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色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摆着,地上铺的是波斯产的猩红色的地毯。来往的是宾客如潮,贺喜声,鞭炮声,觥筹交错声,谈笑声,潮水般的在楼兰堡里四散飞扬。
雷鸣面带微笑,静坐在一旁的一张大圆桌上。桌旁分别还坐了几位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重量级人物。比如秋城派的掌门人丁向文,华光寺主持不了和尚等等诸人。
“雷帮主,此次令媛与少堡主结成贤伉俪,可谓武林一大佳话呀!从今往后,五虎帮与楼兰堡又成一家,放眼武林,也唯有你们二家相配才算得上真正的门当户对呀!”丁向文一边举起酒杯,敬了雷鸣一杯,一边略带讨好的涎笑着。
雷鸣连忙也端起面前的杯子:“哪里哪里!这些年,我们五虎帮与楼兰堡也是承蒙在座诸位的支持和帮助呀!如今天下太平,又有大家的齐心协力,才有这等和睦祥静的盛世武林啊!这天下武林其实也是一家,你们说,是不是?”
“雷帮主气度非凡,老纳甚是佩服。今后武林正道全然有赖楼兰堡和五虎帮了!”不了和尚双掌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
雷鸣连连点头,但是神色中却透着几分与笑容不太协调的微愠。
他在生气,是的!他昨天傍晚就到了楼兰堡。但是楼兰傲父子对自己极尽客气的款待了一番,却始终没让他见到自己的女儿雷梅雪。直到今天早上,他第六次提出要见女儿一面时,楼兰傲仍是以婚事办得仓促,雷梅雪那边杂事太多。等婚礼办完,自会让他们父女相见为由搪塞他。加之上次熊传中说的那一番话,让他心中很难不产生疑虑。
“雷帮主,听闻此次令媛与少堡主的亲事会如此仓促举行,是因为楼兰小姐日前被奸人骗去,意外身亡,老帮主可知道此事?”丁向文忽然压低嗓音问道。
雷鸣面色一沉:“丁掌门,今日是小女大婚之日,楼兰小姐的事情还是不提为好吧!”
“是是是,是是是,丁某一时失言了!雷帮主勿怪,勿怪!”丁向文脸一红,急忙转移话题:“听闻前阵子,这楼兰堡有二男一女潜入,这三人据说极有可能是当年碧云宫的余孽,不仅武功了得,而且擅用毒术,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了和尚停住了伸向豆腐的筷子,别具深意的看了看雷鸣:“雷帮主,请恕老纳多事,听说,这碧云宫的弟子也曾到过五台山捣乱,可是真有此事?”
“嗯!”雷鸣只略点了点头,既不解释也不多说。看来此事现在武林中不少人已经知道了。那楼兰堡呢?会不会也知道梅儿曾被掳去青楼的事?倘若知道
“亲家!”一身洪亮的笑声从雷鸣身后传来:“罪过罪过!堡里许久不曾操办喜事,这次又承蒙诸位赏脸,老夫倒真是有点fenshen乏术了。倒是冷落了诸位和亲家了,老夫自罚三杯,自罚三杯!”楼兰傲身穿紫金包边连身长袍,满身喜气的向众人走来,身后紧跟着的是楼兰子阳。
众人不约而同的全体起立,抱拳向楼兰傲贺喜:“恭喜楼兰堡主!恭喜少堡主大婚之喜!”
“同喜同喜!”楼兰傲满面红光,连连向众人挥手抱拳。这才走到雷鸣身旁:“冷落亲家了,实在是罪该万死呀!”
雷鸣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亲家说哪的话,都是一家人了!倒是我一直都没帮上什么忙,实在是惭愧!”
“好好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来来来,子阳,过来,敬岳父及各位前辈一杯!”
楼兰子阳乖乖的上前,对雷鸣行了个大礼。接过下人手中拿着的酒壶倒了一大杯给雷鸣,也毫不含糊的满了一大杯给自己:“岳父!”
雷鸣一仰脖子:“子阳!我那宝贝女儿一向娇蛮惯了,今后你还得多担带些呀!”
楼兰子阳闻言一楞,老实说,提起雷梅雪,他还是忍不住心头泛上来的厌恶感。旋即低头故意倒酒掩饰道:“岳父大人说哪的话,梅儿性情娴淑。小婿又岂会不好好疼爱怜惜?”
雷鸣点了点头:“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看这小子的神情,分明不甚喜欢梅儿,那么,又为何愿意娶梅儿为妻,传中说的那些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吉时到!”不远处的正厅里,传来司仪尖细绵长的嗓音。
“哈哈!吉时到了,来来来!亲家,走,我们到正厅去受拜!”楼兰傲很自然的拉过雷鸣的手往正厅走去。
雷鸣转头望了望正厅的花廊上,果然,只见新娘子穿着大红喜袍,风冠霞帔,正被一大堆的丫环喜婆围着向这边走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见着女儿了。
雷梅雪被喜娘搀着,紧张得几乎不能呼吸。隔着红色的薄纱盖头,她依稀可以看到来往的宾客云集,心里不由油然升出一种莫名的骄傲。这些人,都是冲着楼兰堡和五虎帮来的。说到底,也就是冲着这场婚事而来。而这场婚礼的主角之一正是自己。
司仪见新郎新娘站定了,便拉长了嗓子高唱道:“一拜天地!”
