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几乎与圆脸少年拔剑的同时,杭离突然出声,倚在门边道,“他们只是来追查一位姑娘的下落的,跟那边没关系,让他们离开。”
魏小五立即明白了过来,面色和缓,收起弯刀,笑嘻嘻道:“原来是误会了,抱歉抱歉。诶,你们找什么人呀?”
圆脸少年也放下按剑的手,拱手道:“实不相瞒,在下在寻找我家小姐,不知兄弟可否看见一位受了伤又落了水的年轻姑娘?”
“受了伤落了水,还是位姑娘?”魏小五很惊奇,“没见过。这两天水这么大,折腾成这样那姑娘还能活命吗?”
此言一出,少年面色微沉,道:“多谢兄弟相告,时间紧迫,在下还要去寻我家姑娘,告辞。”
“哎!我祝你早日找到你家姑娘啊!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是不是?”魏小五显然在哪壶不开提哪壶。
哼哼,你家小姐,骗谁呢?要真是你家的小姐,我们公子会不给你人?见过谁家的千金大小姐能被逼的身负重伤还投河的?你家的?早干嘛去了?这点儿伎俩也想瞒过我们?哼!里头的龌龊事儿,指不定有多少呢!
果然那少年脸色一黑,声音似乎有些僵硬,“借您吉言,活要见人!”说着从袖子里摸出来一颗焰火弹,“还请兄弟帮忙留心一下,如果看见有疑似的姑娘,不论生死,请兄弟以此焰火为号,通知我等,日后必有重谢。在下多谢了。”
这么诚恳的态度倒是让魏小五有些惊讶,暗道京城的水果然不浅,一个下人也有这么深的城府。
魏小五接过焰火弹,摆摆手,道:“好了,知道了。”
少年一行人谢过,继续沿着茉凌江寻找“他家姑娘”。
魏小五把手上的焰火弹一抛,接住,几步窜上木梯,献宝似的凑到杭离身前,“公子你看,传说中的焰火弹呢,就是咱们整个岭南也没几颗。这姑娘惹上的是什么人家呀,好大的手笔!”焰火弹都能随便发,还说什么必有重谢,他的乖乖哩,那得多重的报酬才算“重谢”呀!
杭离接过焰火弹看看,瞧不出什么名堂,摇头道:“我怎么知道……”忽然想到那姑娘初醒时对着他的腰带发愣,喃喃道,“只怕那个姑娘,也不是个简单的……”
“公子,那姑娘呢?”魏小五钻进小屋,没看见杜嫣,问道。
“哦,她刚才醒了,藏进杂物那间屋子里了……”杭离说着推开杂物间的破门,顿时,杭离和他的小伙伴魏小五,再次惊呆了……
半晌,拾起下巴的魏小五用一种仿佛不是他的声音道:“何止是不简单……简直……太……咕噜……”魏小五目瞪口呆地咽了口唾沫,“乖乖,太彪悍了!”
杜嫣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浸了水的乌发更加黑亮,湿淋淋凌乱地披在肩头。脸色青白,却布满了道道血痕,几乎看不出来容貌。浑身上下都是狰狞的伤口,鲜血淋漓,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在她四尺开外的地方,地上钉着一条三尺来长的毒蛇,一根漆黑的木簪死死地刺穿大蛇的身子,深深地插进好似船帮一样的木头之中。
青白的大蛇鳞片上反射着滑腻的冷光,背上满是星状的的青绿色斑点,三角的小脑袋上似乎还有一个小小的“王”字,一条鲜红的信子吐得老长。
此时这条剧毒大蛇却痛苦地盘转扭曲,木簪刺透的地方一片血肉模糊,渗出缕缕鲜红的蛇血,染得鳞片发出诡异渗人的光泽。伤口一点点扩大,不多时成了一个血洞,大蛇的身体一点点滑出木簪,“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木簪孤零零地钉在船帮之上,整个簪子浸满了猩红的蛇血,映着簪子本身的漆色,晦暗的光线,如同流向地狱深渊的血河一样阴晦可怖。
就在杭离魏小五两人大惊的时候,却见大蛇痛苦地扭曲了几下,便停止了爬行。自洞穿的伤口上下,大蛇的躯体一点点僵硬,以一种扭曲的弧度僵在了那里,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冰凌向两边慢慢延伸,一寸一寸的身体失去了活动的能力,最终像软面条一样,只有蛇尾啪啪地敲打着船帮,只有蛇头微微扬起,吐着长长的红信子,一双小眼睛泛着幽幽的寒光盯着两人,不觉一阵寒意从脚直冻到头顶。
屋子里充斥着腐败霉烂的气味,闷湿的似乎要令人窒息,蛇血腥臭的味道混在其中,好像审刑院重刑地牢。
这条大蛇,在杜嫣进入杂物小屋的时候就被惊醒了。杭离两人那天只是大概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屋子,并未仔细翻看检查,也就并不知道,在那一大堆朽木的犄角处,还猫着一条剧毒的大蛇。
杜嫣掩上门后害怕追来的苏家人透过关不严实又几处透光的门看见她的身形,于是提着裙子小心地踏过满地的杂物,往屋子后面躲藏一点。不想忽然这条大蛇就吐着红信子,从烂木头下滑了出来。
杜嫣大惊,生生把到了嘴边的惊呼咽了下去,慢慢地抽出木簪,同样用凶狠的眼光与大蛇对视。
背着青色星状斑点头顶一个“王”字的白鳞大蛇在眼前盘绕,杜嫣与毒蛇僵持着,往昔的光影像疾风一样在脑海中呼啸着刮过,最终定格成一个轻柔而熟悉的声音:“有一种蛇,白鳞,背有青色星状青点,三角脑袋,头上有”王“字图案,剧毒……”
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杜嫣的头发混着江水流下,一阵寒意好像冬天屋檐下的冰凌尖处滴落的冰水,一滴滴渗进她的骨头缝里。她此时什么也无法思考,什么也看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眼前只有尽在咫尺的毒蛇,吐着鲜红的信子,眼里泛着寒光:不是它死,就是她亡。
终于瞅准了机会,杜嫣于大蛇几乎同时发动,大蛇猛然窜起半人多高,张开大口,露出尖利的毒牙,杜嫣身子一避,同时手中木簪狠狠刺出,穿进大蛇身体,把它死死地钉在船帮之上。
杜嫣不确定,簪子上的麻药对蛇类有没有作用,但是拼尽全力把簪子钉进木头里之后,杜嫣再也提不起半死力气,筋疲力尽,软软地瘫在了一边。好在这时候,她听见了杭离“送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