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当一快三慢沉重的梆子声传进铁星月耳朵的时候,铁星月从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玄之又玄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牙床之上铁星月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端坐,双足似盘非盘相互环绕,双手似抱非抱双手相叠,双手拇指相抵捏成一圆,抱住小腹脐下一寸,一种婴儿还在母体之中孕育的意境从铁星月的身上散发开来。双手向上一抻,似乎是伸了一个懒腰,伴随上伸的双手却给人以婴儿降生到逐渐长大成人的感觉。
“少爷,您醒了么?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雪,天寒地冻的,今天就不要去苦济寺了吧?”门外,秋香甜美的声音响起,这五年来,几乎每一天她都能为铁星月找到不去苦济寺的理由,而且从没有重复的时候。五年前铁星月在大街上“捡”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又脏又瘦的“小不点”,如今已经是闻名整个庆阳郡的大美人了。
“下雪了么?那就更要出去走走了,外面那么冷,还不把水端进来,要是把你冻坏了,我可是要心疼了。”吐纳了一晚上,铁星月根本就没有脱衣服,伸手去拿床边上炭火盆不远处烤着的马靴。
“这哪是您干的,还是交给奴婢来吧。”一道妙曼的身影推门而入,把手上端的冒着热气的水盆放在门边上用来专门洗漱的檀木架子上。见铁星月正伸手拿靴子,慌忙跑过来,从火盆边上把靴子拿起来,蹲下,伺候着铁星月把靴子穿好。
“天天让你这么伺候着,我都有点一无是处的感觉了。”苦笑的摇了摇头,对于秋香的行为有点不以为然却又无可奈何。果然……
“做这些活计本来就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本分,少爷是读书人,是做大学问的,怎么能做这些琐碎的小事。”麻利的帮铁星月穿好靴子,伺候着铁星月洗漱之后,秋香端来了早餐。
整整一小盆晶莹透亮的白米粥,另外还有足足五屉牛肉馅的大包子,一屉十个,在笼屉中码的整整齐齐。边上摆放着一个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玉碗,玉碗上搁着一双镶金的玉筷。铁星月也不客气,抓起玉筷端起玉碗,风卷残云一般开始了对桌子上的“早餐”进行扫荡。
“我们秋香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尤其这个包子,已经可以跟玉泉楼大师傅做的翡翠灌汤包相比了。”半柱香不到,桌子上一盆粥五屉包子已经完全添进了铁星月的肚子里,拍了拍肚子,铁星月对秋香的劳动成果做出了极高的评价。
铁星月今年十七岁,外观上看去身体也并不壮实,反而给人以身体消瘦的感觉。可是这足足一盆白米粥以及五屉牛肉馅的大包子的早餐,几乎相当与五个成年大汉的饭量,委实有些惊人,偏偏肚子还没有一点点的凸起,有时候甚至另人怀疑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吃到了他的肚子中。不过这种情况对于秋香来说似乎习以为常,她只是静静的看着铁星月狼吞虎咽的吃下所有东西,之后就开始收拾桌子。
“别忙了,先回去再练会武,反正我中午才能回来,有得是时间收拾。”从门后一个紫檀木的衣架上取下挂在上面的白狐皮大氅,铁星月回头对正在收拾桌子的秋香吩咐着,虽然铁府中的规矩不少,不过自从狠狠的教训了几个胆子大的之后,就没有下人敢对这个院子里的人作威作福了。
门外,凛冽的北风冲击着庆阳城内所有的建筑,发出了一阵阵刺耳的尖啸,夹杂着指甲大小的雪片打在人的脸上仿佛刀子割的一般。地面上已经堆积了足足一尺深的积雪,可是阴沉沉的天空上却看不见一丝放晴的迹象。这样的天气西北几乎每一年冬天都要经历几次,院子里几个男仆正在打扫积雪,这些男仆们几乎武装到了牙齿,身上穿的是厚厚的大袄,这种大袄是西北的特有的石棉絮制成,保暖效果是普通棉花的三倍,不过重量却是普通棉花的五倍。脸上包裹着一层棉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头上厚厚的大棉帽的帽檐一直遮挡到鼻梁,这样的衣着可以有效的保护他们在这样的风雪天气不被冻伤面部,尤其避免了双眼被飞舞的雪花割伤。
挥手示意想要行礼的仆人们继续干活,把大氅上带着的狐皮帽子扣在头上,铁星月顺着仆人们清理出的小径往侧面的角门走去。出了角门再走过一道回廊就是铁府的后门,出了后门在往北走上一段就到了庆阳郡北城门,再出了北城门,往西走上五里路就是小苍山。顺着小苍山的山路往上走上二十里,就是闻名整个庆阳郡的苦济寺,也是铁星月五年来每天都要去的一个地方。
