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五台会兄》,一唱三叹,蒋敏气通神境,钁音攫天,黄径行一惊,可是,浮游幽虚,出入杳冥,却又让他根本没办法自己,踱步,蒋敏走近黄径行,胳膊勾住黄径行的脖子,唇贴近黄径行的,轻柔的一吻。
走出剧场,李苓不由的感慨。“要说,蒋敏基本功真扎实、文武行当也齐全——”
“是啊——”黄径行附和,说:“而且,她是真想好好演——”
“等一下——”蒋敏疾步赶来,说:“可不可以一起走——”
李苓一笑,忙说:“当然——”
上车,黄径行目光投向后视镜,说:“你家住哪?”
可是,蒋敏却一摆手,目光投向李苓,说:“先送她?”
开车,径直往李苓家开,黄径行好奇,说:“你怎么拉出一个昆曲团?”
蒋敏无可奈何,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现在,没人看昆曲,他们下乡演出,戏台简陋,更不要说阳春白雪的昆曲能遇到知音——”
“乡下——”黄径行一怔,说:“你去哪的乡下?”
蒋敏狡黠一笑,说:“怎么想知道?”
李苓下车,一摆手,转身,往家门走,黄径行说:“说吧,去哪的乡下?”
蒋敏唇角一撇,阴笑一下,说:“当然,是***山的乡下呗!”
汗,黄径行说:“这怎么竟然没想到——”
“还有——”蒋敏往前一趴,胳膊搭在座椅上,说:“养着我,怎么样?”
“什么?”黄径行错愕,说:“养着你?”
“是啊——”蒋敏甜腻腻的一笑,说:“是养着我?”
“可是,为什么?”
蒋敏说:“因为,我唱昆曲啊,你养着我,也就等于养着昆曲啊!”
“可是,昆曲需要养着?”
“当然——”蒋敏一点头,确定,说:“当然,需要养着——”
“可是,为什么?”
蒋敏一扯唇角,说:“昆曲美吗?”
黄径行一点头,说:“美啊!”
“知道,为什么美吗?”
黄径行一摇头,直白,说:“不知道——”
蒋敏说:“昆曲美,美,在于文本和唱腔全都是出自读书人之手的,得之于文化修养的水磨和沉淀,再说——”一哼。“早期,昆班不都是养在文人家中,由文人直接指导的。”
“可是——”黄径行汗,说:“我不是文人啊,再说——”无可奈何。“我没钱——”
“可是——”蒋敏诡笑一下,说:“要不要,我帮你有钱呢?”
黄径行一摇头,说:“不——”
蒋敏说:“为什么?”
黄径行说:“我干嘛要让你帮我有钱呢?”
“可是——”蒋敏咳嗽一声,说:“难道,你凭自己能够挣到钱,养我,还有昆曲团?”
“什么?”黄径行惊诧。“怎么,又加上昆曲团?”
“当然——”蒋敏一摇头,说:“你养着我,是养着昆曲,而且,昆曲是文化产品啊,兼具文学、音乐、表演、舞美,一大堆因素,是一大堆因素的综合艺术,没有昆曲团作为载体怎么往下传承啊。”
“可是——”黄径行抬手,示意,说:“生态环境发生变异啊,你、昆曲、昆曲团,难道不能——”
“可是——”蒋敏神色一变,生硬,冰冷,说:“昆曲,本体是曲,是诗的一体,审美取向是言志,怎么能够拿来‘娱人’呢?再说——”明眸湿热,泪眼汪汪,说:“你舍得,让我带着大家走上社会讨生活——”
汗,黄径行说:“瞧你说的,可怜巴巴的。”
“可是——”蒋敏一撅嘴唇,说:“本来,就是可怜巴巴的。”
“可是——”黄径行咳嗽一声,说:“你们唱昆曲,票可是5000块钱一张的,而且,不也是言志,根本没有迎合什么台下的观众吗?”
“可是——”蒋敏直白,骄横,说:“我还是想要让你养着,养着昆曲,养着我的昆曲团。”
停车,可却是在Mall,两人下来,黄径行不由的好奇,说:“干嘛,来这?”
蒋敏说:“买扇子呗!”
“买扇子?”黄径行一怔,说:“买扇子干什么?”
蒋敏直白,说:“喜欢呗——”
黄径行说:“你怎么喜欢扇子?”
蒋敏说:“我唱老生,在台上总使用,久而久之自然就会产生感情啊,再说——”抬手一比。“你看,诸葛亮、唐伯虎,他们扇扇子,哪里只是扇扇子,扇的,不都是感觉吗?”
汗,黄径行说:“感觉?扇扇子,扇的竟然是感觉?”
