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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星期天,孙子、孙女们都在家里。按理说这天是金明山老两口最开心的日子。因为大孙女瑶瑶和大孙子聪聪都读住校,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在往个星期,金明山老两口还很闹心,其原因是:孙女瑶瑶和孙子聪聪到这个时候都要回来拿钱了,当然有生活费也有其他的一些什么费,多少时候金明山和老伴还没把这些费凑够哩。是呀,那茄瓜小菜能卖多少钱呀,即使你天天卖,也换不来多少钱的。然而这个星期天不一样了。这除了金明山领了每月的退休金外,挑到镇上的茄瓜小菜,随秋天的到来,也一天一个的涨价,因而让金明山老两口给孙子们准备的生活费绰绰有余了。所以,当头天把菜卖完后,金明山还特买了肉,他想,趁孙子孙女们齐,给他们打打牙祭。然而,让金明山老两口没想到的是,就在这天早晨孙女瑶瑶出事了。
这天孙女瑶瑶起得很晚,起来后还一个劲的恶心呕吐,金明山和老伴又是找药又是端水的忙过不停。并一边忙着一边思索着究竟是甚么让孙女瑶瑶吃坏了肚子。是昨天买的肉,还是地里的菜,最后金明山老两口竟想到了,孙女瑶瑶是不是吃了肉,又去喝了生水。但让金明山老两口更惶恐不已的是,就在老两口手忙脚乱地忙来忙去,对孙女瑶瑶的病因思索不定时,孙女瑶瑶竟一下晕倒了。
孙女瑶瑶的晕倒,更让金明山老两口恐惧了。金明山除了让老伴摁着孙女瑶瑶的人中外,自己便忙着去找医生。但当他一跨出院子,便想到这野鸡岭哪来的医生呀,平时看个头痛脑热的都要到镇上去。镇上的医生是不出门,何况这是山路崎岖的野鸡岭。这医生们就更不好请来了。金明山想到这些,便又立马返了回去。孙女瑶瑶这时虽然已醒了过来,但脸苍白如纸,仍然呕吐不停。金明山一看。忙叫老伴找出箩筐,并将孙女瑶瑶扶进箩筐里,然后,老两口一前一后,沿着野鸡岭崎岖的山路将孙女瑶瑶送到了镇医院去。
一路上,金明山和老伴都喘着粗气,实在熬不住了他们就放下来歇一歇。他们共同的愿望,就是快快把孙女瑶瑶送到镇医院去。当然,他们也有一个共同的担心和害怕,担心孙女瑶瑶有个三长两短。害怕儿子、儿媳回来后将如何责怪自己。当然,眼下他们最想知道的,还是尽快知道孙女瑶瑶究竟患的啥病。其他的都是后面的事情了。
半晌午时分,金明山和老伴终于气喘吁吁地将孙女瑶瑶抬到了镇医院里。孙女瑶瑶的病也好像稳定了一些,没在呕吐了,脸色也恢复了一些。这让金明山老两口的心稍轻松了些,但接下来检查出的结果,对这对白发苍苍的老人,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它比先前的孙女瑶瑶呕吐、甚至晕过去更难以接受和面对。
因为他们的孙女瑶瑶怀孕了,并且快三个月了。
金明山和老伴同时一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于是,两个老年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各自的脸上都挂着狐疑和惊奇。最终,金明山经不住这憋闷,忙对医生问:
“医生,你刚才说我孙女患了啥病?”
金明山问过这话,和老伴又朝那医生靠得更近了一些,并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医生,生怕自己耳背有没听清孙女瑶瑶患的啥病。
这时的医生也很认真,他再一次仔细看了看检查报告单上的结果,又认真地对金明山老两口说:
“老爷子,你孙女不是患病,而是怀了孕。”
金明山一听,脸一下沉了下去,几乎是暴跳着冲那医生问:
“你说啥?说话是要负责任的哦,看清楚了再说不为迟。”
一向少言寡语的金明山的老伴慧英,这时也忍不住冲那医生说:
“医生,你可不要乱说,我孙女还在读书,才十六岁哩。”
医院的医生被金明山老两口这么严肃地一说一问,又一次看了看那检查报告,然后将检查报告往金明山面前一递:
“不信,你们自己看,你们孙女的确是怀孕,快三个月了。”
医生这话彻底将金明山老两口那种侥幸和期盼彻底敲碎了。其实,当医生给他们说第一遍时,他们就已听清了医生说的啥事,但他们不敢相信这事是真的,总希望这医生说错了话,看错了字,甚至希望是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但,这一切都不如他们的愿,孙女怀孕已是不可回避的事实。金明山的脸当即气得铁青,并挥起手给了孙女瑶瑶狠狠一巴掌,同时冲孙女骂道:
“你丢人现眼啊!没结婚就怀娃了啊!”
