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夕,天空灰蒙蒙的,周围弥漫着凉丝丝的雾气。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天空似乎有点儿亮了。放眼望去,东方天际微微露出橙黄色。随着时间的推移,橙黄色不断扩散,并越来越浓。
渐渐地,太阳探出前额,红红的额头,只是没有光亮。它好像是很重很重似的,一点儿一点儿地从地面升起。慢慢地,一纵一纵地。太阳使劲向上升着。最后,它如释重负般地跳出地面,整个脸膛儿通红的,红得可爱。刹那间,它发出夺日的光亮,强烈的阳光,射得人睁不开眼。它旁边的云彩也被镀上一层金边。
黎明的时候,总是万物苏醒的时候,然而也有异常。黑影在黑夜之中呆了一个晚上,发呆了一个晚上,看着光芒四射的太阳,伸在外面的手忽然间燃烧起来。
黑影猛地收回手,想起昨晚隋茂和她的谈话,双眼微眯,仿佛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似的。
“在这里做什么?”黑影盯着自己烫伤的手臂,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
黑影缓缓抬头,看着站在阳光之下的小狸,出神的道:“真好。”
“什么?”小狸听见黑影的喃喃自语,光线太强,一时间有些看不清楚黑影脸上的神情。
黑影摇摇头,“没什么,隋卿出来了吗?”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在这外面坐了一夜了。
小狸上下打量着黑影,希望能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可是让小狸失望了,除了落寞之外,小狸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三皇子早就回宫了,我还想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黑影耸耸肩,“睡过头了,一觉醒来天亮了,我也没办法。”
“是这样吗?”小狸挑眉,明显不相信黑影所说的话。
黑影无所谓的耸耸肩,看着在阳光底下的小狸,“还不把我弄进去,一会儿太阳把我晒了,你可别怪我。”
小狸汗颜,“感情我还得求着你。”
黑影莞尔一笑,“那可不。”
小狸一愣,对黑影的感觉总有一种似曾相识,却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熟悉。
小狸带着葫芦来到隋卿的宫殿,想要见隋卿,可隋卿却因为昨晚睡得太晚,直到现在还在熟睡之中。
“他们昨晚究竟聊了什么?”小狸不解的看着黑影,她昨晚提早离开,回来的时候发现门口有了结界,别说别人了,连她也进不去。
黑影在葫芦里面闷声闷气的道:“我怎么知道。”昨晚她和隋茂谈正事去了,忘了隋卿和肆钰了。
小狸汗颜,“你是真的很爱隋卿吗?”
葫芦里面许久没有传来回音,久到小狸以为黑影不会回答的时候,黑影忽然道:“我拿命来爱他,你说呢?”
小狸一愣,拿命来爱,这究竟爱到了什么地步。转眼间又摇摇头,不对,这一世不是肆钰和隋卿的轮回吗,怎么无缘无故跑出来一个陈梦瑶呢,小狸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找我有事?”直到晌午过后,隋卿才悠悠的起床,却被告之小狸已经在外面等待了一个早晨了。
小狸打着哈欠看着刚起床的隋卿,“三皇子您可真能睡。”
隋卿莞尔一笑,刚起的他,眼中没有往日里的清冽,带着一层淡淡的薄雾,仿佛还没有睡醒一般。
“还是这么好看。”葫芦里面的黑影透过葫芦看着隋卿,不管是怎样的隋卿,在她眼中都是独一无二的。
“对了,这个葫芦给你。”小狸痴痴的看着隋卿半晌,终于记得自己前来的目的。
隋卿从小狸手中接过那小小的葫芦,“这真的是肆钰送我的?”之前小狸送他的时候就告诉他是肆钰送的,可是昨晚聊了一个晚上,肆钰都没有提起这个葫芦,是肆钰装傻还是小狸撒谎,隋卿不得而知。
小狸忙不迭是的点点头,“这葫芦有保平安的作用,是我们族长的一番心意,三皇子您可得随身带着,别弄丢了才是。”小狸噼里啪啦的说着,仿佛这真的是肆钰送的一般。
“好吧,我带着。”隋卿掂量了许久,反正这葫芦也挺好看,而且还是肆钰送的,他何乐而不为呢。“对了,肆钰起床没有?”
小狸一愣,“应该,大概,也许起床了吧~”
隋卿淡淡的瞥了一眼小狸,“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你回去跟肆钰说一下,晚上一起出宫。”
“嗯,哦,啊?”小狸先是点头,随即又抬头,然后一脸诧异的看着隋卿,“出,出宫干嘛?”
隋卿大步流星的朝着外面走去,“自然是有重要之事,你只需要转告肆钰便可以了。”
隋卿从小狸眼中离开之后,径直来到了之前送给肆钰的宫殿,看着那华美的殿中,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只是物是人非,宫殿还是之前的宫殿,里面的人儿却已经不是原来的人儿了。
“三皇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呀?”惜音娇滴滴的声音从帘幕之后传来,隋卿不便上前,只是淡淡俯身行礼,“隋卿见过惜贵妃。”就在惜音搬进这宫殿的同时,隋钰帝已经下旨册封惜贵人为惜贵妃,也就是说,现在惜音的品级,和隋卿母妃陈贵妃是同一品级,每每想到这里,隋卿总是气不打一处来。
隋卿莞尔一笑,即使面对再讨厌的人隋卿还是能够笑得出来,自由缩放自己的情绪,这可能是隋卿从小在皇宫长大最大的好处吧。“惜贵妃喜欢这宫殿吗?”隋卿微微挑眉。
惜音环视四周,“硕大的宫殿,华贵的建造,精致的摆设~”惜音摸着肚子,“本宫和本宫肚中的孩儿,都十分的喜爱。
隋卿恍然大悟的摇摇头,“不是城外十里亭下的男子,可是喜欢……”
帘幕忽然被人掀开,惜音从里面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有倾城之貌,可爱动人,喜热闹,显得清雅绝俗,姿容秀丽无比。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似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只是那略显仓促的步伐,泄露了她此时内心的不安。
“你都知道些什么?”惜音那张精致的妆容之上,没有了往日里的沉着冷静,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慌。
“你希望我知道些什么?”隋卿莞尔一笑,眼角笑得弯弯的。
惜音脚下步伐仓促,急忙来到隋卿身边,“你把他怎么了?”
