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傍晚,西门月头顶的天空鲜红如血,落日像火球一样在地平线上燃烧着,西门月才找到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小房,入内休息。
过了没几个时辰,西门月渐感腹内饥饿,便到大堂寻店家准备饭菜。刚刚吩咐过店小二,门外忽然走进来三个大汉,短衣劲装,头上带有斗笠,还垂着黑纱,看不清楚脸孔,但人人身材高大。
其中一人低沉这声音道:“先备点酒饭,吃完后给开间上房。”
店小二按照习惯,高声吆喝道:“得嘞!客官稍坐!”没想到另一个男子却发了火,用手往柜台上用力一拍,震得柜台上的酒坛子跳了起来,道:“悄声!”
店小二吓了一跳,赶紧闭了嘴,而那三人四处张望了一下,在角落里坐下了。西门月到觉得这三人有点意思,便对店小二说:“店家,饭菜不用送到房里了,我在堂内吃,坐那三人旁边。”
店小二道:“客官,这三人多半是强人,客官还是回房吧。”
西门月笑了一笑,也不答话,走到那三人旁一张桌子,坐下了。那三人各瞟了西门月一眼,见是一个少年,也没多虑,继续低声谈论着什么,西门月却在一边暗暗留心。
这些人先是谈了姑娘和钱财,真如普通强人一般,可是过了一会儿,有个人嘴中竟蹦出了“去京城宰了皇帝!”一类的话。西门月心里咯噔一跳,知道这绝不是一般的强盗贼寇,偷偷看了这三个人一眼。
有一个人面对着西门月而坐,虽然戴着斗笠,也隐约能看见此人是黑面皮,高鼻梁,一双豹眼圆睁,让人望而生畏。西门月还想再听这三人谈话的内容,有一人却说:“此处人多,一会儿回房再说。”便又聊回了美女和财宝,西门月也知道再探听不出什么了,只好专心用饭。可是却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三人的底细了解清楚,决定深夜再去打探一番。
到了半夜,西门月悄悄地从房里蹿出,看见店小二在店中打扫,还未就寝,便走过去。店小二一看,道:“哟,客官还不休息啊,小人是没这个福气了,刚刚来了个喝醉酒的客人,吐得到处都是,唉……”
西门月无心与他闲扯,问道:“下午来的那三个人,住在哪里?”
店小二奇道:“客官您还念念不忘啊,可要万分小心了,他们住在西偏房里了。”
西门月没想到这家客栈还有偏房,问道:“为什么安排在西偏房?”
店小二道:“这西偏房原是小人与小人的娘子还有一个弟弟住的房子,后来娘子临产,住在西偏房内太偏,而且有小人的弟弟,极不方便,小人便随娘子搬到了后堂,西偏房留予弟弟住。”
西门月又问道:“那偏房给了客人,店家,你的弟弟住在哪儿呢?”
店小二答道:“唉……小人弟弟性格耿直,不会见风使舵。被一伙儿来小人店中吃白食的官兵打……打死了!”西门月心中大骂朝廷腐败,纵容下属来骚扰百姓,与店小二道别,便往西偏房去了。
往西走了没多久,便看见了一间小屋,屋中燃着烛火,着实有人影闪动,西门月知道就是西偏房了,借着夜幕掩将过去,他的轻功虽然不是登峰造极,但想做到悄无声息,也是易如反掌的事。西门月静悄悄的贴在墙上,向左缓缓移动,忽然看见一面紧锁住的窗子,就慢慢蹲在窗下,凝神静听屋内人谈话。
听着听着,其中有一个人道:“三弟,四处兵马都准备好了吗?”他们此时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已没有今日在大堂那般小心谨慎,所以西门月听的是清清楚楚。
忽然,窗子被人猛地推开了,西门月大惊失色,心想“果然是高手,竟然被发现了。”但他聪明绝顶,反应奇快,已想好了脱身之计,正要放手一搏,窗子却又关了起来。
这时,屋内有人笑道:“四弟,你也太过谨慎了,这是偏房,不会有人来的。”
窗边有个嘶哑的声音道:“检查一下最好。”西门月在心中暗暗庆幸,幸好这个“四弟”没有探出头到窗外检查,不然自己一定会被发现,能不能脱身还不好说,但是决计不能得知这三人的来路了。
忽然又有人道:“孙大哥,东南西北四路将士皆已备齐,有四万余人,都等着呢!随时可包围京城,进京杀贼!”这声音铿锵顿挫,与前面两个声音略有不同,可能便是那三人话中的‘三弟’了。
西门月想到“‘兵马’、‘将士’、‘号令’、‘进京’、‘杀贼’难道……难道他们要起义?”西门月所料不错,屋内三人原是农民、猎人一类的市井小辈,为了生活所迫,占山为王,做起了没本钱的买卖,可是朝廷容不得他们,屡次派人剿匪,闹得上上下下不得安宁,兄弟几人一合计,便要“起义兵,杀奸贼”。
