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刘显、二虎两人靠近了镇州
正是因为靠近了镇州,一路上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多了起来。
再想找偏僻的路却很难,刘显不得不小心提防。
二人靠在一处沟壑的一侧,刘显将剩下的半只野兔拿了出来,道:“咱们吃了它,到了镇州城,我身上还有一些铜钱,可以买到一些吃的”
二虎嘴中吃着肉,眼中的热泪又流了下来,在脏黑的脸上划出两道痕迹,连日来那脸庞上被寒风吹出几道口子。
刘显看着内心叹了一口气,专心吃起并不多的兔肉,将肉连着细骨头放在嘴中细细地咀嚼,饥饿让他他真切的了解什么叫唇齿留香。
突然,一声鞭响在身后响起,紧接着夹杂着一阵怒骂声。
刘显连忙将二虎拉倒,将未吃完的兔肉放好,他听出那骂声是突厥语。
刘显趴在沟壑上的草丛中,盯着对面看只见两名突厥骑兵。
只见他们正押着一老一少走在大道上,看情形,那两人分明是饿得不行。
令刘显意外的是,那老者正是他在吴家口时的刘参军,后面的那位年轻人却面生的很。
刘参军突然摔倒在地,和他拴在一起的年轻人也顺势倒在地上,身后耀武扬威的两名突厥骑兵,挥舞起手中鞭子,一阵猛揍,只让那名俘虏趴在地上,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
鞭打声在刘显的心中响起,好似那分明是抽在刘显的身上。
他在思索,该不该救那位与他有一面之缘的刘参军,还有那位不知名姓的年轻人。
这时,那两位突厥骑兵停了下来,大概是打累了,两人毫无防备的竟坐在刘显对面吃干粮,他们与刘显隔着一道天然的沟壑。
时不我待也
刘显内心狂喜,他示意二虎躲起来,二虎见他要出手,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但小脸绷得紧紧的,十分担心他的安危。
“放心,不过是两个突厥胡虏而已”刘显低声安慰说道。
杀人对于刘显来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箭袋中只有两支箭。
刘显掂量了一下觉得足够了,他沉稳地从箭袋中取了一支箭,搭在弓上,弓弦紧绷出的轻颤声令他心头有充实的愉悦感觉。
“嗖”箭知离弦而出,飞跃六十步远的沟壑,直奔对岸,如刘显意料的那样,正中他瞄准的一位突厥人的后脖颈。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惨叫声却是两声,仔细一看原来突厥人所处的大道的另一侧,同时射来两只箭矢,让那两名突厥人躲无可躲。
刘显不明白怎么回事,连忙趴在地上。
那两名突厥人仰面倒下,惨叫着从沟边滚下,另一边冲出了五十多位汉子,各提兵器,越过大道,一屁股顺着沟岸往下滑,找到了那两名突厥人,十来把各色兵器,将本就丧命了的突厥人剁成肉沫。
一只见个大汉提着大刀,一边唾了一口吐沫,一边痛骂道:“不长眼的,偏让本大爷遇上,剁碎活该”
那人招牌式的大刀,还有那粗犷的嗓门,正是小字叫烙饼的宗义,身旁的孙悦机灵往刘显藏身处打量了一眼,大声问道:“方才是哪位好汉相助,不如现身一见”
刘显刚站起了身子,宗义指着刘显又惊又喜地笑骂道:“娘的,都死绝了,你小子还活着”
“我的命硬的很,阎罗王他不敢不收”刘显笑回道。
宗义对着身边换了一遍的部下道:“这是我兄弟,可是个读人,文武双全你们要对我一样服从他,要是惹怒了他,你们小命就玩完了”
宗义已经将刘显当作自己人,并且是生死之交的那种。
“是、是”旁边人纷纷点头附和道
刘显下到沟底,打量了一下宗义等人,除了少数人他认识外,大部分人都不认识。
“杨忠和小七呢?”刘显问道。
孙悦低头道:“不知道呢,几天日那一战,大家都走散了,许是凶多吉少”
“生死有命”
宗义大大咧咧道,“刘显兄弟也不要自责”
刘显怏怏不乐。
哪位刘参军与年轻同伴被人救起,喂了点水后苏醒过来刘显从突厥兵马背上找一些干粮,喂给二人吃下,二人渐渐恢复了神志和气力
“现在怎么办?”孙悦问道
“还怎么办?扶上马,走路”宗义道。
那成了两堆肉泥的突厥兵,各有两匹马,孙悦命人将两位伤者绑在马背之上。
刘显让二虎也骑在马上,剩下的一匹马就成了宗义的坐骑
“别绑,我能骑”刘参军忽然开口道
“刘老子,别逞能了”孙悦笑道,回头对刘显道,“刘兄弟,你说是不是啊?”
