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再大的水,或是再浅的水,我始终就是这个样。就凭姜子牙这句话,数千年来,我除引导船只安全航行以外,你今天是我救起一千个人中威望最高、官职最大的一个。”
“亲家呀,我也要批评你,我们四人一起落水,他们都很年轻,你不去救他们,单单救我这个老朽,是为何故?”
“亲家,我不救你,谁来破这个杀人案呀?”
“他们都走了,人证物证没了,我凭什么破呀!”
“他们的阴灵还在啊,你是绝对聪明的人,好好动脑筋想想,不出三天,难案即破。”
“你救了我,还认我做亲家,可我儿大女大,都已成家立业,身边再无小儿小女,你不是给我出难题吗?这是为啥呀!”
“让你名留青史,万世流芳。”
“亲家呀,你太抬举我了,我拿国家俸禄,做了我该做的事,没有什么可以流芳的事。”
“亲家,我不懂八卦,不会周易,但是,我经过数千年的天象观察,可以料定,三百年以后,南河将有重大变迁。那就是上游水丰盈,下游水枯竭,整个河流自然气脉失调,谷城上千年形成的山货商品转运市场将不复存在,整个生态系统遭到彻底毁灭。两岸风光景观会逐渐败落,特种商品产量锐减,日渐萧条。几千条帆船,堆积如山的木材将会变成粪土。城乡数万人因此而失业,数千年积淀的民俗风情,文化经典,轶闻趣事,将会无人传承自然消亡。整个文化古城,也会因生意衰退陷入困境。”
“亲家,真的会到这一步吗?”
“千真万确,绝非儿戏。”
“亲家,那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呢!”
“我俩结为亲家,要后人都知道才好,我想让这件事成为给后人留的一笔浓墨重彩的文化遗产。还有,三百年以后的事要有思想准备,你罗姓是远近闻名的官宦之家,书香门弟,要在同僚、亲友、儿孙后代中吹吹风,鼓励他们苦读圣贤,礼仪待人,体察民情。一旦家乡遭受灾害,敢为人先,担起重建家乡的职责。”
“亲家,你救我一命,如同再生父母,等案子破了,我辞职返乡,变卖家产,在过山口,灵官殿对面的西峰顶上,给你修座庙,把你搬进庙里,我终年陪着你,谈古论今,引诗作赋度过余生,岂不乐哉!”
“不可,不可。有人知道我是你亲家,就心满意足矣!”“那时风光不再,满目疮痍,你身单只影,没人搭腔多孤独呀!”
“我会踮脚坚守。总会有一天,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万顷湖泊,碧波荡漾,鱼虾成群,游船千帆,歌声四起的繁荣景象一定会到来。那时候我会向游客千万次的讲述我俩的故事。亲家,你说怎么会孤独呢?”
“亲家啊!到时候我来和你作伴,一起守望这样一天的到来。”
“我等着,亲家,记住我的话,后会有期。”
二十一
白定像热锅里的蚂蚁,在公寓坐立不安,按计划罗大人最迟酉时就可到家,现在时过三更,怎么没有任何消息?!正在疑虑之中,门被推开,闯进一个老人来,披头散发,赤着双脚,面无血色,全身衣服湿透。急切说道:“快!秘密逮捕杨建成,软禁陈清华。”说完就瘫倒在地。
白定命令役部,细心侍候罗大人,自己带领两名役丁,跃马扬鞭,一路风尘,神不知鬼不晓,在黎明之前将杨建成收进监狱,随后软禁了陈清华。
天还没有大亮,白定搀扶罗大人敲开了县令的房门,县令见是罗大人,大吃一惊,赶快请客人上座。没有客套,开门见山。罗大人说:“昨天办完任其坤的案子,船行九曲峡,突遇特大洪峰,船上四人,唯我命大,其余三人全都落水殒命,请大人派遣干警沿南河、汉江搜寻打捞。其中张锐是我署特侦队队长,后事由我署承担。渔民厉二狗,为特聘人员,案发至今,驾船穿梭南河上下,收集罪证,锁定嫌疑人,为破此案提供重要情报,作出突出贡献。他家有妻儿老小,务必请大人妥善安置,做好善后工作。还有一个翠儿,嫌疑人之一,做为旁证,是准备收监人员,通知任家收尸就行了。”罗大人说到这里已是上气接不上下气。
县令沏上热茶奉上:“大人,还有何指示,在下全力照办。”
白定:“我已将陈清华软禁了。”
县令愕然!
“陈清华和主犯周天卉关系暧昧,常有书信往返,我们有人证物证。”白定看罗大人脸色苍白,头出虚汗,说道:“昨晚沉船落水的绝望时刻,罗大人幸遇仙人相助才拣回一条命,他穿着湿透的衣服,赤脚步行二十多里,半夜时分才赶到刑检处,说了两句话就晕倒在地,现在身体极度虚弱……
县令急了:“你为啥不早说!快!来人!”
