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射而出的翎毛箭生生没入了欧意如左肩,施佰春突然被扑倒在地滚了几圈,慌张拉起欧意如时才发觉他衣上沾满了血。
欧意如立即折断多余箭身,跟着紧紧抓住施佰春的手,奋力将施佰春往身后推,只求护住施佰春。
“怎么回事?”施佰春问。
“他领的是宫里的人,老家伙出了事!”欧意如断定。
欧意折梅在长堤上停了马,挥弓朝施佰春与欧意如怒吼着:“你个该死的施佰春,居然敢诓骗我!父皇吃了你的解药以后竟然疼痛哀号、吐血不已!施佰春、欧意如,你们二人狼子野心意图弑君,又以假药陷为人子的我于不忠不孝,幸好父皇明察,知道我是误中你二人奸计,让我戴罪立功前来捉拿你们!你二人快快束手就擒,否则若是被我擒到,铁定叫你们生不如死!”
“小气鬼,一下子说那么多话,嘴巴不会干吗?”施佰春今日脾气也不是太好,当下不给面子地朝欧意折梅吼了回去。
“你——”欧意折梅堂堂一个湘王在众多兵将面前被人叫作小气鬼,哪丢得起这个脸,一时间恼羞成怒,连惯有的假笑也忘了戴到脸上。
“我施佰春说过要救的人,从来就没有反悔过。谁知道你那药呈上去时被谁动过手脚,或者是你真想当皇帝想疯了,自己亲手把那解药换了也不一定。”施佰春哼哼讪笑了两声。
“来人,把这两个乱臣贼子给我拿下。”欧意折梅下令。“死活不论!”
欧意如见况,暗忖他与施佰春两人才斗了个两败俱伤,欧意折梅偏偏这么好运气挑这时候前来渔翁得利,心知此时正面冲突绝对会连累施佰春,他遂出手点了施佰春的穴道,不让施佰春有任何轻举妄动的机会。
施佰春一双眼睁得老大,直直看着欧意如。
欧意如抱起施佰春,举剑在重重人海中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施佰春直奔回熙王府。
“立刻传令下去关门死守,谁都不许放进来!”欧意如入府后大喊。“速速召回京城外所有兵马,暂时放过血衣教,命他们立刻回府不许延误!”
顿时只见守卫熙王府的白衣侍卫听令,厚重的铜制大门缓缓往外推起,深沉的撞击声传来。两道门一合上,绿瓦白墙高不可攀的端王府瞬间宛如化成一座有着铜墙铁壁的坚固堡垒。无人攻得进去,也没人走得出来。
欧意如将施佰春轻轻放到床上,施佰春本来想开口说他忘了将若然一起带回来,后来想想若然在外头说不定还比回熙王府安全些,便也懒得提了。
“能解开我的穴了吗?”施佰春看着欧意如。
欧意如肩上还插着一截箭,从她这里看过去也不知道没得深不深,她想提醒欧意如立刻把箭拔了擦上他给她的独门金创药血见愁才是,但想想他们现在可是杀父母仇人之子这仇家的关系,那些话说出来,对方不知会不会嫌她过于聒噪。
“不能解开你的穴,一解开你的穴,你又不知会跑到哪里去了!”欧意如说。
方才施佰春要走的时候,欧意如着实慌了起来。他从来就没那么害怕过,习惯了有个人的日子,倘若再失去,重新回到一个人的生活,那他将会比以前独自活着要痛苦上百倍。
得到了,再失去,远比从未得到过,还让人无法忍受。
因为知道施佰春的好,若施佰春离开他,那种孤寂滋味他单是想,就已经是完全无法承受。
“外头都是人,我能跑到哪里去!”施佰春哼哼笑了两声。
欧意如顿了顿说:“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事的。等熙王府其他兵马加快脚步赶回京都,湘王那些人绝对伤不了你。只要撑过今夜。”
“你……调了多少兵马出去?”施佰春问。
“九成。”
“几成?”施佰春大叫起来。“那现在守熙王府的不就只剩下不足两千人?外头可是几万京都禁军呐,你哪里挡得住!”
“小七,你在担心我的安危吗?”欧意如问着。
施佰春意识到自己不适宜的举动,突然闭起了嘴,视线从欧意如脸上别开,小声嘀咕。“我担心我自己会死在这里……”
施佰春方才大大生了一场气,气过了,也就消了,但亲人亡故的仇恨却不是这么容易被忘怀的。她不是个爱把仇啊恨的挂在嘴边的人,向来也不喜欢争些什么,但她性子虽淡,却不代表会任由别人得寸进尺来伤她甚或她身边的人。
施佰春也觉得是不是自己之前待欧意如太好了,好到欧意如以为她这个人什么都不在乎,就算杀了亲姐也不要紧。
一想起孜非的事情,施佰春又伤心了起来。
欧意冰可是欧意如的亲妹妹,他怎么下的去手,想到欧意如对他娘的态度,施佰春明白了,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算个神马?
总归一句,都是她这个蠢货连累师姐,要是她不回来就没事了。如果不回来,师姐说不定乐得每天在大街上绑人,也不会有人伤她一根毛发。
欧意如在床沿坐了下来,拿着伤药轻轻替施佰春身上的伤口上药。等药上完了又抚着施佰春的脸庞,看着、望着,完全忘了自己身上还在渗血的伤。
大军在外,刀戟声器,被围困的两个人之间,沉默却无声地蔓延着。
施佰春在想,倘若今日欧意如的援兵赶不回来,那么等禁军破门而入,她与欧意如是否就命丧于此,什么恩恩怨怨的也恨不了、报不了,一切便结束在此时此夜。
想及此,施佰春又笑了出来。
从前听三师兄四师姐游历归来,谈论那些江湖仇杀恩怨纠葛时总想,哪有那么多人好恨,哪有那么多仇好报,然而今日轮到自己了才知晓,原来真是有的,真有血海深仇、情债冤孽这回事。
“你笑什么?”欧意如轻声问道。
“你想不想听我说件事?”施佰春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