庆阳郡郡守府的三公子守城的士兵自然不会不认识,对于他连续五年来奇怪的习惯自然也就不会不知道,习惯的问候一句要不要派人一路保护,得到否定的答复之后,士兵准时的打开城门放下吊桥,铁星月再一次成了通过北城门的第一人。
“这位三公子真是……都起床拉,他NND,又下雪了,都拿着家什,把大路上的积雪清理下。”看着铁星月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城墙上负责警戒的一个小头目瞥了瞥嘴,看了看城墙上哨塔中站的笔直的哨兵,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回头走进兵站中,叫醒了还在沉睡中的士兵。庆阳郡乃是帝国西北边塞,二十年前这里还是另一番景象,那时候北边草原上的蛮族们与边境肆虐,烧毁村庄,抢夺人口、牲畜,几乎每年都有数个村镇被抢掠,上千人口失踪。可是二十年前铁如晦铁大人,以一介状元郎的身份主动来到这里,用了三年的时间合纵连横,把整个庆阳郡上上下下连成一体,整顿政务、军务。十年前,以三万兵马与小苍山大破蛮族,杀敌两万,俘虏一万,代天祭祀,一万俘虏一个不留,蛮族俘虏的人头在小苍山下堆成小山一般。来年,大败亏输的蛮族在敌酋啊咕嗒塞儿的带领下,纠集了十五万大军欲破庆阳城,扬言血洗庆阳,只可惜被郡守大人提前得知,出奇兵,七万西北子弟提前进入蛮族领地奔狼原,当蛮族大军赶到之时发动夜袭。那一战,十万蛮族士兵的鲜血几乎染红的整个奔狼原,逃回草原的蛮族不足五万。那一战之后,啊咕嗒塞儿重伤不治,蛮族最大的部落西叶精英战士损失过半,再也无法对别的部落进行压制,整个西北蛮族陷入了长达十年的内乱。听说最几年西罗族出现了一个绝世天才,带领整个西罗族四处争战,征服了很多部落,大有统一整个奔狼原的架势。不过就算他统一奔狼原又如何?西北这些年在郡守大人的铁腕之下,上下一心,有虎、豹、狼三军,每军五万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所有的西北人都相信,除非十大蛮族联合,否则必叫他有来无回。
陷入回忆中的城守军却根本没有注意到,或则说以他们的见识根本无法发现的一幕景象。雪地之上,铁星月的脚印印在城外尺深的雪地之上,从远处看去,那完全是一条笔直的直线,如果要是有人拿着尺子去量的话就会发现铁星月的每一个脚印之间的距离是完全相等的,当清晨来临的时候,商队以及行人的脚印会把这些印记完全掩盖,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更加不会有人注意到,这样寒冷的天气中,几乎每呼出一口气都会产生一片白雾,可是在城墙上巨大的火油灯照耀范围内,铁星月的身边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白雾。
“呼”也不只到走的多远,铁星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长长的白色气箭仿佛有形之物击打在雪地之上,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个碗大的坑,复又深吸一口气,仿佛鲸吞四海,足足吸了数十秒的时间,如此奇景简直骇人听闻。
“比昨天多走了五步。”心中计算了一下刚刚一口气走过的路程,铁星月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的功夫比昨天又精进了一步,滴水可穿石,积沙可成塔,功夫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练出来的。这里已经远离庆阳城,当下不在迟疑,脚下发力,越走越快,转眼之间已经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上,只留下一串脚印往小苍山方向延伸而去。
断魂崖是小苍山支脉一处险峻的山峰,因地势险峻而得名,三面都是陡峭的悬崖,唯一可共攀爬的一面也危险无比,几乎每一年都有在山里采药的“老药子”从上面摔落下来跌的粉身碎骨的传闻,逐渐的,这里已经成为整个庆阳郡的绝地。可就是这样的一处绝地,在这样大雪的天气中,断魂崖却迎;来了它的访客。
借着五更昏暗的天光,远远的一个小黑点出现在视野之中,十几个呼吸之间,快若闪电奔雷的黑点已经跨越了视线所及的范围,来到了断魂崖下,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到了悬崖下却根本不停,右脚在地面上用力一跺,整个人借着狂奔而来的力量腾空而起,双足竟然在几乎九十度的悬崖上向上狂奔,一口气“跑”上十几丈高,然后在一出突起的岩石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仿佛一只巨大的白鹤冲天而起,再次越上几丈高的距离。。。。。。
几百丈高、近乎九十度的悬崖,少年竟然没有丝毫的停顿,仿佛钻天鹞子一般,十几个呼吸之间,已经消失在山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