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青袂房间走出,苏墨来到了花园。算算日子今天是九月十二日,每年祖殿新生报道则是十月十五日,只有一个月多点的时间,算上路途耗时,苏墨必须要在九月二十日左右启程前往帝都。
“就快要离开了,可还有好多事要去做啊。”苏墨喃喃道。
云弈王府作为白王一族的根基自然是非常大的,先后数十代能工巧匠在这座恢宏的建筑中奉献出一生中最巅峰的成就。花园坐落在王府的东面,占地数百亩的花园里只有一种花,蔷薇。红色的,黑色的,白色的……各色的蔷薇在这里争奇斗艳,其中最多的还数红色蔷薇。
据说苏墨母亲生前生前最爱蔷薇,常年身穿红色的衣裙,被人们称为“蔷薇夫人”。十几年前帝都的达官贵人应该都不会忘记那道倾国倾城的身影曾在皇宫正殿中舞动,那位本就不该诞生世间的风华绝代女子。如果她不是突然离世,五年后或许人们应该称她为“蔷薇皇后”。
花园的深处有一间不起眼的小木屋,像是被抛弃了一般随意摆放在那里,外面墙角长满了爬山虎和藤蔓。苏墨来到了木屋门前,突然他低吼了一声;“是谁,出来!”
“好凶啊,我只是到花园玩看到这个木屋就来看一下。”修长生带来的小丫头从木屋的转角处走出来,俏皮地吐了下舌头,不解到:“你怎么知道我藏在这里的。“
“不告诉你。”其实苏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直觉告诉他转角的地方有人的气息,可能是身体变化带来的吧,苏墨这样想。
“哼,不说我还不稀罕。”小丫头皱起了鼻头。
苏墨轻抚着这木门,手掌感受这上面纹理的质感。
“你是不是不知道怎么进去。”
“是啊,这门看着挺烂不过还蛮结实的。”说着小丫头抬腿对着木门“咚咚”踢了两脚。
“想进去的话我就带你进去吧。”苏墨低声道。
虽然这里是云弈一族的祖堂,但是父王说过这个小丫头的一切要求都要尽量满足,带她进去也无妨吧,苏墨这样说服自己。更重要的是,自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小丫头心里居然就有一种亲切感,想要靠近的感觉。
苏墨咬破左手的拇指,将流着鲜血的拇指印在木门的中央。
“你让开点。”苏墨对小丫头说道。
小丫头赶紧跑开了两步,看着木门上渐渐浮现出一个白虎的头颅。白虎仿佛吞噬了苏墨的血液活了过来一样,双眼变得血红,张开大嘴仰天怒吼。外界是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唯有苏墨和小丫头听到那声巨大的虎咆在脑海中炸开,如那君临天下般不可一世。
木屋的门已经打开,里面一片漆黑,苏墨径直走了进去,小丫头也跟着走了进去。进去之后先是一阵黑暗,然后慢慢有光芒在点点闪烁。当光芒充斥了这个房间,小丫头才看清楚周围的事物。
屋内根本不是如想象中的那般狭小,完全就是一个庞大的殿堂。苏氏的先祖们用秘术在这里开辟了一个独立的空间。殿堂大厅地板用珍贵的白玉铺就,顶部竟是无数的夜明珠镶嵌而成的周天星宿大阵。大阵中央一颗井口大的稀世宝石散发出幽光缓慢地旋转着,四周以星宿坐标布列的夜明珠环绕着中央以特定的轨迹运行。大厅前方有数十级石梯,石梯尽头的墙壁上镶嵌有密密麻麻的祖龛和牌位。
大厅两侧摆满各式的兵器甲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流星锤,布甲,皮甲,锁甲,板甲整齐地陈列在铁架上,尤其以长枪和利剑居多。此时铁架上的兵器甲胄在不停地摇晃颤抖着,大厅中兵器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剧烈。
苏墨急忙对小丫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凌清清!”
