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正月十五一过,浪木也要出去打工了。
自从尹川川一回来,在浪木心里不仅有了压迫感,也更有了危机。这危机感不是来自他尹川川,而是来自与他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女人田菊。尹川川的回来,他总感觉自己这女人对自己越来越冷淡了。其他的不说,就说夫妻间那点事,以前咋样,不说相互间夫唱妇随、醉生梦死,倒也几乎有求必应。而现在呢?她对自己总是爱理不理的。不说“一日三餐”“心想事成”,就连“三日一餐”也是奢望了。每每想到这些,他就憋着一肚子气。
难道自己真的就不如他尹川川吗?浪木一次次地这么问着自己。这时他脑子里不由又想起了他和尹川川从小到大的一些事情——小时候他俩一起下河捉螃蟹,一块上树掏鸟蛋,哪一次他不比尹川川抓得多、掏得多呢?后来读书了,每次考试他不又是名列在他尹川川之前呢?再后来,他尹川川在家宰猪种地,而自己却风风光光地去当了兵..。总之,他一次也没输给过他尹川川呀!就说娶田菊这事吧,眼看着田菊快要成为他尹川川的女人了,没想到风云突变,事情来了个大转机,他又一次战胜了尹川川,将田菊娶到了手里。
而眼下不一样了,这真应了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话,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失败和不如人。当然,他不知道他尹川川咋的一下就有了那么多的钱,更气愤尹川川一回来就想着法子拉拢贿赂野鸡岭的庄稼人。这不仅让那些鼠目寸光、见钱眼开的庄稼人对他另眼相看,还在他们中间树立起了威信。一个个见了他,就如见了财神爷似的。那讨好恭维的样子就不说了,还把他崇拜得跟天王刘德华似的。走哪里有人跟着,甚至他要撒一泡尿都有人给他说茅坑在哪里。过一个春节这家请了那家请。更有甚者,把自己家里那黄亮亮的腊肉、和油光光的鸡腿硬往尹川川的皮包里摁呢,为的啥?不就看到他尹川川眼下包包里有钱吗..。而自己呢?真如人们所说那样,成了人类的狗屎堆。
当浪木这么想过之后,他顿觉自己再也不能就此“坐以待毙”了。要不然,他真的就输给他尹川川了。然而,当他细细想过他眼前的路,他又不由叹息了。因为他不知道能让自己重又风光起来,东山再起的路在哪里。尹川川回来的那个晚上,他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寄人篱下地活着,还不如像尹川川当年“逼上梁山”那样走出野鸡岭,换一个活法,做一番事情,让野鸡岭的老百姓、特别是让自己身边这个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女人看看,自己才是这野鸡岭的强者,男人中的男人,自己要吗不做,要做就会一鸣惊人。
所以,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浪木厚着脸皮,也借着酒兴、辞旧迎新地在自己女人田菊的身上一阵舒坦之后,他便故作柔情似水地对田菊说:
“菊子,过了年我也外出打工去..。”
当时的他,把头枕在田菊的胸前,话语里带着女人们般的柔声细气,同时还扭了扭赤条条的身子。他想以此来赢得女人田菊的欢心。然而,当时的田菊不动声色的躺着,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过她心里知道,自己这男人又要耍啥鬼心眼了。
十年前,当浪木从部队退伍回来后,没多久就被叫到乡里去放了电影。这可是一个多么风光的工作啊,这也让多少人羡慕不已。特别是那些大姑娘俊媳妇们对他更是崇拜和痴迷。每到一个地方,放映机旁总是坐满了这些女孩和女人,放映前浪木就和她们嬉笑打闹,放映中浪木也不失时机地与她们中的一些眉来眼去,甚至在放映机闪烁的光柱后面他和有的女人挨肩擦背,蹭来撞去。后来,他竟和其中的一些女人睡到了一起。但每一次回家,他对田菊既体贴又温情,变着花样讨田菊开心。老实说,那段时间是田菊最开心的日子。因为田菊当时还蒙在鼓里。
然而没多久,浪木就被村长金旺子抓奸在床,同时也将田菊搭了进去。浪木当时正和金旺子的女人弯弯在床上一边看着黄碟,一边学着电视里做着风流事哩。不过,这事金旺子没声张,却做了一件只有他金旺子才想得出的事情,其手段就是与浪木来了个“等价交易”。这事不仅做得“地到”,除了他俩外,只有天知地知。