“他,他是谁?”隋卿挑眉,一眨不眨的看着惜音,“他不会就是你之前心爱的那人吧。”
惜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袖中的手渐渐的握成拳,眼眸微眯,伸手就朝隋卿击去。
可是出乎惜音的预料,她的手掌还未碰到隋卿,便感觉隋卿身边有一堵无形的墙将她抵了回去。惜音看着刚好背对着她的隋卿,看不清神情,但惜音想也知道,这绝对不会是隋卿自己的能力。
“我说对了?”隋卿转头,看着一脸呆滞的惜音,其实惜音现在只是在想是怎么回事而已。
惜音目不转睛的看着殿中的隋卿,束手而立,一袭白衣,剑眉凤目,鼻正唇薄。下巴中间竖着一道明显美人沟!清澈的目光清纯得不含一丝杂念、俗气,温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就像春阳下漾着微波的清澈湖水,令人忍不住浸于其中。可是再仔细看去,只觉得那深邃的眼中一片幽暗,仿佛什么都入不得他的眼一般。
那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说吧,你想要什么?”
“这里。”隋卿难得邪魅一笑……
惜音眼珠一转,“见到人平安之后,我自然还给你。”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从我这里抢得。”隋卿不悦的道,“晚上给你看人,明早我便要这宫殿干干净净。”说完转身离去,不给惜音一点商量的余地。
“好样的。”惜音看着隋卿离去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眼眸一扫,忽然间看见地上留下的东西,惜音缓缓上前,捡起那小小的纸条。
而此时的肆钰,面对着这眼前一大堆衣服,来来回回换了十来套,始终不知道自己应该穿什么出去。
“哎呀姑姑,我说不就是出一趟宫嘛,看你紧张得~”小狸在一边吃着新鲜的瓜果,一边说着风凉话。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想和你讨论穿什么这个问题。”想起昨晚小狸给的红色外套,肆钰到现在心里还是堵着的。
小狸撇撇嘴,想起黑影说的,隋卿最不喜女人打扮,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主意。
“姑姑你看这套怎么样?”小狸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套绿色的繁花宫装,摆在肆钰眼前。
肆钰看了看,“还行。”
“姑姑你坐下,今天由我来给你打扮。”小狸笑得一脸贼兮兮的。
肆钰迟疑,“姑姑我可是狐狸精中的狐狸精,只要经我的手打扮出来的,一定是迷倒万千男人的绝色美女~”
肆钰仍然有些迟疑,“姑姑你快坐下吧,再发呆下去,时间来不及了。”
“好吧。”肆钰终于妥协。
没多一会儿,“当当当当,美女出世了。”小狸看着打扮完成的肆钰,笑得更加的灿烂。
肆钰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镜中的自己,绿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紫色的花纹,三千青丝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衬得别有一番风情美丽可人之姿。“这样,真的好看吗?”肆钰看着头上那些珠宝,其实她真的很想问一下小狸,能不能不带这些东西。
像是看穿肆钰心中想法一般,小狸肯定的道:“女人都需要一些装扮来衬托自己,姑姑你之前一直在山上,所以不知道民间的习俗。”
“是民间的习俗吗?”肆钰歪着头想了一下,好像的确如此,不管是陈贵妃还是惜贵妃,还是其他的妃子,每人头上都顶着一大堆的珠宝,相比之下,她这个已经算好的了。
小狸点点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姑姑,时间不早了,你赶快出门吧,三皇子说在皇宫门口等你。”
而此时的隋卿,在宫门口等不耐烦,直接来到隋茂宫殿门口,望着远处那金碧辉煌的所在,红瓦黄墙、画栋雕梁,说不出的富丽堂皇。朱红的大门经过岁月的侵蚀,却还是不掩那昔日的荣光。
左右蹲守的石狮,将目光穿越渺远,望向那千百年前的莽莽苍苍。吱呀门开,拂落历史的烟尘,女墙仍在,楼阁犹存。
正面是一座七开间的大殿,又是庑殿顶,远非歇山可比,可见当今的皇上是有多么的一等一的地位方不逾矩。拾级而上,但见白玉为梁、翡翠当瓦,飞檐翘角、金匾森森,真是让人悚然而惊了。不敢再进,只得回转身来细细打量。角落里一口枯井,幽深邃密;院子中几株老槐,在偏西的日头下,将影子洒下一地斑驳。恰有二三寒鸦掠过,正是声声凄。
“隋卿会喜欢吗?”出门之前,肆钰再次确认道。
隋卿一愣,原来肆钰在穿衣服,怪不得等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