“我没有病啊!喝碗米汤,睡上一觉就好了。”
一阵忙碌之后,罗大人躺在贵宾房里睡着了,县令跟白定说:“从现在起,你不能离开罗大人半步!有事直接向我报告。”
二十二
华灯初上。罗大人戴着老花眼镜,在看白定代张锐给周天卉写的一封信,微笑着不住地点头:“好,好哇!连夜送去,给送信人交待清楚,今晚不要回来,注意观察周天卉的思想变化。最好找一个认识谢露的人,你看呢?”
“好,好极了。”白定很兴奋,这样了解的情况全面、及时、准确。二人想来想去,县里没有人认识谢露的,咋办?白定:“大人,让我去吧!”
“她认识你呀!”
“没有孙悟空的七十二变,三变、两变还是可以的。”
“好,你去准备,马上出发。”
白定前脚走,肖县令后脚到,未进门就嚷道:“勤务兵,勤务兵!”
罗夫人开门迎道:“勤务兵我叫撤了,不必兴师动众。肖大人,屋里坐。”
“白定呢?”
罗大人将肖大人迎进屋里关上门,小声说道:“根据我亲家的指点,我用了一套‘敲山震虎’的招术,让周天卉投案自首。白定刚走,就是去执行这项艰巨的任务。”
肖大人十分不悦:“回来你问问他,我是如何跟他交待的?”
“知道,知道。他三次请示,你陪客人饮酒正在兴头上不便打扰,由于时间紧迫,最后我发话他才走的。”
“大人,你交待的任务圆满完成了。张锐队长在孤鹭嘴发现的,厉二狗和翠儿都在王府州芦苇丛中找到的,因主犯没有到案,都是在十分秘密中进行的。整个情况我都向行署打了报告。大人,你可以轻松地在我这修养几天。”
“好,谢肖大人,今天晚上你还有事吗?”
“没有。”
“那好。咱俩好好聊聊。”
“我愿聆听大人教诲。”
“什么教诲不教诲。今晚咱们都把‘帽子’取了放在门外面。我六十二,你五十四,我是老哥,你是老弟,你住南河头,我住南河尾,都是喝南河水长大的,今晚咱俩来个无话不说,一吐方休,如何?”
“老哥,我去交待下就来。”县令闪电出去,又闪电进来。不一会两个勤务端来四个凉菜,一瓶石花老窖,摆在二人面前。
“行,会办事。唉!老弟呀,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抿两口!?”
县令暗自笑着:“我只知道老哥拒绝招待,又偷着喝自己的酒。”
罗大人苦笑两声:“清廉是为官的根本,我不后悔。”
县令:“咱哥俩慢慢地吃,慢慢地喝,慢慢地聊。来,干。”
三杯酒下肚,香醇沁腑。真是酒性助谈锋。
罗大人:“老弟呀,你想啊,人在你眼皮底下被害的,三年没有个红黑点,且不说省里督办。破不了案,我自己也无脸见人啦。没办法,为了获得口实旁证,我扮仙道,装神弄鬼。瞒天过海,引蛇出洞。刚露一线曙光,又出这场惨重灾难。唉!你说,真的人老了没用了吗?”
“不,不。你在这无头案面前,临危受命,费尽心思,独树一帜,巧妙深入虎穴,也就短短三天时间,最后你老将出马,在办案人员受到惨重损失的情况下,案情有重大突破。老哥,你是宝刀不老啊!来,我哥俩喝个双的。祝贺你,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旗开得胜。”
罗大人连喝了两个:“老弟,你说说,我这个亲家真的有那样神通吗?”
“人家在翻花大浪中救你出水,没有通天的神力,是根本办不到的呀!再说你亲家是在姜子牙手里得的道,此人足智多谋,办事深思熟虑,你说什么事情他办不到?”
“我是说……”罗夫人呷了一口酒,“南河三百年后的变迁可信吗?”
“我想你亲家预料三百年以后的事是靠得住的。俗话说,‘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世上每年每时都有天灾人祸发生,防不胜防啊。”
罗大人:“老弟呀,南河水枯竭,是天灾?是人祸?我们预测不到,也阻挡不了,但是我们要以自己的行为告诉百姓和我们的子孙后代。要有思想准备,早作安排。老弟呀,这个案子破了,我要告老还乡,谋划我的后事,准备打一副石棺材,作为我西去的殿堂。在我亲家的身边葬入河底,和他作伴,一起坚守。到时候请老弟站出来,做好各方面的工作,实现我的愿望。端起来,老哥求你了!”
沉重的话语,肖大人迟迟地端起酒杯,思绪万千,盯住罗大人:“我一定全力相助。”
罗大人拱手致谢。二人来了一个双击掌,开怀大笑!
肖县令站了起来:“老哥,瓶子亮底了,盘子菜完了,酒兴也尽了。你歇着,明晚咱老哥俩接着聊。”
“不行不行。”罗大人一把将肖大人拉着坐下:“我还有一事相求。亲家救我一命,如同再生父母,情重泰山。大恩不报小人也。我想择个黄道吉日,彩船十条,设香案,挂彩旗。全猪全羊,锣鼓齐鸣,火炮喧天,道士诵经,大做斋事三天,以谢亲家的救命之恩,你意下如何?”