那天深夜,浪木放完电影从外面回来后,在黑灯瞎火里,他先在田菊的脸上亲了亲,然后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不一会“他”又回来了,并猴急急地褪去了田菊的内衣内裤,接着又疯狂着将男人们的命根子,“披荆斩棘”地直挺于田菊的体内。田菊当时正在半睡半醒中,她早已习惯了浪木做这样的事情,每一次深夜回来他都会这样的。所以,她任凭身上这人放荡发泄,她只在半醒半睡中轻轻地哼着声。然而当她完全醒来后,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嗖地立马撑起身,并立即问了一句你是谁,但那人不吭声、并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门。
田菊当时是想大声呼救,甚至想冲出去与那人拼个你死我活的。但她转念一想,这本就不是甚么光彩的事,如果一旦传出去,她怎么做人,自己男人又将如何对自己?所以,她选择了沉默。只在后来的每晚,在睡觉之前,她都把门抵得死死的。
这夜浪木一夜未归。田菊也没再睡。她一直想不明白这夜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她更不明白自己家这门是怎么被那人打开的。钥匙只有自己和浪木一人一把,难道是自己睡时忘了锁门,还有,这夜的浪木又去了哪里。所以,这事从此在田菊的心里留下了阴影。因而她愧疚、她自责,她在浪木面前老也战战兢兢的。以致在后来的日子里,在很多事情上她都让着浪木,依从着浪木,也娇宠着浪木,她只想以此来弥补自己曾经的过失,也让自己一直诚惶诚恐的心得到一丝儿的安宁。
然而,自从三年前浪木做了那件既荒唐又无耻的事后,她不仅看穿了他的面目,对他也彻底失望了。所以她对他再没了当初的兴致和热情,时常都是冷冰冰的。
此时,田菊对浪木的话仍没啥反应,因为她正一门心思地想着这几天来野鸡岭所发生的事情哩。老实说,尹川川的回来对她来说并不怎么惊奇。不管是尹川川拎回来的那一皮包钱,还是被人们说得天花乱坠的尹川川本人,他田菊都没上过心。年轻时,她虽然差点嫁给了尹川川,但那已是过去的事情..,倒是好多人都嚷着过了年也要出去打工的事,让田菊的心里不明白——庄稼人咋都是见钱眼开,不见兔子不撒鹰呢?
其实在几年前田菊就知道了打工的这事,不过这打工潮那时刚刚兴起。最先是在山外那些人多地少的坝里流行。那年田菊去了一次姑姑家,她姑姑的家在三十里外的田家坝,那可是一个一面靠山三面临水的风水宝地。但,尽管那里的人们不分昼夜地在那一分八厘的地里种瓜种菜,把换来的钱全用在家里,一家家仍是——白天坐在家里晒太阳,晚上睡在床上数星星,甚至没有一家不透风漏雨的。然而几年不见,这天田菊还没进村,那一幢胜似一幢的楼房瓦屋便白亮亮的映在了她眼里。后来田菊一问她姑姑才知道,这些漂亮房屋都是这里的庄稼人外出打工,挣了钱回来建起来的。田菊听后一激动,心里也顿时腾起了一个憧憬,但当她回到野鸡岭把这事给人们一说,竟没有一个人相信的,都说:打工能挣几个钱,和在家里撅着屁股蛋子背太阳过山有甚么区别?这天晚上,她也把这事给男人浪木说了,没想到男人浪木却是一个冷笑:
“呵呵,打工,去丢人现眼。再说了,打工打工只是肚子不空,能将那茅草屋换成瓦屋楼房,鬼才相信。”于是,浪木又成天浪荡在那游手好闲的无所事事里。
那年,一场全国性的扫黄打非运动席卷了全国各地,浪木的“身心悦”夜总会也被关了门,浪木也因组织****卖淫被关进了派出所里。几天后,当浪木灰头土脸地从派出所里回来后,一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事情的起因发生在浪木从部队退伍、放了两年电影后的某一天,或许是浪木的风流,又或许是浪木与金旺子的“等价交易”,浪木被莫名其妙又不声不响地赶出了乡放映队,但这其中的原因他一直没弄清楚到底在哪里。他不服气也不甘心,所以,不久他就在田菊的老家猫头坝开了一家“身心悦”夜总会。当时,他是想用事实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不放你那电影我一样活得风风光光,有头有脸的。然而哪知道,就这夜总会差点要了他女人田菊的姓名。
猫头坝在二十年前,像田菊的父亲田红军那样一批庄稼人被搬离后,一座灌溉兼养殖业的大型水库崛地而起,并被名之为猫头湖。在近几年,这猫头湖也随着旅游业的勃勃兴起,依着它得天独厚、好山好水好风景的地里优势,在那湖岸和座座岛子上,一个个娱乐城、夜总会、OK厅也随之如春笋般应运而生了。当然,不管春夏秋冬,还是严寒酷暑,在它们那朱红色门帘的后面,不乏一个个妙龄女子的青春****,风流成性。她们衣着时尚,坦胸露臀。她们最擅长的,是能让顾客们舒心开怀,重现青春。更能让顾客们腾云驾雾地坠入女人河,飘飘若仙,舒坦销魂。
在刚开“身心悦”夜总会时,田菊就一再阻挡着浪木,而浪木却不以为然:
“咋了,别人都能开,我就不能?”
