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断魂崖的年轻人自然就是铁星月,五年以来,每一天他都借着去苦济寺的机会来到这里练拳,无论风霜雨雪从不间断。
拳经有云:一天不练手脚慢,两天不练丢一半,三天不练外门汉,四天不练瞪眼看。看似夸张,却道出了所有想要在武道上有所建树的人所必须具备的品质。
“呼”,铁星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一次吐气比上一次要剧烈的多,“扑”的一声,呼出的气箭在雪地上打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雪洞,显然,刚刚登山对于他体力的消耗也不少。不过当他再次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之后,体力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
很少有人能够想像得出断魂崖的山顶竟然是这样一般景色,毕竟在庆阳郡人的心里,这里总是跟死亡联系在一起。方圆百丈的一块巨大的平地,平地的正中间长着一株足足七八人合抱的巨大松树,这一株古松并不高,仅十几丈,却枝干繁茂,上面早已经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远远的看去,就象一个巨大的白色蘑菇。
“哼”“哈”巨树之下的铁星月身体并没有动,但是他的身体中却传出了巨大的响音,仿佛闷雷一般震的古松上的积雪簌簌下落。就在这个时候,铁星月的身体突然动了。“啪”“啪”左手成掌向外一张,左脚轻轻向外一划,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发出了炸雷一样的声音。
静若处子,动若游龙。这一动,铁星月的身体就再也停不住了,脚下两腿形似剪,行步如趟泥,起落摆扣,进退跟撤,开掰插闪,摆扣题曲,兜蹦翻踹。双手或推或托或盖或劈或撞或搬或截或拿,推托带领,搬扣劈进,穿闪截挡,沾连粘随。“乾三连”“坤六断”“离中虚”“坎中满”“震仰钵”“巽下断”“艮覆碗”“兑上缺”被铁星月演绎的淋漓尽致。八卦掌,虽然铁星月的八卦跟流传下来个任何一个流派都不尽相同,但是却包含了几乎八卦掌中所有的元素,尹氏,程氏,樊氏,梁氏的特点尽在这一套拳法之中。身体之中滚滚闷雷一般的“哼”“哈”二音,身体每一次动作因速度太快震动空气所发出的“啪”“啪”之声连成一片,震的古松上的积雪成片成片的落下,可是还没有落到他的身体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的四散,随风飞舞。
“呼”“哧”“呼”“哧”“呼”“哧”也不知道练了多久,铁星月停了下来,静静的站在古松之下,发出几声沉重的喘息声,刚刚他练拳的地方方圆丈许之地已经一片雪花都没有,赤裸的青色岩石上印着清晰的呈八卦方位的八个两寸深的脚印。闭上双眼,似乎在回味刚才的拿一套八卦掌的韵味,又似乎在恢复他刚刚消耗的体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铁星月开始了第二次练拳,这一次他练的不是八卦掌,而是形意拳。这一套拳法短打进用,快攻直取,起如风,落如箭,练拳之时震动空气仿佛过年时的鞭炮一样,一浪高过一浪。明明是一个人,身体中却仿佛藏着野兽的灵魂,仿佛龙、虎、猴、马、鼍、鸡、鹞、燕、蛇、鸟台、鹰、熊十二种动物上下翻飞,捕食、自卫。
一套形意拳练完的时候,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纷飞的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铁星月仍旧站在那里闭目养神,身体放松,恢复消耗的体力,但是精神却仍旧在回味刚刚那套形意拳的精髓。
铁星月打的第三套拳是太极,此时的他根本就没有睁开眼睛,完全是盲打。掤、捋、挤、按、采、挒、肘、靠,前一刻还是软绵绵浑不着力,下一刻已经势若奔雷,攻敌必救。敌未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意在拳先。
八卦、太极、形意,中国三大内家拳术,其中一种已经足以另人品味一生。实在是难以想像,这个站在山巅闭目养神的少年竟然把这三种拳术全部练到了圆转如意的巅峰境界。
练完三种拳术的铁星月已经站在那里足足半个时辰了,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远古就存在的雕像一般。当朝霞开始在东方出现的时候,负手而立的铁星月突兀的向下一沉,双手前伸与胸前结成一印,十指伸开仿佛莲花。
“咚”……“咚”……“咚”……
每一个看见铁星月如今这个姿势的人都会感觉到从铁星月身上传出来的巨大的心跳声,缓慢而有力。这是一个巨大的胎卵,里面孕育着一个开天辟地时就已经存在的一个生命,这个胎卵一旦出生,拿千山,弄日月等等等等……任何强壮有力的形容词堆积到它的身上都不为过。“胎母印”,铁星月自创武技“诸神印”的起手式,真正属于铁星月自己的武技。
就在朝阳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铁星月的脸上,铁星月所化的巨大胎卵气势已经攀升到了顶点,马上就要破卵而出的时候,铁星月脸色一变,就连捏成印的双手都一抖,刚刚蓄满的气势瞬间破坏怠尽,拳再也练不下去了。
麻、痒、痛、酸、酥……等等等等。在铁星月刚刚捏“胎母印”时利用“八卦掌”练髓秘法“哼”“哈”二音震动全身骨髓的时,骨髓似乎正在发生一些奇妙的变化,万蚁钻心一般的感觉从骨髓中传了出来,体力开始大量的流失,铁星月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只是在这惊喜之中还隐藏着深深的恐惧。
