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飞抬手看手表,时间已经是9点32分了,他们要等的人还是没有出现。杜飞抬起头,朝天空张望,地王大厦楼顶来回旋转着的激光束,正在切割夜空的帷幕。星星冲杜飞眨着眼,杜飞一边望着它们,一边走着,还不忘也冲它们做着鬼脸。过了一会儿,杜飞脖子有点酸了,慢慢将头垂下。
突然,杜飞的心猛地跳了几下,停住了脚步。他看见一个头发披肩,身穿一袭白色长裙,肩背一个透明手袋的少女,正朝古小男的方向走去。杜飞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中,观察这个少女的模样,心里不禁感慨,谁说网上没美女,今晚的确不虚此行。
古小男赶紧坐直了身子,将手上的杂志平放在大腿上,那封面很醒目。杜飞坐在几米远的另一张凳子上看事情如何发展。那个少女走到古小男跟前。古小男抬起头,满脸期待地望着她。
那个少女对他妩媚一笑,问他是否在等她。
古小男脸上堆起笑容,说:“是啊。”
少女高兴地问:“等了很久了吧?”
古小男回答说:“我们7点多就来了。”
那个少女笑了,说:“那一定等心急了吧?”
古小男说:“当然了,我的另一个兄弟都快不耐烦了。”
那个少女说:“哎哟!还来了两个人啊?”
古小男说:“是呀。”
那个少女说:“那我再多呼一个姐妹来,保两位过一个销魂之夜。”
那个少女边说边伸手去掏手袋里的手机。杜飞看见那手机的电源指示灯一闪一闪地发出绿色的光,好像在对他抛媚眼。
古小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对那个少女说:“啊?我想我们是误会了!”
那个少女喊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她没有弄明白古小男的意思。
古小男支支吾吾地解释了一番,说他是在等人,但不是她。古小男费力地解释了一番,她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个少女有点失望,但还是不死心,临走前,她的纤纤小手从手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古小男说:“有兴趣就打我的传呼机。”然后她款款而行,没入夜色之中。
古小男拿着那张名片发呆。杜飞背着手悄悄走过去,风吹过来,杜飞嗅到了那张名片散发的香水味。杜飞和古小男相互看了一会儿,突然爆发出无法抑制的大笑。笑声此起彼伏,在地王大厦的上空回荡。
他们的笑声惊动了附近的人,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这个夜晚他们只能空手而回。走在路上,他们对行动的细节检讨了一遍,除了冰姬是个男人外,他们没发现哪个环节出错。
杜飞对古小男说:“要是将这件事抖出去,一定会成为今年深圳警界的头条新闻。”
古小男也自嘲地说:“我当时脑子好像真有点失灵了,不过,那个小妞姿色真不错啊。”
杜飞哈哈笑,说看见他都流口水了。
杜飞问古小男:“是不是我们哪里露出了破绽?”
古小男说:“什么破绽呀,我们本来就是光明正大地坐在那里嘛。”
杜飞再想想:“不对呀,八成是人家看见你是个大男人,所以就不露脸了。”
古小男被杜飞说得有点垂头丧气,说:“那她干吗不跑出来骂我一顿?”
杜飞挠了挠头说:“这我真不知道什么原因。”
回到古小男的屋子,已经11点钟了。本来在路上的时候,杜飞就感到有点累了,想回自己的住处,但古小男说,此时他最需要一个参谋。杜飞无奈,只得跟着他回去。
古小男将电脑打开,说再看看有什么线索。他点开自己的邮箱后,和杜飞顿时哑然:长发飘飘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过来,邮件只有一句话:你是个王八蛋!
古小男和杜飞又哈哈大笑起来,看来她发现了冰姬是个男人。
古小男将脸转向杜飞,说:“刚才她肯定来赴约了,只是躲在暗处观察我们。”
杜飞说:“肯定是这么回事。但事已至此,怎么补救呢?”
古小男想了想,激动地挥挥手说:“有了有了,下次让慕容来扮演冰姬吧。”
杜飞说:“怎么弄呢?”