“那不是能不能的问题,因为那是违法的,坑人的。”
“别人都不违法,我违法?我这是在为党国出力,你想想,这么一来,既给国家交税增了收,又给公安部门减轻了压力..,也给那些有欲无处放,有“劲”无处使的男人们解决了身心问题。更主要的是,我没出一分一毫和力气,就把钱揣在了包里,何乐不为呢?”
这一夜,田菊没说过男人浪木,但她心里很憋气。因她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况且,她也知道了浪木在放电影那段时间里的一些事情。所以,当浪木又一次再她身上“浪”过之后,浪木不知是出于满足后的真心,还是为了虚情假意地骗取田菊的信任,浪木叫田菊也到“身心悦”夜总会去帮着他打理“生意”,他俩也好住在一起时,田菊不仅答应也迫不及待地去了。当时她想,这样也好,她就可以不管白天黑夜地“照看”着浪木了。
然而,没多久,一件谁也不敢相信,谁也会觉得荒唐的事发生了。
那天浪木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说,他愿出一万元的巨额,与他的女人田菊圆一场梦、过一个鸳鸯之夜。其实,这样的事在那浑浑浊浊、乌烟瘴气的娱乐场所也并非是件罕见的事情,因为那些成天游手好闲的无赖总时不时地会想出一些恶作剧,这除了玩笑外,也有因玩得不开心,故意让老板难堪、出洋相的。不过,这大都是公鸡下蛋、母鸡打鸣不现实的事情。是呀,谁会将自己的女人让给别人睡呢?即使是再好的朋友,甚至是情同手足的亲兄弟也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也不管自己的女人有多么丑,哪怕丑得恶心,也没有谁将自己的女人拱手让给别人的..。但这一天,浪木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将这事给答应了。并答应得既爽快又喜滋滋的。只是在那钱上,他与对方有了分歧,因为浪木想要个月月红一万二的,但最终讨价还价不成,不得已还是承接了这笔“生意”。
这天晚上,当浪木兴奋不已地给田菊说这事时,他没想到已在这道上混了一段时间,并也知道了“假作真时真亦假”之道理的田菊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田菊当时不仅当即骂了他无耻,还狠狠地吐了他一脸的口水。
“浪木,你是人还是鬼?你想钱竟想到你老婆身上来了。我告诉你,我不是那种看着钱就光胳膊露腿、让别的男人往裆里钻的女人..。”
“呵呵,你以为你那身子还像十八岁时那样金贵,告诉你,就别人这钱,可以买来光屁股亮裆的女人站班排队了。”
“他有钱我不稀罕,我的身子虽然不金贵,但很干净。”
“哈哈,干净?前年那个夜晚的事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浪木说过这话。一脸的不屑,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田菊一听浪木这话,犹如一个霹雳在她耳边响起。再看看浪木那样子,她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随即就是一阵眩晕。因而,她无力与浪木争辩,也不知如何解释那晚的事情。她就那么无声地流着泪,好像那泪水就能洗净她的冤屈..。
这晚的猫头湖也静得出奇,那些娱乐城、夜总会、OK厅也早早地没了一向缠绵的音乐和男女调情时、那如猫叫春似的声音。只在那一间间客房里,透过一张张遮羞布般的薄纱窗帘,时明时暗地亮着灯光和两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深夜,在“身心悦”夜总会的屋后,划破夜空地响起了重物掉进湖里的落水声——田菊投湖了。她是不甘侮辱和难以面对的现实而投湖的。幸亏老天有眼,那投湖的落水声引来了还没入睡的人们,一阵惊心动魄的与死神抗争,奄奄一息的田菊,总算逃过一劫,从死神的手里重又回到了现实里。
但就从这以后,田菊对浪木便死心了。她不想与这禽兽不如的浪木过日子了,但一想到上有两个无辜的老人,再说名声也不好听,所以她就这么忍着,但她心中有一串儿始终解不开的结——那年究竟是谁玷污了她的身子和名誉,这事浪木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有,那愿出一万元钱想与她过一夜的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