身体缓缓的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古松下一跟水桶粗的根系,刚刚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铁星月已经感到了虚弱,刚刚坐到地面上的动作已经耗光了他全部的体力。体内雄浑的先天真气正疯狂的在经脉中奔腾,似乎时刻都有可能挣脱经脉的束缚,可是骨髓中剧烈的痛苦疯狂的撕扯着他的神经,另他无法凝聚一丝精力,如今就算是一个孩童都可以轻易的杀死他。
“十六年前你用了一场沙尘爆阻止了我向武道更高境界进军的过程,并且把我送来了这里。嘿嘿……嘿嘿……没想到吧,短短的十几年的时间,我又走到了这一步。哇……”一口黑紫色的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费力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尺余的长形玉盒,打开之后,一根尺余长血红色的玄参暴露在空气中。万年玄参,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固本培元,提升修为,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疯狂的万年血参被铁星月萝卜一般的抓在手里。
拽下一根牙签粗细的根须,混合着口里没有吐净的黑血,吃力的咬碎,吞如腹中。片刻之后,化为一股精纯的元气补充到四肢百骸之中。此时的铁星月看上去仿佛地狱中的修罗,每一个汗毛孔中都往外渗出一滴滴紫黑色的血液,短短的一刻钟时间,衣服已经完全被血液浸湿,身上仿佛包裹在一个巨大的血茧之中。铁星月的身体仿佛一个巨大的火炉,如此寒冷的天气中,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不仅没有被冻成冰棺,反而向上冒着丝丝白气,一股腥臭的气味四散开来。
恍惚中,一张张记忆深处的画面流淌过铁星月的脑海。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跪在繁华的大都市街头,身放了一个铁制的敞口小盒子,盒子里稀稀落落的放着几枚硬币,从一毛到一块不等。低着的头上乱蓬蓬的头发沾满了灰尘,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可是从他的体型上看也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夜幕开始降临,街头上霓虹灯开始挥洒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对于这个繁华大都市来说,夜,只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
“十七块八,还远远不够。”把盒子中所有的硬币都抓在手里仔细的数了一遍,少年的脸上露出了哭一般的笑容。昨天,刀疤脸已经说了,如果今天他不能交上五十块钱就打断他的腿,让他用更凄惨的“卖相”去博取更多人的同情。刀疤脸说到做到,已经有好几个他认识的少年被打断了腿,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这种命运降临到自己的头上。跑是不可能的,像自己这样还没有记事就被贩卖出来的孩子根本就不记得家在什么地方,身上只有当天“乞讨”得来的钱,又能跑到那里?一年之前,有一个人跑掉了,一个星期之后又被抓了回来,只是他的身上少了两条小腿,断掉的大腿处用一跟尼龙绳紧紧的扎住,当时的一幕至今还印在少年的脑海中,第二天,那个断了腿的少年再也没有回来。当天夜里,那个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中居住的七个少年都没有说话,他们只能从彼此的眼睛中品尝着深如骨髓的恐惧。
去偷?少年听刀疤脸说过,偷东西是需要练习的,是个技术活,不是什么人都能干。
去抢?常年营养不良的身体加上整整一天的时间都没有吃饭那有力气去抢,恐怕没跑上两步就被人追上了。
就在少年徘徊的时候,街边的一幕吸引了少年的注意。那是一个卖臭豆腐的路边摊,一个一身道士打扮的老头正在吃一串臭豆腐,大都市中这样打扮的人本身就很吸引人的眼球。当这个老道从怀里掏出一个做工精美的钱包时,一叠厚厚的红色百元大钞露了出来,少年的目光再也挪不开了。
“抢他吧,抢了他就不用被打断腿;抢了他,他头发胡子都白了,年纪也是一大把了,一定跑不过你。”鬼使神差的,少年紧紧的跟在了老道的身后,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老道士放钱包的地方。
这个道士后来成了少年的师傅,他用他生命最后的十年时间交给了少年很多东西,包括“武术”。十年的苦练,精通八卦、太极、形意三大内家拳术,五年的海外地下拳赛,血雨腥风中获得了“修罗”的称号,回国后更私下的“拜访”了很多位武术名家,并且从无一败。因为是私下的“拜访”,所以,他的名字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
一年之后,“修罗”停止了这种无休止的挑战,开始热爱起旅行。他去过茫茫大海,去过神秘的神农架,去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最后一次,他去了号称“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从那之后人们就在业没有见过他,天气预报说那里曾发生过一场百年不遇的沙尘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