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五被杭离打发出去打猎顺便采些能治外伤和伤寒的草药,屋子里只有杭离一人,端坐在四尺开外的一张两条腿的椅子上,盯着杜嫣几乎完全被毁了的脸,微微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对不确定的环境本能的警惕,杜嫣渐渐转醒,睁眼正对上杭离的朗目漆眉,淡淡的清冽甘甜的沉香味儿飘进鼻翼。杜嫣本能地向他头顶腰间一扫,瞳孔猛然一缩,腰带上绣着精致的猛虎踏灵芝的图案,配上与杭震有些相似的面容,心底立即对他的身份有了估量,岭南王府!
“姑娘?”杭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腰间,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杜嫣才发觉自己有些失礼,急忙垂下眸子,应道:“没有。刚刚醒过来,脑子不清楚,这是在哪里?”
“废弃已久的樵屋,我们也是路过的。”杭离说着站起来,去拿一边放着的伤药。两条腿的桌子少了他的两条腿支撑,“嘎叽”地晃了一下,“啪”地侧翻到了地上,摔掉了半个靠背。
“这是我们岭南秘制的伤药,效果极好,姑娘你自己可以处理一下伤口吧?”杭离把青瓷的药瓶放在床边,“我出去走走,有事喊我一声就行。”
杜嫣道谢,结果药瓶,忽然听见外面隐隐有呼喝之声传来,登时面色一变,“公子,外面只怕是追我的仇家来了,请公子帮小女遮掩一二。”
杭离凝神静听,隐约感觉有七八个人,领头的年纪不大,京城口音,“前面有个屋子,快去看看!……”
杭离点点头,答应道:“姑娘放心。姑娘可能走动?旁边那间屋子是放杂物的,还请姑娘到里面一避,这里自有杭某应付。”
杜嫣说着“多谢”,避入阴晦的小屋子。虚掩上门,屋子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东西被雨水一淋,散发出一种腐朽潮湿的霉烂的怪味儿。
这边杜嫣把门关上,那边一行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七八个人好像是铁血的军队出身一般,铿锵铿锵地列成两路,登上小屋前四五级木梯,踩得朽木台阶摇摇欲坠。
带头的是个圆脸的小伙子,闯进屋子后明显一愣,显然没有预料到荒废已久屋子里会有一个男人。他打量杭离几眼,把手中的长剑收回剑鞘,抱拳道:“这位公子,不知是否见过一位十四五左右受伤的姑娘经过?我家姑娘被歹人所掳,身负重伤,若是公子瞧见,还请公子告诉小人,小人感激不尽。”
杭离也在打量着他,只见那少年与自己和小五差不多年纪,面容沉毅,身后一行人个个手执刀剑,凶神恶煞一般。来头不小,杭离心中定下结论。这么想着,杭离不动声色,面上流露出几分不耐,闭眼道,“没见过!”
少年似乎有些怀疑,眼睛瞄向床头的伤药,又向杭离整洁的衣衫上一扫,微微一眯,“公子可是受伤了?小的略通几分医术,可否让小的给您看看?”
杭离衣衫整洁,衣衫上沉香味儿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半点儿瞧不出受伤的痕迹。杭离睁开眼睛,显露出几分迫人的贵气,把胳膊一伸,“请便。”
少年狐疑地上前,伸手要捋起杭离的袖子查看。杭离却突然手臂一挥,甩得那少年踉跄地后退一步。
六个随从纷纷刷刷拔刀,被那少年挥手止住。
少年只后退一步便站稳了身子,盯着杭离,沉声道:“公子这是何意?难道是怕我验看?”
杭离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儿镶金玉牌丢给他,不拿正眼看他,厉声道:“瞎了你的狗眼!《大宁律例》里的哪条法律让你这样的奴才在小王我面前如此放肆!”
少年一见那刻着猛虎灵芝的令牌,一惊,躬身赔罪道:“不知是小王爷,在下多有得罪,还请小王爷恕罪。”
杭离用鼻子回答了他。对付这样恃强凌弱的刁奴,只有把架子端的越高,越硬,才越能占上风。
少年面色不善,却还是忍声道:“您既贵为岭南的小王爷,如何要与小的一般见识呢?小人也是因为我家姑娘投水失踪,至今不知生死,心里着急,一时乱了方寸,这才冲撞了贵人,还请小王爷见谅。若小王爷能告知我家姑娘去向,我家主子必定重谢!”说着少年一个长揖,说的情深意切。
杭离微微皱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卷起袖子,慢声道:“看好了,我手臂上受了刀伤,这药,我自己用的。”只见杭离左臂上缠着雪白的绑带,轻软光洁的料子,上好的岭南白锦。雪白的绑带上隐隐透出几丝殷红的血迹,应该是刚才用力过度崩裂了伤口。
“那小王爷可曾见过一个姑娘经过……”少年还是不死心,许是多年的感觉,让他直觉地侧着眼朝杂货屋张望,却被破门挡住了大半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
“我说你有完没完?”杭离打量着他,好看的眉毛皱起,出声拉回他的视线,似乎耐心用尽,“说了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本小王骗你干什么?你说是你家的姑娘,那你就喊她!她要是在这里,哪会有不应声的道理?”
“那就打扰小王爷了。”少年抱拳一礼,接着当真扬声喊道,“杜姑娘?杜姑娘,你可在这里?”
少年连喊了几声,还是无人应声。杭离心下冷嘲,仇家找上来,那姑娘躲都躲不及,怎么可能会应声?啧啧,这是哪户人家,居然缺德禽兽至此,把那样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害成那副模样,着实可恨!想起那姑娘遍体鳞伤的样子,也太可怜了些……
“哎!”杭离斜眼打断他,“你都喊了十几声了,以为本小王是聋子么!”
少年连忙赔罪,杭离连声撵他出去。
少年一行人一出门就碰上了打猎采药回来的魏小五。
魏小五手里提着两只山鸡一只野兔,怀里还揣着一大把草药,堆得交领的衣襟前一片绿油油的叶子。
看见一群人面色不善地从木屋里走出来,魏小五脸色一变,两手的猎物一甩,“噌”地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两尺半长的新月形弯刀。眨眼间的动作,快的似乎让人来不及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