古小男说:“我再给长发飘飘发个电子邮件,解释说今晚冰姬家里临时有急事,无法赴约,就由另一个朋友代替了,不过没有和她接上头。”
杜飞说:“理由还说得过去,就这么办吧。”
古小男得意地将键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发完邮件,古小男接着进了深圳之窗的聊天室,发现慕容也在上面,他对慕容说有要事找她,让她打开邮箱查看邮件。
后来,古小男屋子里的电话响了,他走到电视机旁边,拿起话筒。慕容问他有什么事儿,她正和别人聊得痛快呢。古小男说他和杜飞遇到的事更有意思,问她有没有兴趣参与进来。慕容让他先说来听听。
古小男便坐在电视柜上,将晚上的遭遇绘声绘色地跟慕容描述了一番,而且还模仿他和那个小姐的对话。
这过程中,他几次都要停下来,因为杜飞在一旁听着就笑起来,将他感染得也哈哈地大笑,无法继续叙述;要么就是古小男说着说着,自己就先笑了起来;再就是另一种情景:
古小男问她:“怎么样,这个忙肯帮吧?”
“好,有意思。”慕容边笑边说。
挂了电话后,古小男打了个哈欠,用鼠标点了在线音乐播放,跟着节拍,摇头晃脑起来。他走到沙发前,一下子倒了下去,眯了一会儿后,他睁开眼问杜飞:“怎么样?电脑好玩吧?”
杜飞也打了个哈欠,说:“是啊是啊,你没事也找了这么多的事。”
古小男说:“那就上网吧。”
杜飞没有回答,说今晚的战斗到此为止,他想回去了。
古小男知道杜飞是不会在他这儿过夜的,便也不强留了,只是关照他路上小心点。
杜飞回到新亚花园,已经是凌晨了。
在门口掏钥匙的时候,杜飞下意识地扭头,望了望上面楼梯口的那扇门。
杜飞将门打开后,在按亮客厅的灯之前,犹豫了一下。他转身出门,上了楼梯。他走得很慢,边走边想,心“咚咚”地跳着。
到了门口,他站住了。他没有敲门,只是站在栏杆旁边,看了一眼门上的猫眼孔,好像没有灯光。杜飞舒了一口气,说不清楚是因为她不在而感到庆幸,还是觉得失落。杜飞好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了。
杜飞返回来进了屋子,将自己扔在沙发上。他打开电视,看到又是一些无聊的跑马节目,便将遥控器丢在茶几上,进浴室洗澡。
杜飞对着镜子“嘿嘿”地干笑了几声,又做了个鬼脸。杜飞问镜中人,“你觉得好玩儿吗?是不是太无聊了才做这样的事情?”里面的人不发一言,也对着杜飞龇牙咧嘴,无声地笑。
杜飞虽然累了,但倒在床上却睡不着,他的目光四处乱转,最后盯住了电话机。杜飞感到一阵惆怅涨满胸口。已经有些日子了,他的睡眠里,没有了那熟悉的喘息声。杜飞也不知道,自己近来的失眠是否与此有关。
杜飞辗转反侧,还是无法入睡,便爬了起来,在黑暗的屋子里来回踱步。在客厅里,他不小心被一个矮凳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一跤,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轻手轻脚地像黑暗中的猫一样踱回卧室时,突然发现对面的浴室走廊有灯光,他一下子兴奋起来,坐在卧室的椅子上,观察对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杜飞看到一个瘦高的男子也闪进了浴室,男子还有点面熟,但他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自己被几件事搅得脑子有点懵了。
他盯着浴室的门,想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无奈在他出来前,灯光一下子熄灭了,只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闪出来。
杜飞从椅子上站起来,心烦地想,该做些什么来冷却滚烫的热血呢?最后,杜飞干脆趴在床上,一边恼怒地想象着对面可能发生的情景,一边将自己带入到想象的角色中去,将憋在体内的郁火和激情释放出来。
杜飞只在几秒钟的瞬间,就抓住了她那虚无缥缈的身躯。一种得而复失的失落,像病毒一样布满了他的毛孔。他感到浑身黏乎乎的。
杜飞疲惫而空虚地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伸手抓起电话拨号。过了很久,杜飞才听到话筒里传来房东的声音。他刚才一定是睡得跟死人一样,此时声音像是从地狱里冒上来似的。
房东问:“谁呀?”
杜飞说:“不好意思,我是你的房客,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房东说:“那明天吧!”他的声音好像要沉入地底下。
杜飞赶紧说:“是有事,就几句话。”
房东的声音升了起来,问:“什么事啊?”
杜飞说:“给我房间的电话申请加上个‘来电显示’的功能。”
房东说:“不行!没有这个必要。”他坚决反对杜飞的提议。
杜飞说:“我掏钱还不行吗?”
房东好像醒来了,反驳说:“你搬走后,电信局还不是要按月收我的特殊功能费。”
杜飞说:“一个月不就几块钱吗?”
房东说:“小数就怕从长计算,年轻人!”
杜飞没想到他考虑得比自己还长远。放下话筒前,他听到房东在电话那端骂了句:“有病啊!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