刘显赞同道:“刘参军,这离镇州城还远着呢,你有伤在身,不如就听孙大哥的”
“不绑,我能行”刘参军倔强在马背上。
“刘参军真是老当益壮,这样都行?”宗义道,“不知刘参军为何落入胡人之手?你不是跟镇将大人逃跑了吗?”
刘参军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愧之色,说道:“我们刚离开吴家口,就遇上大队突厥骑兵,我们刚接战,就全无斗志,一战即溃老夫见事不可为,就往镇州州跑,不料镇州已经空无一人”
“娘的,你怎不早说”宗义骂道。
“这也怪不着刘参军”有人答道,“他是听突厥人说的”
回话的正是另一位得救的年轻人
“在下冯天祥,字文举,承蒙诸位相救,冯某定会报答诸位救命之恩”这名叫冯天祥的抱拳道。
“什么谢不谢的?”宗义豪爽道,“都是杀突厥人,何分彼此?”
“方才听冯大哥说,刘参军是听突厥人说的,可否相告实情?”刘显问道。
刘参军道:“我并未走到镇州,路上不料饿得走不动路,被方才那两名胡人抓住了,刘某曾在庄宗皇帝手下做过牙兵,当年在定州一带驻戍,也学得几句突厥话,这便佯称自己是大官,留下我性命,必会得厚赏,那两胡人鬼迷心窍相信了我。路上听突厥人交谈说镇州如此”
“原来如此”众人道
“突厥人都深入这么远了”刘显眉头紧皱。
“不仅如此”
冯天祥抱拳道,“在下是从北边逃回的,天雄节度使杜威身为皇亲国戚,拥兵不前,致使李大人被围。突厥人在沙陀营外耀武扬威,游骑驱赶着我朝百姓北返,杜威等人却是不管不问,只知日夜在营中饮酒作乐。我的上官,奉天军王清都指挥使不愿与杜某人为伍,自请率军三千逾河进战,孤军杀入突厥军中,然杜某人却爽约,不予兵援助,致使我们三千奉军兄弟死于虏手,冯某侥幸逃得一命,便想南下入都告不料传来消息,杜威等人竟然降了北虏北虏便长驱直入,在下只得辗转来到此处”
“听说朝廷大军俱在杜威、李守贞等人手中,想来汴都不保,无兵可用”刘显道,“我等要是赶到了汴都,怕是突厥主已经坐在皇宫里了”
冯天祥诧异往刘显身上注视了一眼,道:“正是”
众人的都望向宗义,宗义将手中大刀重重地插在地上,泪流满面,犹自不甘心地怒道:“娘的,都是胆小鬼”
“刘兄弟,你给想想,我们去哪?”孙悦无奈地向问刘显道。
刘显想了想道:“既然汴都去不得,我们不如转向南边,那里突厥人应该不能深入”
“就这样任凭胡人占了我们的汴都?”宗义面脸怒道
“宗义大哥不用着急,我料突厥人在中原住不了太久,便会北返”刘显安慰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到时候我们再杀突厥人也不迟啊”
“何以见得?”问话的是刘参军
“第一,中原气候与塞北不同,一旦到了暑热的时候,突厥人将不得不返;第二,突厥人当然不会治理中原,他们只会按照他们的方式,打草谷,贪得无厌,只会四处搜刮,必会遭群起而攻之;第三,以中原之大,局势不稳,各地藩镇即便是口头投降,暗地里都防着呢,只不过为北虏兵势所逼,前梁、前唐,莫不是如此。只怕到时候,突厥人定会觉得中原是个大泥沼,四处受敌,与其如此,还不如带着金银财宝,早日脱身为妙”刘显侃侃而谈,他见众人颇为惊讶,又道,“只怕到时候,这中原又要改姓了,我等在谁的名号下杀胡虏?现如今汴都皇宫的皇帝怕已经在撰写降表了,难道我们还要替他打仗?”
“刘兄弟,不,刘举人,你不当节度副使真是屈材了”宗义道,“我要是当上节度使,你一定就是我的左右手”
此刻刘显的“官位”又被提拔了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