这大哥名叫孙天辰,外号“独角兽”,面目黝黑,五官分明,骨子里透着一股放浪不羁的气质,使一把“霸王枪”,那是出神入化,便是“西楚霸王”项将军再临,也未必及得上他。
三哥姓刘名子康,当年在山中打猎时,因为攻势比老虎更加凌厉,得了个诨名,唤做“添翼虎”,生的豹头环眼,相貌极是威武,武器是一把朴刀,劈、跺、扫、砌、绞等动作,无一不会,无一不精。
最后那人是“独眼狼”刘东临,他的右眼眼眶空洞洞的,眼珠是给官兵挖掉了一只,脸上臂上也是伤痕累累,看起来当真是面目狰狞,用得乃是一根八尺长的铜棍,有劈、崩、抡、把、扫、缠、绕、绞、点、拨、云、拦、挑、撩、挂、戳等招式,棍法十分繁琐,不易学成,但是威力极大。这刘东临与刘子康本就是亲兄弟,皆是猎户出身,合称“虎狼兄弟”。
孙天辰又对刘东临道:“四弟,你二哥那边有音信吗?”刘东临道:“二哥今天晚上便能赶来与我们会合了,路上应该出不了岔子,二哥为人谨慎,远胜于我。”他说完后,房间里便再无人说话了,四周除了喃喃低语的风以外,再无其他。
过了半个时辰,屋里还是静谧无声,西门月在外面吹着冷风,冻得直哆嗦,屡屡运气驱寒,正准备离开时,屋内的人又开口了,这次是刘子康,只听他道:“大哥!要不要出去寻一下二哥?我在此处烦闷得很。”接下来便又是无声,刘子康也没有出来,显然是被孙天辰阻止了。
又一阵风吹过,尖寒如薄刀,割得西门月脸上刺痛,风刮过的枯枝与败草,都发出一种绷紧了的弦声。西门月当下凝神,眼观鼻,鼻观心,运起了四象功,一股暖流从丹田向四周扩散开来,说不出的舒服受用。正在西门月专心运功时,忽听得有人叫:“何方神圣,躲于窗下。”这一声中气十足,叫喊之人内功不低。
西门月一惊,收了四象功,一看,原来是外面又进来了一个男子,往西偏房走来。此人方脸浓眉,眼睛乌黑深邃,一手拿了一支方天钩,“钩”这种兵器极为罕见,古人称其“似剑而曲”,这方天钩更是了得,乃是出自方天匠师之手,而这方天一脉,是内蒙的锻造世家,造出来的方天钩自然是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来人便是孙天辰他们谈到的二哥——“九命怪猫”瞿海涛,他为人细致入微,但在战场杀敌又不惜自身性命,仿佛能死而复生一般,所以叫做“九命怪猫”,“胆大心细”这个词,便是为他而造的。瞿海涛此行到南方召集兵马,才赶回来与孙天辰等人共襄义举,没想到刚刚走近,便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躲在窗下运功,便呼喊起来。
这一呼,屋里的三人听出了瞿海涛的声音,知道窗外有人,一抬手,便把烛火打灭,同时开门奔出,屋内屋外五人都陷入一片黑暗。
这烛火乍灭,西门月眼睛无法适应,顷刻间如同瞎了一般,眼前一片黑暗。可是西门月虽然目不见物,可是听见右侧有劲风袭来,恐怕是一件长兵器,也不敢拿手去触,只能矮身,顺势向前一滚,翻了出去。
西门月翻了两翻,刚刚定身,准备站起时,又是两阵劲风向他太阳穴打来,这时西门月眼睛已经稍微适应了黑暗,看见瞿海涛站在前面,两柄方天钩分别向自己的太阳穴袭来,这是一招“怀中抱月”,西门月脑袋急向后靠,方天钩刺了个空。
还不等西门月休息一秒钟,嗖的一声,一杆极重极大之物直刺他的后脑,而瞿海涛也在同时使出了“怀中抱月”的后招——“分庭抗礼”,直取西门月咽喉,西门月此时是万分危急,将身子往右一倾,又滚向了右侧。
身后那人便是孙天辰,一杆霸王枪使得是霸气外露,力量奇大,这西门月一闪,霸王枪直刺到了瞿海涛的双钩上,孙天辰暗道“不好!”,急忙收力,但是余劲还是把瞿海涛的双钩震脱了手,飞了出去,瞿海涛的虎口也被震破,鲜血长流。
西门月乘机站起,直向客栈奔去,孙天辰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已经偷听了自己兄弟四人起义的计划,不是敌人也就罢了,万一为了功名利禄去报了官,自己兄弟四人可就功亏一篑了,也来不及问瞿海涛的伤势,更来不及调转枪头,抱着错杀一千也不放走一个的心态,直接用枪杆扫了过去,啪的一声打在了西门月的右臂上。
这一下用上了十成劲力,西门月的右臂痛的是死去活来,如同断了一样,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知道对方下了重手,是要灭口,当下也不敢耽搁,没命似的奔去,孙天辰等人在后面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