金明山的老伴此时也气得苍白着脸,但眼下的她却比金明山冷静。她忙上前阻止金明山说:
“你急啥?你以为这是家里。嚷出去了是光彩的事。”
金明山被老伴这么一说,才醒悟过来,忙收起了嘴。但心里的气让他仍铁青着脸,也不住地嗝着气。
孙女瑶瑶的怀孕,让金明山一下子沉默寡言了,他不知道这事如果被传出去了,他这张老脸,甚至是野鸡岭这金氏大家族的脸会放到哪里去。虽然这事只有他老两口和瑶瑶本人知道,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为这事,他真是吃不下,睡不着。多少时候,他就睁着眼睛熬到大天明。当然,在这个时候,他也会追问这事的问题出在哪里。他想,如果自己的儿子金文和儿媳姚翠华在家里管教着孙女瑶瑶,瑶瑶会出这样的事吗?如果不是这打工潮让人们看到了那外面的钱好挣,因而全都涌了出去,自己的孙女瑶瑶会出这样的事吗。
的确,当金明山的儿子金文和儿媳出去打工后,孙女瑶瑶和孙子聪聪就如两只断了线的风筝,无人管教,无人引领。尽管爷爷奶奶的爱无微不至,但那只是爱,却没有让他们成长的真正价值。虽然金明山和老伴也时不时地叫他们要好好读书,长大了才有出息。但这对青春期叛逆的瑶瑶来说,这只是难以入耳的絮絮叨叨和令人心烦的陈词滥调。于是,多少时候瑶瑶以无声抵住着爷爷奶奶的关切和教诲。久而久之,在这个家里,很难听到孙女瑶瑶的笑声和说话声。
去年,瑶瑶第一次青春期来潮,一阵不适的感觉让她发觉自己下身全是血,她吓得哭出了声,她想问妈妈,妈妈又不在身边,她想去问奶奶,又不好意思。她就那么忍着,浑身发着颤地忍着,她有时想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死去。后来,是班里的同学发现了她的秘密,她才从那困惑中走了出来。从此,她也感到外面的世界比所谓的家里更温馨,于是,她的心便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外面去。
开始时,她和几个女生经常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打闹,也一起叽叽咕咕地谈论女孩子们好奇的问题。穿什么漂亮,戴什么更有魅力。当然,歌星谁是她们心中的偶像,班里的男生谁最帅气..。久而久之,她同这几个女孩便与班上的几个男生混在了一起,在那些男生中甚至还有高年级的。
就这么,这拨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白天看是在教室上课,但他们的心早已飞到了外面去。下午一放学,他们便立马聚在一起,上山搞野餐,进歌厅唱卡拉OK。并一对一地谈起了爱情。也无师自通地开始了抚慰接吻。
这天,当金明山老两口和孙女瑶瑶回到家里。金明山和老伴便问孙女瑶瑶她那肚里的孩子是哪个的,瑶瑶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她也不知这是咋回事。
三个月前的那个下午。放学后瑶瑶同她这拨同学又上山搞野餐了,因为这天是瑶瑶的生日,这拨女同学男同学给她买了生日蛋糕,还买了生日酒,就在学校后面那片树林里,给瑶瑶开了生日PT,然而,就在这时,这拨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带着性的冲动,带着性的神秘又一次开始了接吻游戏。但这一次,这些少男少女在酒精的作用下,忘了羞涩,忘了他们一对一的规矩,竟好奇地互吻,轮流吻了..。
所以,这天当金明山和老伴问及瑶瑶那肚里的孩子是谁的时,她怎能说得清,在那黄昏中,她晕晕沉沉的,总觉得那几个男生都吻了自己。
这个晚上的金明山,心里有一种怒火胸中烧,又欲罢不能的感觉。开始,他想到学校去告那几个男生,甚至他还想到市里去告这学校的监管不力,让自己的孙女遭受这样的伤害和羞辱,但后来一想,他这么做能起到甚么作用呢?况且,老伴也在一边说:
“你那么做有意义吗?你不是成心将我们的孙女往火坑里推?”
