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既是妄,无望既是无妄”
“有望者,居然敢窥视无妄界。”
“凡人,汝是想死吗?”
肃穆而雄浑,这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这是黄泉山的声音。
狂风呼啸,天空渐渐被暗云所布,时正下午,黄泉山却霎时陷入似夜的黑暗中。
“汝之造化着实肤浅,不配目睹无妄界,待吾施展因果令,抹去汝这蝼蚁的存在。”
狂风开始嘶吼咆哮,树林传出刺耳骇人的尖啸,程全听不懂这声音是什么意思,他和那女子只是来黄泉山看彼岸花,无妄界和因果令是什么?为什么要抹去自己的存在?
风越吹越大,在天与地之间竟形成了一个如斗笠一般的形状,程全觉得自己就要被卷入空中,当即用力把火缨枪插入土中,双手拼死抱住火缨枪,在这狂风之中,程全要是松开火缨枪,那么下一瞬他必将被卷上天去,然后粉身碎骨。
火缨枪插在土里,只见枪身包裹的墨色不断卷入风中,火缨枪也因此愈发明亮清晰,待墨色全部褪去,火缨枪露出了如一般长枪的原形后居然大放光亮,突然,光亮如一柱擎天直达云霄,在满天黑云中猛地撕开一片光晕。
“绞天锁!汝这等卑贱,为何会有绞天锁,难道是故意来害吾不成!”
狂风霎止,程全身体一时失衡跌坐在地,此时他的眼睛终于可以睁开了,而在他睁眼的同时,也被通体放光的火缨枪吓了一跳。
“绞天锁乃大罪之器,恨天鬼常敬怎么会把它交予汝这凡人手上?”
疾风一停,奈河之上升起一个人来,这人面相似年迈老人,身上裹着破衣烂衫,虽然不敢相信,但程全还是猜测,刚才说话的人就是这个老者。
老者一脸惊怒,几步踏出奈河,在上下打量了一番程全之后,脸上的怒意稍稍收敛,抱拳行了一见面的常理,然后开口说道。
“吾乃无妄洋引渡客,船夫,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好家伙,这船夫的语气变的真快,之前还说要抹掉程全这个蝼蚁,现在居然用敬语和程全说话,而他转变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这把跟程全家里当了好几年扁担棍的火缨枪?
“老先生客气了,我叫程全,是城里程贺家二儿子。”
“混账!吾并非问你这个,莫不是汝在戏弄吾?”
程全刚道明自己的身份,老头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骂,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没有没有,我怎么干戏弄您,邹先生常教导我要尊老,您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
“呔!”
老头一声怒喝,右手一巴掌用力往自己腿上一排,这一排,这座黄泉山都惊动的颤了起来,就连之前狂风肆虐之时都没有泛起一丝波纹的奈河水,也在老头这一排之下荡起浪花来。
“常敬啊常敬,汝把大罪之器予这蠢蛋到底意欲何为!”
老头虽然话里在骂着那个叫恨天鬼常敬的人,但明显这气是因程全而出,也不知怎么的,平日里机智过人的程全,跟老人说起话来结结巴巴,跟没过脑子似的,但这也不能全怪程全,一个从奈河里浮出来的老头动不动一吼就是山摇水动,换做别人早就一溜烟跑路了,程全还能站在这里和老人说话,也算是有那么些胆识,只是这点胆识在哪老头眼里,似乎连个屁都不是。
“说!汝是如何将大罪之器绞天锁得到手的?”
这老头死缠烂打的态度着实让程全头疼,关键是说错了还可能引老头发怒,到时谁知这黄泉山又会发生怎样的异动,但是这实话也说不出啊,难道要告诉老头,你所谓的大罪之器听起来那么威武霸气,怎么在我家当扁担棍?
心知不能再顺着老头的话说下去,程全索性道出了自己的来到黄泉山的目的。
“火缨枪是从家父那里借来的兵器,我来此只是为了一观彼岸花,绝无窥探无妄界,惊扰船夫老人的意思。”
此话一出,老头一愣,怒意一下消失无踪,反而口吻带着迷惑向程全发问。
“汝来观花?慢,今年乃是康太三十一年否?”
