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有人说,春节是道坎,没过山这边,一过就山那边。虽然同样的人同样的日子,但过没过却是两重天。春节前,人们忙的是办年货盼团圆。而年夜饭一吃,那烟花爆竹一放,这过年的气愤就淡了下来。因为靠土地吃饭的庄稼人又要开始新一年的计划了,庄稼该怎么种,牲口该如何喂。现在有了打工的,又何时出行才能马到成功,给自己带来好运。
几天来,野鸡岭的金半仙又火了一把,出去打工的人们硬是将他尊敬得跟仙人似的,好烟好茶不用说,还好酒好菜地将他请进家里,一是择出行日子,二是出去后走哪方更合适。
杨画眉是最先去找金半仙的。除夕夜,当她和男人金敦子又一次做爱后,便谈论起了外出打工的事情。杨画眉同历次一样,做爱后她喜欢搂着金敦子。这样做,她觉得自己既像一个真正的姐,又像一个母亲。你想,母爱和姐弟情哪会有假的?再有,她就是要金敦子知道她是多么的爱他宠他,她就是要他同眼下一样不离开自己的身。
杨画眉历来是不同意金敦子出去打工的。去年金敦子一句“我要你过上好日子”的话,感动了杨画眉,所以,她让敦子去了。但后来那孤独的日子让她又后悔了。不说那里里外外的事都是自己一人做,就是那一复一日的单眠独睡也让她接受不了。多少时候,她一想到敦子独自在外心里酸得想哭。多少个夜晚,她搂着敦子睡过的枕头才能入睡。所以,当金敦子回来后,她就竭力说服着金旺子,叫他不要再出去了,就在家里好好过日子,她杨画眉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同自己相爱的人朝朝夕夕地相守在一起。白天一块种地,晚上搂着入睡。因为她叹息自己已逝去的青春,从而要过好今后的每一个日子。
而金敦子就不一样了,他想,一个大男人咋就在家里闲着种那一亩二分地呢?再说,这么多年来这地里出了甚么?大春红薯玉米,小春小麦油菜籽,除了能吃饱肚皮,还能做啥呢,眼看着这茅草屋一年年的破败下去,自己总不能躺在里面赏月亮数星星吧,最后坐以待毙。所以,去年春节,当尹川川外出打工拎回一皮包钱时,他当时没经过杨画眉的允许,就自作主张地在尹川川那里报了名。不过,这年的出去,他也欣慰,虽然刚去时一时没找到工作,过了几天苦日子,但后来到了一家建筑队,日子一下就好了起来,尽管活累,工资也高,过年回来时,那一叠一叠的票子藏在兜里还死沉死沉的哩。
因而,金敦子的想法,就跟他向自己女人杨画眉说的那样,他再出去干上一年,把茅草屋给换了,他也不想出去了,外面千好万好也不如自己家里好,外面的女人再漂亮,也没自己的老婆厚道。老实说,回家后的金敦子真的是这么想的。
那晚,当杨画眉与金敦子为出不出去打工的事发生争议时,金敦子为了说服女人杨画眉,讨好着给杨画眉这么说了,没想到杨画眉一下就起了疑心,她于是冲金旺子问:
“喂,你是咋知道外面的女人不厚道呢?我问你,你在外面是不是也有女人了?难怪你一直想出去。”
金敦子被杨画眉这么一问,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于是,忙解释说:
“我哪会,谁不知道外面的女人都是冲你的钱来的呢?”