金明山当时没吱声,他也懂得老伴说这话的意思。是呀,这事情至今无人知道,如果自己一嚷出去,便人人皆知,自己这孙女往后怎样做人,怎样嫁人啊!
金明山这么想过之后,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又咆哮着呐喊了一句: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呀!”
然而,骂归骂,气归气。这样的事总得面对。再说他金明山也从政那么多年,啥事没见过呢,最终还是要沉着冷静才能解决问题。因而,当那一阵子气过了之后,他感觉眼下最迫切的事是:如何处理孙女瑶瑶肚里那孩子,还有这样的事该不该告诉瑶瑶的父母亲。为这事,金明山一直很头疼。在下午回来的时候,孙女瑶瑶一直哭着求他们老两口说:
“爷爷奶奶,请不要把这事告诉我爸爸妈妈,要不他们会揍死我的。”
这晚,当金明山和老伴说到这事上,都为难了。老伴说:
“看着孙女瑶瑶那可怜样,也真不忍心,还是依瑶瑶的吧,这事暂时不告诉金文和翠华他们。”
金明山听后却说:
“这样的事能纸包得火?再说了,瑶瑶是他们的孩子,这些事本就该他们来管,假如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咋向他们交代呢?”
金明山的老伴听了他的话,眼里的泪一下就流了出来,还一边流着泪一边说:
“我就是可怜我的孙女,这么小的年纪就..。真是作孽啊!”
金明山看着老伴那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是呀,他何尚不疼自己的孙女呢?但这样的事非同儿戏啊。它关系着孙女的未来和安危,关系着做爷爷奶奶的是否称职,甚至关系着自己老金家在野鸡岭的名声..。这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眼下对孙女瑶瑶是这样,对自己和老伴又何尚不是如此呢?当初如果不迁就和答应儿子儿媳全都出去打工,也不答应替儿子儿媳们照管孙子孙女们,孙女瑶瑶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就没有眼前他和老伴的尴尬和心疼。金明山想到这些,他把心一横,他觉得他再也不能娇宠、可怜、迁就孩子们了,他一定要把孙女瑶瑶的事,告诉给自己的儿子儿媳。要不会害他们一辈子的。
这晚的金明山就这么下了决心。他怕老伴为此为孙女瑶瑶担心流泪。因而他没再向老伴说这事情。在第二天的一早,他便动身去了镇上。因为整个野鸡岭还没有电话,听说金半仙倒是有个甚么手机,但他又怕给儿子儿媳打电话时,让金半仙知道了孙女瑶瑶的事情,因而传出去坏了孙女瑶瑶的名声。所以,他只好到镇上的公用电话亭去给儿子儿媳打电话了。然而让他更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的声音不仅让他大失所望,更让他如木雕一样呆立在那里。
电话是儿媳姚翠华接的。金明山当时听着电话那头是儿媳姚翠华的声音,于是便对着电话说:
“喂,是翠华吗?”
电话那头说:“是。”
金明山也迫不及待地继续说:“我是瑶瑶的爷爷”
电话那头的姚翠华哦了一声,随即有些不耐烦说了一声啥事情。
金明山一样迫切地说:
“我说翠华,你和金文是不是回来一趟..。”
此时的金明山不知是难以开口,还是不知咋说,他顿了顿。但电话那头的姚翠华也没声音。金明山这才把话接着说了下去:
“翠华啊!瑶瑶出了一点事情。”
这时的金明山也感觉自己在说这话时都有一点哽咽。因为他同老伴一样也心疼孙女瑶瑶啊。但他就没想到,电话那头儿媳姚翠华的声音让他彻底呆愣在了那里,手中的话筒也随即掉落在地。电话那头说:
“我和你儿子离婚了,啥事与我都无关系。有事去找你的儿子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