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哥一声呵斥下,宁泽不敢再跟着,只能担忧的看着大哥的背影消失在院外漆黑的暗夜中。内心几番挣扎后,还是没有胆量跟踪过去偷听,只好垂头丧气的回自己房中睡下。
辗转反侧的一夜无眠后,第二日天刚亮,宁泽就冲进了宁园,结果听奴婢说大哥一晚上也没回来,心就像被人泼了一盘冷水般冰寒,转身就向外奔。
一把拽过来府中路过这里的大管家,打听到大哥可能是在萧峰的思云居,就直接施展轻功向思云居的方向飞。
正值冬日清晨,萧府里的奴婢下人都在井然有序地忙碌准备着一天的琐事,哪见过有人一大早就若疯了般的直穿府院,还衣袂飘飘似仙子凌云般的在空中飞舞,就算是萧府会武功的人十之四、五,也没有人敢大清早的就在府中乱用轻功狂飞乱闯的。
就在人们惊诧不已的时候,宁泽已飘到思云居书房门口,脚刚一落地,就听到有个清朗而冷的声音响起:
“二公子,这一大早就在府中施展轻功怕有些不妥吧!”
宁泽立住身形后寻声而望,发现一位身穿灰色布衣,体形魁梧颀大、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屋檐下,面带微笑的瞅着自己。
“我喜欢一大早练习轻功,你管得着吗?”宁泽俊眉微皱道。
说完也不理会那男子,直接飞起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还未踏进去,就扬声厉叫:
“萧峰,你敢欺负我哥,我就将你的府邸——”
转角进入正房,宁泽才看到书案边正在研究军务的萧峰和大哥,此时正抬头一脸惊疑地望着自己的,宁泽后半句话生生吞回肚里。
“你会把我的府邸怎么样?”萧峰放下与大儿子正在研究的行军布阵图,饶有兴趣地看着俊秀华美的二儿子,嘴上隐有一丝不让人觉察的恼意。
原本宁泽薄怒的俏脸上如今一脸愕然神情,看着在房中正在忙公事的两人,有点不知所措。
萧峰此时是又气又好笑,气的是宁泽这小混帐真是有够无法无天的,竟然敢一脚踹开房门?全天下还没人敢用这种方式进入自己的书房呢,真在是太狂妄了点。好笑的是,猛然发现情况不对的宁泽,身上的迫人气焰几秒之内立时消失无影,瞄了眼宁瑞后,脸上堆得全是假笑。而平日里从来气息宁和的大儿子宁瑞,一看到进来的人是宁泽,那身上突升的怒意,连自己都能感觉的到。
萧峰瞟了几眼身边狠瞪着宁泽,脸色微白紧眠嘴唇的宁瑞;以及站在那里刚才还气势嚣张的宁泽,如今反倒低头缩脖的惊怯模样,萧峰感觉劳累一晚上的疲惫身心,霍然间好了起来。
“你会将我的府邸怎么样啊?二少爷——”萧峰手抚书案,面上神情冷淡的问道。
“泽儿,泽儿……是说将爹的府邸……重新……装饰一下,好让爹住的……更舒服些。”宁泽结结巴巴道,感觉手心里出了汗,胡乱的回了一句,扫到大哥平安无事的站在萧峰身边后,心中突然为刚才飞脚踹门的莽撞举动懊悔不已。
“你不是想说将我的府邸拆了吗?怎么如今却是说给我重新装饰了。”
听出爹的声音里有些冷凉,宁瑞身子一抖,上前就给了宁泽一个响亮的耳光,急忙垂首跪地道:“爹,小弟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有时爱胡言乱语些,爹不要生他的气。”转身又回头对宁泽狠道:“还不跪下给爹认错。”
这时宁泽才从大哥那突然出手的惊吓中反应过来,也赶快跪倒在大哥身旁,向萧峰认错。
看着地上唯唯诺诺的两兄弟,萧峰心里明白宁瑞是真担心自己发脾气重罚了弟弟,而宁泽只是怕宁瑞生气,眼神里压根就没有怕自己被处罚的忧虑。
瞅着如今跪在地上的宁泽,想起他刚才的举动和言行,萧峰眸光闪动刚要说话,就听“咚”的一声巨响,书房的门应声落地。
这一声之下,房内的父子三人都变了脸色,萧峰是怒,宁瑞是气,宁泽是悔。
萧峰的十指谇然紧握,恨不能将有些惶恐的宁泽拉过来直接抽死,可是眼神落到宁泽那刚被宁瑞打的五指清晰通红的左脸颊时,那刺人肌骨的寒光忽又透着几丝心疼和酸涩。
刚才宁瑞的出手带了几分劲力,宁泽硬挺着挨了大哥一耳光,原本白润敏感的肌肤上五个指印清晰红肿,直接占据了他半张俊脸,宁泽能感觉出左脸火辣辣地痛,疼痛感随着神经蔓延到了整个脸上,口中有了血腥之气,可是他却连摸都不敢摸一下。
萧峰望着跪在地上的宁泽脸上那红白分明的对比色,眼神慢慢由锋锐转成落寞,最后是几分深幽和几分怅然,良久之后,紧握的十指终是松开了。
“宁瑞,从今日开始这小混帐交给你管教,萧家祖训上有明示:‘兄友弟恭,弟错兄咎’今后他再敢做出像今日这种出格的事来,我连你一并严惩。”对着大儿子冷声高喝一句后,萧峰黑着一张脸拂袖而去。
罢了,罢了!