肖大人仰着头,目不转睛,稳坐不语。
“唉!老弟呀!你给一卦呀!”
“老哥,你是要真话,还是要假话。”
“当然是真话。”
“那好,你说过今晚咱老哥俩无话不说,一吐为快,那我就直说了。我认为这样做不妥。感恩报德不在形式而在行动,你已做好准备,尔后你以人间没有的牺牲,陪伴他共同守望灾后重建家乡的美好未来,足已证明你的诚心,这就够了。你还感谢亲家帮你破了案是吗?我认为,首先要肯定自我,肯定自己的团队做出的成绩和牺牲。当然亲家的提醒使我们加快了破案进程,少走弯路也应肯定,你那样大张旗鼓地搞斋事活动,很可能会带来负面影响。你一辈子的勤政廉洁,无私律己,爱民如子的口碑,将会付诸东流。老哥呀!望你三思而后行啊!”
听了肖大人的一席话,罗大人面带笑容,微微地点着头。他站起身扑向肖县令,两人长时间地拥抱:“推心置腹,知我者唯老弟也。”
二十三
月明星稀,河风阵阵。半夜时分,白定和同伴下马。他独身一人敲响了周天卉的大门,嘭,嘭嘭,嘭,嘭嘭。
谢露:“听,有人敲门。”
周天卉悬着满怀期待将门打开,黑暗中一个驼背老头闪进门来:“你们哪位是周天卉夫人,噢!你的信。”
周天卉马上闩好门,没有看来人一眼,就在灯下看起来。
话外音:
卉妹:
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们了。昨天一上船,河里就涨水,又遇上顶头风,幸亏仙道会算,我们拼命地划船,在洪峰来临之前,船出了九曲峡,大家拣回一条命。
在谷城码头上我们就分手了,船主在河套张网捕鱼,仙道去了过山口灵官殿,我和翠儿过河到了黄坎。这时天已经黑定了,她突然问我 :“张哥,县城大灯大亮你不去,到这地方干啥呀?”我一时无语,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想找个亲戚家住下。”她说:“亲戚叫啥?住哪?”看我回不上话。“哥,有啥难处跟我说。”我把一卷绳子递给她手上,跟她说:“旁边有棵树,为了周夫人……对不起!我只能这样送你上路。她惊愕着,不解地问我:“哥,你这是做啥呀!你不是要娶我吗?我把我妈给我的陪嫁都带来了。”说着,她将两个铜板塞到我手里。两个铜板像刀子一样扎在我的心上,浑身直冒冷汗,眼泪在肚里流淌。我靠树坐在地上,往后使劲地碰自己的头。她把我揽在怀里,滴滴泪水打在我的脸上,流进了我的心窝。她哭诉着:“哥呀,你何苦这样糟蹋自己,你说呀,为啥呀?”我无言以对,敢作不敢为,我他妈像个男人吗?于是我把实情告诉了她。听后,她异常平静,吸了一口冷气,推开我擦干眼泪说:“事到如今我什么也不顾了,他杨建成把杀害二当家的事归到我头上,想逍遥法外,办不到!”她把你们夫妻间,你和杨的事,杨威逼强奸她的事,她的苦命身世,全都说了。最后我说:“你敢写个证明吗?”她说啥都敢,上法庭对质都行。
我俩慢慢走进芦苇,越过沙滩上船过渡,走进县城的长江旅社住下。我代她写了两份证明,内容如下:
证明
宣统三年,三月十五日下午,我送二当家任其坤回县城上班,走了二里路,杨建成赶来了,他叫我离远点,有话跟二当家说,他们走走停停,有时像在吵架。走到陈家沟口任其坤的烟瘾发了,躺在河边的石板上。这时天已快黑了,杨建成让我去找火,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杨建成提住二当家的两只脚,头朝下全身都在水里,随后他用一块石头塞进腿中间,用绳子捆紧将尸首推下河。他像没事一样抽着烟,他把尖刀从小腿杆子拔出来在袖子上擦了擦,瞄了我一眼:“你给我记好,不管谁问你(周天卉在内)只准说送到柳家桥就回来了,再问别的,六个字:没看到,不知道。事情过去了我跟天卉说,找个婆家嫁出去,我陪嫁五百大洋。你若要露出半个字,比二当家的死得更惨。”
随后跟他进城,在饭馆里他点了四个菜,一瓶酒,我啥也没沾,他酒醉饭饱之后,在街上不知转了多长时间,停下跟我说:“门前一棵树,那就是任其坤的住处,你把门打开,小箱子放在桌子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把门关上锁好,莫慌,我在这等你。”
刘翠儿手印
宣统丁丑 四月四日
证明
三月十五日夜,我和杨建成从谷城街上往回走,走到三同碑,我实在走不动了坐在草地上歇歇,杨建成挨着坐在我跟前,突然抱起我往沙滩上走,在沙滩上强奸了我,以后又是威胁又是哄骗,无数次强奸我,不信的话,他肚脐眼上有条印。
刘翠儿手印
宣统丁丑 四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