金敦子说过这话,又觉得自己有愧于女人杨画眉。老实说,他在外,对女人不是没动过心。也不是没做过对不起自己女人的事情。
刚去时,由于要找工作,再加上人地两疏,自己除了想尽快找到工作,好好挣钱外,真的心无杂念。但后来找到了稳定的工作,环境和人脉也熟悉了,再加上人的本能需求和欲望让一个个在外的打工者不由感到生活的枯燥无味和性的压抑。每天下班,男人们如一群绿苍蝇一样,一边蹲在工棚外吃饭,目光一边盯着或远或近的女人。目光痴迷而贪婪。睡觉前就在工棚里无拘无束地谈论着女人,谈女人的胸,谈女人的臀,谈哪样的女人让男人更尽兴。男人们谈着谈着对女人的欲望又上来了,也蠢蠢欲动了..。
开始时,这些男人只是说说而已,但后来时间一长,地皮也踩熟了,哪里有个发廊,哪里有个歌厅,哪里的女人更性感,哪里的“妹儿”更热情,他们都烂熟于心。如果说在这个时候没有个先例,也许就会没有后来这些男人们的“集体”出轨,也没有他金敦子眼下的恍然和自责。
事情的开头还是由金明山的小儿子金武引起的。在野鸡岭谁不知道金武的德行,也都知道他两口子是啥样的人,当初他们是一个“买主”一个“卖主”走在一起的。金武的文化不高,却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在他青春叛逆期,父亲金明山正在忙于自己更辉煌腾达一些。是呀,当了乡长想当县长,当了县长又想当省长..,天有多高,心就有多大,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当时忙于仕途的金明山却忽视了对儿子金武的教管,他的妻子慧英又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平时话都没几句多的,她哪有能力管教好自己的孩子呢?所以,叛逆期的金武只能由他随其成长了。当他在初中时就与同学发生过性关系。后来被女孩的父母知道了,是金明山放下一乡之长的面子,又是说服又是求的,才将这事了结了。不过,这女孩没几天就转了学,至今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然而也就从那时起,金武对男女之事便着了迷,二十出头的他已是发廊、OK厅的常客了。也就在这个时候结识了他现在这女人柳絮。柳絮当时也在发廊“上班”。与金武的年龄相近,两人在发廊的里间一阵缠绵后,便定下了终身。金明山知道后,嘴里不仅骂个不停,脸也气得铁青。但后来转念一想,自己如果不答应,又怕金武更加放任自流,闹出更荒唐的事。再说,假如这女孩将金武管得住,不也是一件好事,因而,金明山也就答应了此事。
如果说金武同他的女人柳絮一直留在野鸡岭,也许还是能同野鸡岭的其他庄稼人那样,平平淡淡地过日子的。毕竟柳絮在野鸡岭也算漂亮,金武也不失男子气,再加有一对天真可爱的儿女。这日子不说锦衣玉食,倒也过得去。但这么出门一打工,一切都改变了。
金武和柳絮到了深圳后,由于一时难找到两人能在一起上班的工作,在那工厂遍地,找工作的人也遍地的深圳,他们期待、失望,失望、期待地在厂区、工地溜达了几天后,眼看着带去的钱快没了,因此只能各选各的厂,各上各的班,各行各的事了。
这天晚上金武回工棚很晚,工棚的男人们对金武早就有了疑心,因为几天来,金武老说这是在活受罪,几个月来还没见着一点“油星星”。况且这晚回来时,他还带回了一部手机。还翻来覆去的玩不停。于是,这工棚里的气氛一下就异样了起来。从野鸡岭出去的,脚腿上的粪土味还没退净的这些庄稼人,便因这部手机屏幕中那画面的晃动而顿时变得躁动不安了,一个个也学着金武那样,想着法子释放自己。这里面,也包括被杨画眉捧在手心里的金敦子。
原来,金武那手机里拍了发廊里女孩们的裸身照,女孩们的身子光洁如玉,曲线优美,尖挺的奶,浑翘的臀,那片“地儿”毛茸茸的,再加上女孩们抛出的那眉眼和性感十足的搔首弄姿。让一个个在欲望中的男人真的把持不住自己了。况且还有金武在一旁的徐徐诱导和“呐喊助威”哩。
其实,金武这时正在进行着他与发廊间的一笔交易。他与发廊有个约定,只要金武能给发廊弄去“顾客”,他在发廊不仅可以“白吃”,还有提成呢。所以他金武咋不为之尽心尽力,死而后已呢。
金敦子是最后一个去发廊的。他除了被手机的照片所吸引而不能抑制外,也被同工棚那些男人们的淫语和嘲弄难以控制自己。
“敦子,你是不是没那玩意儿,是让狗给你咬了,还是让你家那画眉把那玩意儿叼在了家里?”