面对二儿子,萧峰内心就算是再气再怒、再恨再恼,也终是下不去手。
既然如此,出了房门的萧峰仰天长出一口气,脸上浮出几丝涩笑,那就将泽儿交给瑞儿去管教吧。
用手轻揉眉心,萧峰在院内将烦乱的情绪刚缓了缓,就发现一位满脸连须胡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屋檐下,眼中含笑的瞅着自己。
“萧成,你笑什么呢?有那么好笑吗?”萧峰目光恼怒的瞪着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
“笑你啊,想你仗剑江湖,叱咤天下二十余年,除夫人之外,终于有了个让你就算再气恨也不愿伤害的人啊。呵呵,峰,这回你可真的是要栽在自己儿子手里了。”被称为萧成的中年男子,一脸的幸灾乐祸。
被戳到痛处的萧峰并没有生气,而是和萧成并肩走到了院门口,回首望着书房,眼神有些飘乎幽远,“栽就栽吧,当年之事终究是我亏欠了泽儿,对他我真是有些下不去手。”
萧成也看着书房,语声有些赞意:“泽儿这孩子真的和夫人太像了,那容貌,那脾气,呵呵——”
“是啊,他真的很像云瑶啊——”
就在萧峰和萧成纷纷陷入深深的过往回忆中时,书房内突然传出宁泽的一阵惊慌的告饶声、巴掌着肉的清脆声以及宁瑞的训斥声,将两人又拉回到现实。
“大哥,大哥——,泽儿知错了,你轻些啊!”
“知错?你今儿都敢踹倒爹的房门了,明天是不是要放火烧府了?知错?”
“大哥……你别打了,泽儿的屁股都要被打碎了……啊……好痛……泽儿刚才只是一时担心大哥的安危,才……呃……才冲动莽撞行事的。”
“我会发生什么事?我只是和爹聊军中事务晚了些,还没来得及回去,你就大清早的来踢门啊?就算是我真被爹罚了,用你来鬼叫胡闹吗?爹的如何行事,你一个当儿子有什么理由去管?是不是非要打你一顿,你才能安分!”
“不是不是,泽儿再也……不敢了……大哥,你饶了泽儿这一回,呃!”
“冲动莽撞?你还知道啊,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大哥,泽儿知错了,啊——”
听着宁泽那痛苦难忍的哭腔和求饶声,宁瑞的怒声斥责和又急又快的巴掌声,萧成一脸震惊地看着萧峰,难以置信的指着书房对萧峰轻道:
“宁瑞那温吞老实的傻小子,平日里在你面前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胆小懦弱,怎么还有这么厉害的一面啊?”
萧峰粲然一笑,神情似喜似嗔,“你不懂,这叫一物降一物。我早就发现,泽儿那小混蛋就瑞儿能治得住他。”
萧成神情一愣,马上点头释怀的哑然失笑,转言道:“也许吧,他俩兄弟的事,我们就别掺和了,和宁瑞聊了一晚上的军务,你定是有些饿了,让我陪你去吃些早点吧。”
萧峰想了想,答应着和萧成走出了院门,再不理会书房中两兄弟的事。
可怜的宁泽在来到京都的第二天大清早,就挨了大哥宁瑞狠狠的一顿巴掌炒臀肉,还被罚了面壁思过一个时辰,之后只能撅着臀部,俯趴在床上忍受着自己一时冲动,酿出的苦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