康太三十一年?
程全知道老头是在问今年的年份,只是康太皇帝早在十三年前就驾崩了啊,要算年份,今年也该是康太十三年。
“船夫老人,今年并非太康三十一年,而是隆昇十三年,太康皇帝,早已驾崩了。”
明白了,已经过了十三年了啊。
老头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开口又问程全。
“这绞天锁是从汝父之手得来?”
“是的。”
老头叹了口气,突然转身走向了奈河,边走还一边说道。
“大业之下必有牺牲,汝节哀顺变,这彼岸花今日就赠汝一赏,算是我船夫愧对汝父的表示吧。”
一句话听得程全半懂不懂,但也不等他问些什么老头却消失在了奈河,满天卷云也顷刻消散,刚刚的一切就如没有发生过一般。
“那是……”
娇柔甜美的声音突然传入程全耳中,女子正指着奈河的一端,一脸惊讶。
程全看这女子,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与老头对话的时候,女子便一动未动,一言未发,如同那树,那奈河,完全没了生气,虽然一刻未离黄泉山,但女子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都没听到。
无法解释的事情太多了,刚刚一切发生的太过玄妙,以至于明明亲身经历的程全都以为那是自己在做梦罢了,只是当他顺着女子的目光看向奈河那边时,一片血色红花顺着奈河正缓缓飘来。
那是,彼岸花。
…
…
其实程全不知,就在他和老头说着一堆谁都听不懂的话的时候,自己差点就惹上杀身之祸。
这祸不是因为别的,就是那谛听。
“美女?哼,你说的湘州美女是你家那胖老婆子,还是你包的三妻四妾?”
醉仙楼的雅阁中,一个肥的流油的员外本来想巴结巴结龚老爷,谁知龚老爷不屑一笑,反倒是骂了他几句,一时说的这员外好没面子。
“一个穷的掉渣的破地方,除了银子,你们这还有什么能被称作值钱?”
龚老爷见那员外没话说了,顺手抄起了面前的酒杯砸到了那个员外身上,这一砸龚老爷不知用了什么功夫,酒杯居然直接碎在了员外脸上,几道口子立马淌下血来,吓得那胖员外哇哇直叫。
旁边的官员纷纷一惊,但他们都没有管那胖员外,反倒是争先恐后的给龚老爷说着好话,要给龚老爷倒酒,同时店家马上招呼小二拿新的酒杯来。
小二应了一声,很快,一个戴着灰帽子,肩披白布巾的小二拿着崭新的酒杯跑了上来。
“快点快点,让龚老爷等急了小心我扣你工钱。”
店小二连连点头,店家皱眉看着店小二跑进了雅阁,这小二,带个这么大的帽子把脸都遮住了,真不成体统。
店小二跑到龚老爷的桌子前,小心翼翼的把酒杯放到了桌子上,几个官员连忙倒酒,又是说又是笑的讨好着龚老爷,然后几个官员忙摆手,示意让店小二下去。
小二点头哈腰,放下杯子马上就要走人,谁都没注意到,这个店小二在放酒杯的时候,偷偷把一块木令牌插到了雅阁门口的门缝之中。
三十大步,这个距离足够了。
这个小二并非别人,就是程远,此时正式程全看到彼岸花之时,程远留意了一眼正坐在龚老爷旁的公子郭田。
又是一阵风吹过整座湘州,但与之前那阵风比起来,此风不寒而暖,让人心神荡漾,格外舒服,这令牌是针对谛听所制,郭田和龚老爷二人对着暖风丝毫没有察觉,而官员又非谛听,纵然感觉到这暖风,又怎么会知道暖风意味着什么,只有程远心里明白,那是彼岸花流淌在奈河时相伴的暖风。
彼岸花不可能那么快消失,程远先把令牌留在门缝中,等谛听一伙离开醉仙楼时,自己再取回令牌,不过倒是彼岸花也该消失,论及混元力,程全那点本事,还不够让谛听感觉到,那这危险也就能成功渡过了。
怀着如此心情,程远快步走出门去,而就在此时,桌边的郭田突然叫道。
“这位店家小二暂且留步,我有事要问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