苏墨快步走到大厅最前的阶梯前拜倒,对着阶梯上陈列的牌位喊道;“苏家子孙苏墨今日带贵客凌清清来访,望先祖息怒。”
苏墨头一直低下,等到半晌大厅中兵器安静了下来才敢直起腰身。转身对小丫头解释道;“凌清清是吧,这是我家族的庙堂,如果有生人进入这些兵器就会产生反应,如果家族成员不及时禀告先祖,别说是你,就连我也会被这些先祖曾使用过的兵器剁成碎片。”
名叫凌清清的小丫头完全没有后怕感,反而是兴奋起来,跑到武器架那边东摸摸西摸摸,对着那些铁甲屈着手指敲呀敲。这让苏墨感到十分无语,又不好说些什么,但这起兵器甲胄都是苏氏先祖们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每柄武器上都沾染了数不清的鲜血,不知有多少亡灵在周围咆哮。如果小丫头知道这些会不会害怕一点呢,苏墨这样想着拾阶而上,站上祖龛前的平台上。
自从六岁那年夏天在花园玩耍时,心底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召唤感让苏墨不由自主踏入了这里,苏墨才渐渐对自己是云弈苏氏一族产生了认同感。面前的这些祖龛和牌位自然是苏氏先祖的,上面用纤细的小楷书写着他们生前的重要事迹。很难相信显赫千年的苏氏一族的先人们很少有活过六十岁的。
苏战,苍乾历823年猝,带白王军横扫南荒七十二部族,死于南荒十二名绝世高手联手刺杀,享年四十三岁。
苏季晨,苍乾历915年猝,为第九任苍乾白帝,在位时渭河发生有史以来最大洪灾,白帝指挥抗洪救民半月未寝,死于心力交瘁,享年五十一岁,谥号白仁帝。
苏皓月,苍乾历1061年猝,拜于剑圣门下,独自闯入北莽部族神殿,一己之力抗衡北莽三十六位红衣大神官,击杀七人后力竭而死,尸身由北莽三位红衣大神官送回苍乾帝国。
……
苏墨在祖龛前跪下,三叩首,不只是为面前这些是自己的祖先,而是他们每一人都曾经是他们所处时代独一无二的主角。最后苏墨注视着最后一个祖龛,其牌位只完成了一半,上面书到“苏虞氏夏末”,这是苏墨母亲虞夏末的牌位。自古以来苏氏祖堂有女子一席之地的极少,除了苏氏曾经出现过的两位女帝,只有寥寥数个惊才艳羡的奇女子。当初苏青袂不顾族中长老反对,将虞夏末的牌位立在这里,那未完成的另一半是留给自己的。
苏墨对着母亲的牌位跪下叩首,心里无声的诉说着离别,连身旁出现的凌清清都没有发觉。凌清清也随苏墨一样跪下,恭敬地对着虞夏末的牌位三拜。
“凌清清你这是?”苏墨不解道。
“这是你母亲的牌位吧,我很早以前就听说了‘蔷薇夫人’的大名,以后我也能像她那样就好了。”凌清清对着牌位说道,“再说我们是朋友对吧,你的母亲我应该一拜的。”
苏墨还是跪在那里,沉默了。原来这就是朋友,我苏墨居然也会有朋友,母亲,你看到了吗,你也会开心的吧。
空旷的大殿中,这对少年少女跪在那肃穆的祖龛前,宣誓着向那未知命运前进,像是无声的挽歌环绕在周围,惊醒千年来未息的英灵,赐予祝福。
“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玩的,我带你去逛夜市吧。”苏墨站起身,向出口走去。
“好啊好啊,夜市是不是很热闹啊,我要去吃好吃的,买好玩的。”凌清清灵动的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拍着小巴掌笑嘻嘻地跟在苏墨身后。
没人注意到走在前方的苏墨嘴角挂着那抹笑容,这一刻他才像一个刚满十三岁的孩子。
两人走后大殿里又陷入了沉寂,过了一刻后大厅角落阴暗出走出一个男人,竟是苏青袂。苏青袂朝出口的方向望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苏墨还是太天真了,作为千年传承的苏氏祖堂岂是这般随意带外人进出的。不说那阶梯上供奉的先灵祖龛,大厅摆放的兵器甲胄哪一件不是稀世神兵,为世人梦寐以求。如果不是苏青袂这位家主在暗中相助,在进门前的活灵白虎咆哮就能震碎外人的灵魂。
苏青袂走上阶梯在虞夏末的牌位前站立,抚摸着牌位像是能感受到爱人的肌肤,温柔的声音仿佛怕惊醒沉睡的亡人,道;“夏末,看到了吗,我们的儿子终于要长大了。我多么想现在现在就来陪你啊,可是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墨儿,待我的计划完成,我就来陪你,好吗?”
月已上西楼,路人红尘游。虽然快要到亥时,云城依然显示着她不夜城的风采,街头格式小摊点着灯笼,小贩不知疲惫吆喝着,无论士族子弟还是平民百姓都在街上拥挤嘈杂。
苏墨和凌清清走在街道上,后面还有两个王府的仆人跟随。倒不是苏墨出门愿意显摆,只是从不知银子铜钱为何物的他只得叫上两个仆人一路买单。前方是一对衣着锦缎的粉雕玉琢少男少女,后面还跟着气度不凡的仆人,好一个贵人府里公子小姐出门气派,引得不少路人侧目。
“苏墨,你看这个漂亮不。”凌清清拉着苏墨在一个小摊上挑选了一个小玉镯子。
和凌清清一起来逛夜市后,苏墨才发觉自己一件想买的都没有,从他的眼光看来街上的一切都是如此低劣,只是凌清清像一只兴奋好动的小猫在各式各样的小摊上窜来窜去,不时询问苏墨的意见。
“好看好看。”苏墨回答道。
身后的仆人立刻领会上去付给摊主一锭远超镯子价格的银两,把摊主都乐都合不上嘴,连夸凌清清是如何灵动漂亮,和镯子是多么般配。
凌清清扯着苏墨耳朵大声说;“每次问你都说好看好看,你到底在用心看没有!”
身后看到这一幕的仆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在这还比较闷热的初秋夜里,冷汗把衣衫都打湿了。堂堂王府世子什么时候被人揪过耳朵,况且苏墨一向不是那种乖小孩,整天没一个表情,王府的下人们其实都挺怕这位世子的。
苏墨却也不介意,反而赔笑道;“凌清清你戴什么都好看,真的。”
小丫头这才放过苏墨,得意道:“哼,这还差不多。还有,你叫我清清就好了。”
“清清,清清。”苏墨心底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凌清清好像又发现了什么新目标,拉上苏墨又忘前方跑去。一行人眨眼就被人潮淹没。
<a href=http://www.*****.co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