“敦子,你不去,你是不是想把这里的事告诉我们的女人,这里的事如果今后被她们知道了,就一定是你说出去的。到时看我们如何收拾你。”
..。
金敦子听着这些男人的话,满脸的窘迫。后来也许是他身体里荷尔蒙的原因,抗不住女人那身子对他的诱惑,又或许是工棚里那些男人们的嘲弄,让他竭力想证明自己不仅有男人的外表,也有男人的身子,更有纯爷们那“昂扬”的气质。因而,这晚他也同工棚里那些男人一样,到发廊里去“消费”了一次,让他遗憾的事,还没“上马”就“缴了械”,后来当他再次“举起枪”来,对准“靶心”要求重新“射击”时,却被告之不加钱不行。因而,金敦子很郁闷,那实质性的事他都没做,100元就没了。在从发廊里间出来时,他回过头冲那正在嗑瓜子的女人说了一句:
“你们太不厚道了。”
没想到那女人嘴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羞辱他说:
“谁叫你无能,枉你是一个男人。我告诉你,老娘的心此时还慌着,还没找你赔损失哩。”
金敦子听过女人这话,除了感到羞辱就是气,他不知道这些女人咋会是这样的,刚才还躺在你怀里摸来摸去,咋一下就翻脸无情了呢,于是。他心里再一次想到这些女人太不厚道了。所以,此时当他和杨画眉谈论起外面那些女人时,他不加思索地就说出了“外面的女人太不厚道”的话来。
杨画眉当时是听了金敦子的解释,又才恢复到了原来那模样。她如挑逗孩子一样在金敦子光着的身子拍了拍说: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那些女人算甚么,是吸血鬼,是工具。她们不会对你真心的。”
杨画眉说过这话,又将金敦子朝胸前使劲搂了搂,然后像男人亲女人那样,在金敦子的额上亲了一下说:
“反正我不放心你出去。”
金敦子听过自己女人这话,心里不仅热乎乎的,也感激不已,他心里暗自发誓,这年出去,无论咋样他也不会像去年那样做了,不仅用钱,也对不起在乎他的杨画眉..。他也同时想,这才是两个人间的真感情,这得好好珍惜。
金敦子想过这些,他不知咋的心里一酸,便如小孩一样将头朝杨画眉的胸前钻了钻说:
“没事的,我会好好的。”
后来,不知是金敦子这话提醒了杨画眉,还是杨画眉突发奇想,想像村里其他出去打工的人那样,去信信神,求上天保佑。出门平平安安,回来时金银满罐子。
就在第二天的一早,杨画眉将自己的身子洗了个干干净净,也帮着金敦子把身子洗了过干干净净。于是,这对说年轻不年轻,说老也不老的男人女人,便一身干干净净地去见了金半仙,去求了神。杨画眉在当姑娘时,就听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说过:********过的身子会晦了神的灵气的。
的确不错,这天当杨画眉和金敦子去到金半仙的屋里,金半仙的第一句话就让他们开心不已。金半仙当时瞅了瞅杨画眉和金敦子说:
“看你们面相和气色都不错,这一定有神灵在辅佐你们,看来今年的运气比去年还好,一定是空手出门,抱财归家了。”
杨画眉和金敦子听过金半仙这话,两个人高兴得只差抱在一起了。他们连连谢过金半仙后,又给金半仙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才从金半仙的屋里走了出来,欢天喜地的回到自己家里。在后来的几天里,他们也一次次地让自己沉醉在那虚无缥缈的未来里。但他们那知道,野鸡岭出去打工的人,每一个去求金半仙择日祈福时,他金半仙都是这么说的。
何况,人生的祸与福,成功与失败谁能未卜先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