“是啊——”蒋敏一点头,肯定,说:“扇扇子,扇的当然是感觉,而且——”娇柔,贴近黄径行,说:“你看,《游龙戏凤》,正德皇帝朱厚照初见李凤姐,一段对答,手中拿着扇子,忽开忽合,忽而做笔,忽而指点,调戏之心,昭然若揭;况且,正德皇帝用扇子指人,用扇子写字,才显得风流,要是没有扇子,用手指来写,不就变得鲁莽吗。”
“可是——”黄径行汗,说:“你还演朱厚照?”
蒋敏一呸,说:“谁,谁演朱厚照,况且,我不过只是跟你说一下。”
“好吧!好吧!”黄径行一摆手。
“而且哦——”蒋敏神情一变,娇滴滴的,说:“知道吗?朱厚照初见李凤姐,一段对答,是怎么说的?”
黄径行直截了当,说:“不知道——”
蒋敏柔媚、轻飘,说:“我晓得你姓李,你叫什么名字?”抬手一比,示意微微的展开折扇。“李凤姐说:‘我叫李凤姐。’朱厚照说:‘哦!好!’”手示意合上扇面,不慌不忙的倒转扇柄,扇子头对准手心。“好一个李凤姐啊!”手示意写出“李凤姐”三个字,扇柄顺势倒回,扇骨轻轻地一敲掌心,唇角勾起一笑,送到嘴边,吃下虚写在手心的名字。
不过,黄径行迟钝,并没多想,只是扯动嘴角,干笑一下,说:“是吗——”
蒋敏怨愤,说:“要不,你也来一把?”
黄径行一怔,说:“为什么?”
蒋敏一咬嘴唇,说:“扇面疏点几笔,是一幅水墨竹石图啊,你拿着,难道,不韵味风流、气息文雅吗?”
“可是——”黄径行一撇嘴角,说:“这是文人吧,我不喜欢——”
“好吧——”蒋敏额头筋脉暴起,不过,还是按捺,说:“折扇,小生使用的,跟旦角一样,金面的,看着就漂亮。”
“可是——”黄径行不由的冒起鸡皮疙瘩,说:“我才不想当什么小生,还跟旦角一样呢!”
“要不——”蒋敏恼恨,一咬牙,说:“普通的折扇,老生使用的,扇面画山水——”气通神境——无数沉魂平地浮起,一哼,说:“显得多有情怀啊!”
一惊,黄径行不由的打颤,连忙的一点头,恳切,说:“好——好吧,普通的折扇,扇面画一般山水的。”
进门,立着一辆马车,插着一把“翣”,黄径行说:“摆着这干嘛?”
蒋敏说:“扇子最早就叫‘翣’,也是利用引来之风给马解暑的。”
“什么?”黄径行一怔,说:“给马解暑的?人呢?”
“出现‘箑’,扇面是竹子编的,就是给人使用的。”
往里走,墙上挂着纨扇、羽扇、团扇,黄径行说:“这都是由‘箑’发展来的?”
蒋敏一点头,说:“是的——”
拿过一把折扇,黄径行握住一拍手心,说:“这听说是从高丽传过来的?”
蒋敏咳嗽一声,连忙的更正,说:“是RB传到高丽,再由高丽传过来的。”
“反正——”黄径行不服气,说:“都是传过来的——”
一伸手,蒋敏叫过店员,说:“我想,要一把明朝的成扇——”
店员一怔,说:“这在收藏圈可是高等级的——”
蒋敏唇角一撇,伸胳膊挽住黄径行的,说:“放心,你拿出来,我们绝对买得起——”
“什么?”黄径行一怔,说:“我们?”
“是啊——”蒋敏娇柔的一笑,说:“我不是说过,要你养我吗?”
“可是——”黄径行汗,说:“我没答应你啊!”
“可是,连一把扇子你都不肯给我买?”
“可是——”黄径行转眼一瞟。“他不是说,在收藏圈,这扇子是高等级的吗?”
蒋敏一笑,说:“要不,我借给你钱,你买给我?”
黄径行晕,说:“干嘛非要倒一手?”
蒋敏说:“我借给你钱,也就是你欠我的,你必须还;你买下一把扇子送给我,是一份人情,以后,我要还给你——”
“可是——”黄径行咂摸一下滋味,说:“我欠你的,你又欠我的——”神色一变,说:“你不会打算拿这绑定我吧!”
蒋敏一笑,直言不讳,说:“是啊,你欠我的,把你跟我绑定在一起,我欠你的,把我跟你绑定在一起,双重绑定,不是更牢靠——”
汗,黄径行说:“怎么,跟奸计似的——”
蒋敏狡黠,说:“随便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