有事。”徐航说。
“哦,什么事?”张子淳给自己泡茶。
杜玫站了起来:“你们聊吧,我去给你买盒饭。”杜玫出去了。
徐航看着杜玫背影消失,慢慢的说:“你不是每年采玉季节结束后都要去新疆进一批料吗?这次顺便帮陈部长的太太,儿媳妇,还有何如沁和她妈四个人各进一块手镯料来,价钱最好在一到两万之间,进来后,帮她们加工好,料钱和工费都按实价算她们明天来你店里量尺寸,顺便还会看一下别的有什么喜欢的。”
张子淳看看徐航:“嗯,好的。杜玫知道吗?”
“我刚才已经跟她说了。我想请她回避一下。她说没关系。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徐航有点烦躁。
“没事,晚上我劝劝她。杜玫人很理智的,她也许觉得无所谓。”张子淳说。
徐航听见张子淳说“无所谓”三个字,忽然觉得不舒服了。
两人沉默,张子淳“咕咚咕咚”喝茶。
杜玫已经把盒饭给张子淳买回来了。
张子淳一面吃一面吧下午的事情讲了一遍:“徐哥,这事你帮我处理吧,我不想再看见她。”
徐航点点头:“这种事,当事人回避,不直接接触比较好。我会帮你办妥的。不过,这种事不宜太急于了结,大家慢慢谈判,先冷静下来,等能理智面对了,问题才能真正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