雷梅雪被喜娘拉着,感觉到喜娘在耳边轻身叫自己行礼,忙依言将脸转向厅外弯下腰拜天地。
“二拜高堂!”
雷梅雪转身,盖头微一上扬,这才看见坐在上垂首的父亲雷鸣。一月不见父亲,竟惊觉雷鸣削瘦不少。加之自己在楼兰堡这些日子经历的事,忍不住鼻子一酸。
“夫妻交拜!”
喜娘拿手肘碰了碰她,她这才缓过神,转身望着楼兰子阳。他俊秀的脸上带着不冷不热的笑容,眼神却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这该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场景啊。为何?为何竟感觉不到丝毫喜悦?这满心的晦涩,她微一躬身,弯下了腰,低下了头。
“送入洞房!”
有一双手,轻轻的伸过来,握住了她的。
她愕然,抬头,他?
她就这样任他拉着,就这么一刹那,似乎所有的委屈怨悔都不见了。她只想他对她好,哪怕偶尔为之,也足以让她忘记所有的泪水和羞辱。
一包白色的粉末忽然从旁边打了出来,空气中顿时满是呛人的烟尘味道。与此同时,一把长剑在瞬间便挥向雷梅雪的身上。
所有人都震在原地不知所措。这是什么地方?楼兰堡!还有谁敢在楼兰堡动手?在这样的大厅广众之下动手?谁也没想到,谁也想不到。但是偏偏,这剑已经离雷梅雪近得不能再近了。
就在这时,一个暗红色的身影忽然跃了出来,双掌如利鹰般便抓住了对方的肩头:“好大的胆子,敢在老夫眼皮底下伤人?”
雷梅雪立即听出声音了,虽然那些粉末不少弥入眼里,视力模糊。但这声音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激动的唤道:“爹!”
对方似乎早已料到雷鸣会出此招般,右肩一沉双手探向后反握住雷鸣手背,尖着嗓子笑道:“今天便让你们爷俩一起尝尝我这蚀魂夺命散的厉害!”说话间,手心便要覆上雷鸣的手背。
雷鸣一听是蚀魂夺命散心下一惊,连忙迅速收掌,改掌为拳以闪电之势将对方打出丈把远。
“都楞着干什么?拿下!”楼兰傲脸色铁青,头顶都要冒烟了。
那人就地一个翻滚,扬手扔出一个迷弹,只听得轰得一声火光冲天,一时之间青烟弥漫,众人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混乱之中,雷梅雪只觉得天眩地转,不由得想握紧楼兰子阳的手。不料对方却忽然一松手,顿时身子一软,人便倒在地上。
“梅儿!梅儿!”雷鸣挥开眼前的雾气,却看见女儿倒在了地上。连忙冲上去扶起她:“梅儿?梅儿你别吓唬爹!”
“来人!快,扶少夫人回房!快找大夫,快!”楼兰傲迅速吩咐下人把雷梅雪抬回屋里:“亲家,别急!梅儿如今是我楼兰堡的人。老夫绝不会允许她出任何事的!”言毕又转身对家丁道:“四处找找,务必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家丁们一时如临大敌般四处寻找。雷鸣则抱起女儿由丫环们带着往新房的方向迅速奔去。
“堡主,方才那人出手太突然。我等一时都没来得及反应。堡主见谅!”丁向文率先开口道:“不过此人既能进来必然也是受邀之人。方才受了雷老帮主一击,身上必有伤痕。堡主只需让人将我等查看一番必可查出方才出手之人是谁了!我等自愿除衣接受检查,不能被这贼子混了出去!”
“丁掌门所言甚是,老纳等也愿意接受检查”
“这”楼兰傲看了看众人,委实是又羞又气。想他楼兰堡几时出过这样的糗?如今甚至要闹到需要众人除衣解衫来找一个刺客。可是如果不这样,只怕便只有眼睁睁看着那人逃出楼兰堡的份了。
思及此,他点了点头:“也好!如此老夫在此先向诸位请罪了!”
“堡主说的哪的话,这些年堡主为了平定江湖,造福武林同道,劳苦功高,却也必然有屑小之辈记仇于您。趁着今日大喜,料想大家都不防备才突然出手。此举阴险卑鄙至极。大伙都不能让他给跑了,绝不能轻饶他!”
“没错!绝不能让他给跑了!”
不少人在人群中附和着。
“爹!”楼兰子阳忽然脸色一白,捂着头:“爹!”话未说完,身影微一摇晃,竟也倒了下去。
“子阳!子阳!”楼兰傲一惊:“来人!快!请大夫!”
众家丁又赶紧把楼兰子阳抬往暖阁新房。
一时之间,人群中各种窃窃私语之声传来。好好的一场喜宴居然会被闹成这样。新娘新郎双双倒地,是生是死尚未可知。这样的打击对楼兰傲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羞辱。
“来人,带诸位宾客到我书房,老夫要亲自逐一检查!”当下楼兰傲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一甩袖子便往书房方向赶去。
远处的角落里,一名青衣男子手持竹着,笑得不动声色。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很好,哈哈,太好了!你楼兰堡也会有这样的时候?枉你楼兰傲风光半世。今日遭此巨变,可能儿子儿媳都双双夭折。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要如何称霸武林。
他冷哼一声,抬手轻抚了抚唇上的细细的青色胡渣,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